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外面的局勢比較擔憂,但副本既然進來,就沒有隨便死出去的道理。
在河之周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司安,隨即跟沒剝皮的橘子說︰「你不用去管他,我們稍安勿躁就好,現在開始鍛煉幫會人才,讓慕容,小青,瑯不良和雲兮墨涵都帶團刷副本,其他成員也督促他們多刷等級,雖然信仰的人口基數很大,現階段幫會成員已經過萬,但精英的質量一定要好。」
他的意思很明白,原來的副手提到正職,先把精英牢牢團結起來,整體提高團隊質量才是最主要的,游戲進度才二十級,到真正的拼殺,還早得很。
「好了,沒事我掛了。」在河之周果斷掛掉私聊,轉頭對司安說,「我們先走到歪脖子樹那邊去吧,等刷完這個副本再出去不遲。」
他說完話,卻沒見司安有什麼動靜,仍舊低頭沉默不語。
在河之周伸手拉了拉司安的胳膊,迫使他清醒過來︰「小安,小安,听到我說話沒。」
司安猛地抬頭,一雙眼楮,毫不保留地看向在河之周。
在河之周猝不及防,被他眼楮里深沉的黑暗所吸引,再也錯不開眼。
到底要經歷過多少事情,才能讓一個人滿眼都是黑暗的漩渦,司安的眼楮里,有懊悔,有怨恨,有彷徨,甚至,有那麼一些破釜沉舟的味道。
他心里的情緒,一下子毫不掩飾地暴露在在河之周眼前,平地乍起無數驚雷。
在河之周覺得自己不由自主向前靠近,他想要確定,是不是在司安眼楮里,看到隱藏在黑暗之下的脆弱與哀傷。
他認識司安時間不短,但也不長,幾個月來,他看到的司安總是樂觀的,開朗的,偶爾回憶起過世的父母親,才會在臉上擺出濃的化不開的哀傷,其他時候,他總是很疏離,不肯把一絲一毫的情緒擺在臉上。
周千琛是個很敏銳的人,他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心思細膩,對于司安的這種疏離狀態,沒有說過什麼,只是心里,多少會注意他,下意識地關心他。
就像現在這樣,他一看到他不太穩定的樣子,心里就像針扎一樣難受,他不由自主張開雙手,擁抱住司安有些冰冷的身體。
雖然是虛擬的世界里,但對于他們兩個而言,這個擁抱是真實的。
「小安,」在河之周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司安耳邊響起,他說,「你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
司安被在河之周的動作驚醒,隨即又呆了呆,他自己是看不到自己剛才的樣子,但卻能想象得到大周這樣做的用意。
周千琛是個好人,是個頂好的人,這是司安給他下的定義。
他關心朋友,關心伙伴,喜歡笑,喜歡玩,對待老人小孩,總是很有耐心,雖然有時候不靠譜了點,但並不妨礙別人喜歡他。
是的,司安是很喜歡他,因為有了對比,所以眼前人的種種品質才更叫人感動,才更叫人心動,那種感情一直在司安心底發酵,卻被他死死壓抑住,可是今天,他不是那麼想要壓抑了。
司安猶豫片刻,終于伸手回抱住在河之周,回答他一句︰「我沒事,剛才想到不好的事情,現在好了,謝謝你大周。」
听到司安回答他,在河之周忙松開手,雖然兩個人的距離又拉遠了,但在河之周去還是湊他很近,想要看看他的表情是不是平穩下來。
司安深深吸了口氣,抬起頭,對在河之周揚起燦爛的笑臉。
當一個人哭過之後,綻放出來的笑容才最燦爛。
司安剛才眼楮沒有流淚,但他的心流淚了,所以展現在在河之周和眼前的笑臉,格外燦爛,分外動人。
在河之周覺得自己不知道是怎麼了,他右手輕輕撫上司安掛著笑的臉,稍稍向前傾斜身體,嘴唇輕輕踫觸他微涼的額頭,給了他一個溫存的吻。
風,輕輕吹過,拂過他們腳下低矮的小草,帶出沙沙的響聲。
因為這個出乎意料的吻,司安呆住了,在河之周也呆住了。
他趕緊放開司安,稍稍向後退了半步,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對方。
突然,司安臉上泛起淺淺的紅,在河之周也和他一樣,兩個大男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紅著臉,發著呆,好不傻氣。
「我,恩,我們還是去趕快刷本吧。」在河之周扭頭,有些僵硬地向那顆歪脖樹走去。
細微的風從草原那一頭掠到這一頭,司安整了整費風吹亂的衣擺,跟著在河之周向歪脖樹走去。
這個諾大的草原里,空空寂寂,除了他們兩個,再無人煙。
剛才發生的事情,好似已經被風吹散,卻深深埋在主角們的心里。
情,無緣由而起,不因時間而深,單只因你是你,我是我,我們相遇在一起。
我們如若在一起,大抵情之一字上,不枉此生。
司安看著在河之周的背影,不知道怎麼地,心里想到這樣的話。
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了,他同周千琛相處,雖知道自己心里已經有些心動,甚至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周千琛,但他從未覺察到自己已經有些愛上他。
愛這個字,听起來動人,說起來卻分外沉重。
沉重歸沉重,如要問司安自己願不願意去承擔這份沉重,他的回答,多半是願意的。
因為對象是周千琛。
有些人,值得被愛,人說深情不壽,司安覺得,如果對象是周千琛,那麼愛個短短幾十年,也就滿足了,不壽又能如何?
