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依然快速而平穩地沿著官道向城外駛去。
謝子澄坐在陸小鳳身旁，認真地梳理著線索，還要注意不能泄露出一些他「應該不知道」的信息，「算起來，除了李燕北是被十三姨因愛生恨謀財害命之外，其他的受害人都是被那兩個隱藏在暗處的人所傷的，但是龜孫子大老爺、張英風、歐陽情、公孫大娘這四個人好像並沒有什麼直接聯系吧？」
「有，」陸小鳳說，「歐陽情和公孫大娘都是紅鞋子這個組織的人，而龜孫子大老爺最常呆的地方就是歐陽情在的那間青樓。張英風……他應該是無關的，殺他的人是為了嫁禍給西門。」
西門吹雪道︰「你有沒有找到可疑的人？」
「老實和尚。」陸小鳳沉著臉說，「孫老爺之所以被殺，我估計那個人是為了滅口，而當初我為了丹鳳公主的事去找他時，他就在歐陽情那個地方，我在路上恰巧又遇見了老實和尚，我問他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他說他是從歐陽情的床上來的。」
「而據你之前所說，歐陽情是個處女，」謝子澄笑道，「所以你就認為他說了謊？」
陸小鳳點頭。
「從她床上來並不代表他就真的嫖了她，你難道不許人家蓋棉被純聊天？」謝子澄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這並不能說明他殺了人。」
西門吹雪道︰「你認為那天晚上，他一定做了件見不得人的事，你問起他時，他只有隨口編了個謊話來推托。他為什麼不說別人，偏偏要說歐陽情？」
陸小鳳道︰「因為歐陽情本是他一路的人！」西門吹雪又不懂了。
陸小鳳道︰「我破了青衣樓之後，才發現江湖中還有個叫‘紅鞋子’的秘密組織，而且，青衣樓好像還要受她們的控制。我知道‘紅鞋子’的秘密之後，才發現她們也是被人控制的，青衣樓全是男人，紅鞋子全是女人，這個秘密組織中，卻很可能全都是出家人，很可能就叫做白襪子。」
謝子澄想笑，他實在是不忍心看著西門吹雪的思路被陸小鳳越帶越歪了，「你認為這組織的首腦就是老實和尚？而他殺公孫大娘和歐陽情，就是為了要滅口？」
陸小鳳道︰「因為我不但已認得了她們，而且已成了她們的朋友，他生怕她們會泄露了他的秘密。」
「這只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你並沒有證據，」謝子澄道，「如果他是那個組織的首腦，那他搞出這麼多事是為了什麼？一個人培養了這麼大的勢力，他的目的不外乎就是錢和權，或者，但是他平常並沒有過著這樣的生活，如果這些他都不想要，那他想要什麼？經營出這麼大一份勢力，就是為了做個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游方和尚？他閑得蛋疼麼？」
西門吹雪也提出了疑點，「就算你找出一條線把孫老爺、公孫大娘、歐陽情都串聯起來了，可是葉孤城呢？今早你還跟我說葉孤城也是中了那個用毒蛇偷襲的人的暗算，老實和尚又為什麼要暗算葉孤城？」
「為了把他的地盤擴展到京城，」陸小鳳道，「他先是暗算葉孤城，然後設計買下了李燕北的賭注——因為李燕北買你贏——然後接手了他在城北的地盤，當然，這是借了別人的手，我認為現在接手李燕北地盤的那個顧青楓道長也是這個‘白襪子’組織的成員，葉孤城受了傷，老實和尚自然認為杜桐軒也有輸無贏，這樣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京城兩大勢力都消滅了。」
謝子澄搖頭，「不對，你忘了杜桐軒身邊那個黑衣人了？他明顯是跟凶手有關系的。」
「那也可能是老實和尚派到杜桐軒身邊的臥底啊！」陸小鳳不服氣地說，「我的推測一向很少錯的！」
「那麼張英風呢？」謝子澄說，「老實和尚不是說張英風是他的外甥嗎？他連自己的外甥也殺？你別忘了，張英風身上的劍傷跟公孫大娘身上的是一模一樣的，這還是你自己說的呢。」
陸小鳳啞口無言。
謝子澄嘆了一口氣，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他的腦袋，「小鳳凰，你也想得太簡單了吧？一個能掌控青衣樓和紅鞋子的人物會這麼容易讓你查到他的身份？」
某只小鳳凰被他打擊得垂頭喪氣。
車子終于停下了。
他們那間破敗的寺廟門前，西門吹雪看上去似乎有些感慨，似乎是覺得葉孤城那樣一個尊貴又高傲的人之前被迫在這里藏身有些淒涼。
陸小鳳上前敲了門，一個中年和尚來給他開了門。
「勝通大師。」陸小鳳問道，「葉城主在嗎？」
勝通點頭，「葉施主正在他的禪房。」
謝子澄驚了一下，因為在原著里，這個勝通應該已被葉孤城殺了，而陸小鳳和西門吹雪來找葉孤城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見到人。
