相比起香姨娘的勃然大怒,楊靜瑤卻顯得很淡定,眼簾微微下垂,遮住面部的表情,連姿勢都不換一個,靜靜地坐在角落里,就仿佛她們說的事兒,與己無關似的。
楊初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移開目光,成長總是要付出代價,在她做出選擇時,她們姐妹就沒情分可言,如今她的想法,她的事,更是與自己無關了,不過老夫人嘛,楊初雪輕皺起眉頭,爹若一走,老夫人就指不定怎麼囂張了。
別看爹現在對她重視,實際上也不過爾爾,先前還說要查清張管事的事,給她一個公道,可這幾天過去了,卻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只多給了她們一些賞賜,讓蓮姨娘和香姨娘雙方勢力持平,既是平衡之道,也是互相鉗制。
爹不會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里,更不會為了她而開罪大姐,畢竟她還在培養當中,而大姐卻已經風頭正盛。
香姨娘沒有娘家,之所以在楊府能立足,不僅是她生了兒子,更因為她很聰明,還有楊老爺做靠山,若是換了從前,楊老爺出遠門也沒關系,香姨娘有手腕,有能耐,又把持府中大權,老夫人一行怎麼也翻不起浪花來。
可如今她大權旁落,老夫人輩分最高,蓮姨娘還有女兒撐腰,楊老爺這一走,香姨娘便孤立無援,這讓她如何能夠不動怒。
楊初雪心中一默,自是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爹還沒走老夫人就開始得瑟,等爹走了,那還得了。
「老夫人說的是,孫女受教了,一切但憑爹爹做主。」楊初雪淡淡一笑,四兩撥千斤,恭敬地回答老夫人的話,卻把問題踢給楊老爺,相信他心中自有定論。
楊老爺呵呵一笑,卻不接她的話茬,老夫人身份擺在那,反駁了不好,不反駁又事關女兒前途,明知老夫人不安好心,他自是不會應允,轉而說道︰「娘如今年紀也大了,兒子此去大概需要兩個月時日,您可要保重身子,家中事物就交給香兒打點,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老夫人頓時黑了臉,還不待她說話,楊老爺又溫情脈脈地看向蓮姨娘,關切地說︰「你也是,涵兒如今有了身孕,你這做娘的,多照看著些,別讓一些小人鑽了空子,家中的事就暫時交給香兒,等涵兒生平安生下孩子,我在給你補上一份大禮。」
蓮姨娘張了張嘴唇,手中的帕子絞成一團,心中已然恨極,面上卻是不顯,溫順地笑了一下︰「妾身知道了,涵兒就是我的心頭肉,我又怎能不關心,知州夫人如今對她也很看重,老爺您就放心吧。」
楊老爺略一沉吟,眉毛輕輕一跳,笑著說︰「噢?不過你也不能怠慢了,知州夫人那改天你送些禮過去,多謝她對涵兒的關照。」
「妾身省得。」蓮姨娘低眉順目地一笑,眉宇間掩飾不住的得意,斜看了香姨娘一眼,略微遲疑道︰「只是這送禮」若是香姨娘管家,送禮可輪不到她來辦,除非自己走私房,只是,她的女兒有身孕,卻讓香姨娘來備禮,憑什麼
楊老爺自是明白蓮姨娘意有所指,淡淡一笑,說道︰「這事兒你親自去辦,我會吩咐管家,我走之後,知州府就靠你來走動了,無事多聯系,把涵兒身子照看好最為重要。」
「是,老爺。」蓮姨娘柔柔地一笑,溫順,乖巧,最是動人那一低頭的溫柔,雖沒有香姨娘風情萬種,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楊老爺當時就看傻了眼,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干咳了兩聲,這才裝模作樣地看向香姨娘︰「香兒,家中我可就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
香姨娘臉色一白,心中暗恨,心知此事沒有環轉的余地,還不如大方接受,扯出一個僵硬地笑容,說︰「老爺心疼妹妹,可也不能厚此薄彼吧,如今這府里事物繁瑣,妾身怕忙不過來,想跟老爺討個恩典,不知可否。」
楊老爺微微一愣,這卻是他沒想到的,香姨娘竟會分開手中的權柄,笑了笑,道︰「香兒有事只管說。」