他想到之前的自己,死得那麼不甘,那麼懊悔,那麼怨恨。因為李然那樣的人短命,真是一丁點都不值得。
他想的徹徹底底明明白白,終于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感情,之前一次,大概不能稱之為愛,那充其量,只是年少無知時的迷戀,而這一次,司安覺得,這一次,他的感情,才能稱之為愛。
因為他知道自己,無論結果怎麼樣,這一次他都不會後悔,不會悔恨,不會不甘不願。
因為愛,所以不會。
因為不愛,所以會。
這是個非常淺顯易懂的道理,司安一直到現在,前前後後加起來二十七八年,才明白這個道理,索性還不晚。
還好人生的道路重新來過,這一次,才應該是他人生里的正軌。
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才叫幸福。
司安覺得自己此刻,非常幸福。
就算周千琛對他只是朋友之間的感情,就算他只是單戀,那也很滿足了。
愛戀一個人,並不需要時時刻刻和他廝守在一起。司安並不是一個佔有欲很強的人,他白天偶爾能和周千琛出去玩,每天晚上都要和他一起打游戲,幾乎每天都會遇見,這對于他來說,依然很滿足。
大概因為死過一次,所以才覺得幸福分外珍貴。
司安低頭笑笑,心中最後一點陰霾都被那洋溢的幸福感所驅散,他抬頭看了看天,天空那麼藍,那麼亮,那麼純淨,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樣。
他快步跟上在河之周的腳步,兩個人沒有說話,卻並不覺得尷尬。
這里環境這麼好,連帶著人也豁然開朗起來。
那可歪脖樹看起來很遠,但又很近,兩個人沒走多久,就到了它跟前,在河之周上前東模模西模模,半天也沒見有什麼系統提示,于是有些沮喪問司安︰「這特殊任務到底想要怎麼樣?真是折磨人,下一步怎麼觸發?」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看向司安,司安知道他是為剛才的事情不好意思,心里覺得好笑,這麼大個人了,還裝什麼清純。
而且被親的好像是他吧,到底是誰吃虧啊?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把這樹弄斷?」司安隨便說著,上前給了那棵樹一腳。
突然,那棵樹發出了「嚶嚶」的申吟聲,有些稚女敕的嗓音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卻真真切切听在兩人的耳朵里︰「何人放肆,打擾吾之安眠?」
這麼年輕的嗓音,說著這麼復古的話,听起來別提多別扭了。
司安趕忙說︰「厄,不好意思打攪了,我們想問問怎麼走出這片草原。」
大概司安的話比較難懂,歪脖樹沉默好一會兒,才開口︰「打擾吾之安眠,就要接受吾之懲罰!」
感情,這位想了半天,說出來的還是系統設定語句。
它說完好半天沒動靜,司安正想再問,突然,大地開始劇烈的搖晃,天邊滾過成片烏雲,剛剛風和日麗的大草原頃刻間烏雲密布。
天漸漸暗了,知道完全歸于黑暗。
「大周,大周。」司安叫到。
在河之周伸手模索到了司安的胳膊,緊緊抓住了他︰「不要走散。」
大地搖晃的更加劇烈,司安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在河之周的手,他們兩個站在好似十級地震的草原上,緊緊抓住了彼此。
下一秒鐘,司安覺得腳下突然一空,他還沒來得及叫,便迅速向下墜落。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沒有什麼比高速墜落更加令人心驚。
司安只能緊緊抓書在河之周,和他一起墜入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明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