他滿懷疑惑地跟著勝通，跟其他兩人來到了葉孤城所在的禪房。
葉孤城看到他們時似乎愣了一下，隨即便露出了一絲苦笑。
「我猜你們是來問我暗算了我的人是誰？」他給他們倒了三杯粗茶，「我本來已打算去找你們的。」
接下來他便支走了勝通，給他們講了事情的始末。
「張英風和公孫大娘是我殺的。」他這句話甫一出口，陸小鳳就瞪大了眼楮，西門吹雪的瞳孔也緊縮了一下，而謝子澄……他根本不必故作驚訝，因為他根本想不到葉孤城會自己說出來。
葉孤城盯著手里的茶杯緩緩開口︰「我本是前朝王君後裔，數月前，南王府找到了我，說是要借我之力推翻當今皇帝，而我葉家的家訓一向要求葉氏子弟伺機復仇，我便答應了，于是，我向西門莊主發出了戰帖。」
他嘆了一口氣，「我知道西門莊主已經有了尊夫人，必然要安排好身後事的，故而紫金山之約我早已料到你會改期，所以我便要求把地點改到了紫禁之巔。我們的計劃是，在你和我安排的替身決戰之時，我保護南王世子找到皇帝，取而代之，因為南王世子和當今皇帝長得一模一樣。」
陸小鳳恍然大悟，「所以你們利用李燕北和杜桐軒的豪賭煙幕，再利用這一次決戰作引子，你先安排好一個人在杜桐軒那里，作你的替身，你出現時，滿身鮮花，並不是怕人嗅到你傷口的惡臭，而是怕人發覺你身上並沒有惡臭……啊，不對啊，你確實是中了毒！」
葉孤城點頭，「不錯，我被那個替身暗算了，他們事後解釋，那樣做是為了讓效果更逼真，他們手里有解藥。我自然知道那是假的，但是他們的勢力過于龐大，我只好裝作配合他們的樣子，再慢慢尋找抽身之法。他們不過是想著，反正我一心復仇絕不會在事成之前與他們決裂，而等到事成之後，毒性也剛好發作了，他們既得了實惠，又除去了我，自然是兩全其美。」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真面目，為何還要配合他們殺公孫大娘他們呢？」陸小鳳問道。
葉孤城勾起一抹冷笑，「我並不是聖人，在我沒拿到解藥的情況下，自然還是得與他們虛與委蛇，這計劃久已在秘密進行中，皇帝的貼身太監王總管和南王府的人一直都保持聯絡，他們見面的地方，就是歐陽情的妓院，而龜孫子大老爺與歐陽情都不是平常人，那些人擔心他們泄露秘密，自然要殺他們滅口，但是襲擊他們的並不是我，而是那個會驅使毒蛇的我的替身，我殺張英風是因為他急著找西門吹雪，闖進了當時我與王總管見面的地方，他們要求我殺他滅口，我自然只好動手，而公孫大娘……我殺了她，是因為他們要我嫁禍給她。」
西門吹雪臉色已經變得很陰沉。陸小鳳的表情也很復雜。
葉孤城並沒有看他們，而是看了一眼謝子澄，「既然謝兄已幫我解了毒，我不受他們挾制，我自然要跟你們說清楚。」
謝子澄對他笑了笑，「舉手之勞，不過葉城主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葉孤城看向了西門吹雪，「我自然還是要與西門莊主一戰的，這一戰早已不可避免。」
陸小鳳瞪他︰「你還想著幫他們，還想著復仇？」
「不，」葉孤城搖頭，「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一戰，至于那些宵小，不是還有你陸小鳳麼？復仇……沒必要了，本來也是順勢而為，之前身中劇毒之時我就想過，其實我這樣，便是對劍不誠，這樣下去我永遠也達不到自己期望的高度。」
西門吹雪的臉色好了一點，他沉聲說道︰「你能如此想，便還不晚。」
葉孤城定定地看著他，眼中燃起熊熊戰意，「希望西門莊主不會讓我失望。」他看起來似是突破了一個瓶頸，整個人猶如一把出鞘的劍，鋒利而冷冽。
「那是自然。」西門吹雪道。
陸小鳳大煞風景地插話︰「先別管那些了，葉孤城，南王府還有什麼計劃？」
葉孤城冷笑，「我為何要告訴你？雖然已經告訴了你一些，那些人已不可能成功，但是你別忘了，我與大慶皇帝還是有仇的，我為何要讓他順順利利地度過此關？」
陸小鳳瞪了他半天，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然後巴到了謝子澄身上，「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謝大少爺，給我分析一下南王府還有什麼陰謀唄？」
謝子澄很受用地眯起眼楮，模了模小鳳凰的下巴揩了把油，「既然他們的計劃是要潛入內宮，自然要把警備力量調開了，至于怎麼調開……你想想，要是大內高手交給你的那六條緞帶突然變成了六十條，然後去圍觀決戰的武林高手全都聚集到了紫禁之巔，那些大內高手是不是要全部聚集過來防備呢？」
葉孤城的眼里閃過一絲驚訝。
謝子澄享受著小鳳凰恍然大悟中夾雜著一絲佩服的目光，覺得有些慚愧，他只不過是照搬原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