香姨娘抿嘴淺笑,喝了口茶,心中一片冷然,淡淡道︰「老夫人要靜心安養,蓮妹妹要照顧涵兒,妾身自是不敢打擾,我看白妹妹和玉妹妹都不錯,這些年伺候老爺也有功,不如讓她們管些事兒,也讓妾身輕松輕松。」
楊老爺曬然一笑,還以為什麼大事呢︰「你拿主意就好。」
「謝老爺。」香姨娘巧笑嫣然,美目清波流盼,她倒要看看是王蓮那賤人溫柔小意得老爺心神,還是自己風情妖嬈吸引老爺目光。
「香兒與我,何須客氣。」楊老爺果然色智昏庸,立馬被香姨娘的笑容迷花了眼。
楊初雪擦了一把冷汗,現場版的宅斗,爭寵啊
雖然熱鬧很好看,但想到自己將來也可能會成為這其中的一員,心中就忍不住一陣惡寒
只見那兩個得到好處的姨娘,臉上不僅不見喜色,反倒惶惶不安起來,楊老爺給了蓮姨娘那麼大特權,府里出了事兒,誰來擔當,香姨娘這哪里是分權,明明就是了以防萬一而找替死鬼。
不得寵就是沒人權,兩位姨娘敢怒不敢言,蓮姨娘面露嘲諷之色,無論如何,這一局她是贏了。
老夫人見狀也笑開了顏,香姨娘管家算什麼,有蓮兒橫插一了她的臉,家,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楊初雪悶悶不樂,無精打采,以前總覺得楊老爺這人不咋滴,此時才發現,他哪怕什麼都不做,只要人在家里,對她們來說就是一座極硬的靠山。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只是楊老爺的行程卻暫緩,整個楊府風平浪靜,但楊初雪知道,等楊老爺一走,各種事端就會浮出水面。
如今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她的想法很光棍,老夫人圖謀為幼子,蓮姨娘圖謀為女兒,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就不信她們兩個真那麼和藹,反間計她也略懂一二。
正在楊初雪絞盡腦汁,未雨綢繆,精心謀劃時,楊老爺忙完發話了,讓幾個孩子暫去別院居住。
楊初雪心中一樂,松了口氣,感情自己白忙活了,她就說爹最近早出晚歸,原來是在忙這事兒,看來他也不糊涂嘛,雖然給蓮姨娘長了臉,卻把孩子們都弄走,只要孩子們沒事兒,幾個女人愛咋斗,就咋斗,挺高明的計策。
楊初雪徹底淡定了,雖然覺得對不起香姨娘,但她還是很爽快的打包袱走人,相信沒了他們幾個,娘的顧忌也會少很多。
第二天,姐弟幾人便一同向香姨娘道別,臨到出楊府時才發現,楊靜瑤卻並沒有來,看樣子爹是把她放棄了。
楊初雪也沒多想,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轉瞬便把這事忘一旁,目光全被楊府門前停留的幾輛馬車吸引,感覺有些迫不及待了,這可是她第一次出楊府大門,哪怕只能坐在馬車里,也壓抑不住心底小小的興奮。
楊老爺和盛哥兒,朝哥兒同坐一輛馬車,楊初雪則帶著丫鬟去了另一輛,還有兩輛馬車一輛拉行禮,一輛坐有點身份打下人,其他下人們則跟在馬車後面步行。
萬安縣地方雖小,卻不乏富貴官宦之家,一路上車水馬龍,熱鬧至極,小販們的吆喝聲,行路人的說話聲,還有一些嘈雜的方土方言,以及吵架打鬧聲,另外還有一些貧苦人家買兒賣女的痛哭聲。
楊初雪悄悄掀開車簾,四處東張西望了一會兒,便沒了興致,古代人貧富差距太大,果真應了李白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種危機之感,對楊老爺也沒那麼埋怨了,想來他幸苦支撐楊府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吧
上要防備母親,下要警惕兄弟,若是他不狠心,不精明,在老夫人和楊二爺的里應外合之下,怕是連渣都不會剩吧
楊初雪實在想不明白,為何明明都是親生兒子,老夫人只因為一個難產,一個小妾,就能做到如此有失偏頗,孩子是無辜的啊,難道她的心是鐵長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