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千罪祭血的希望
柏若特擔心又會被猜中,卻是遲遲不敢動手,輸戰不可怕,可怕的是輸戰又輸人,尤其對他這樣自尊心極重的人,更是寧可輸戰也不能輸人。
而且一連串的吃癟,也在他心頭種下了疑神疑鬼的種子,每每想出了一個攻擊方法,卻又在出手前被否定了,總覺得對手會猜中,猶豫再三,愣是沒敢動手。在潛意識中,恐怕是藏著讓唐寧先開口推論,然後再動手的打算。
之前的交手,第一次是在交手後說出,第二次是在交手的時候說出,在五感被封閉的情況下,對方是看不見自己的,按理說就連什麼時候交手也是不清楚的,如果一切都是憑借運氣的話,完全可以等到對方說出猜測後再動手,能保證百分百不被料中。
如果換成一名擅長競技決斗的高手,就會明白,這種對自己沒有信心的猶豫非常不好,哪怕分辨不出對手的心思,也要先動手再說,與其思考出手後會出現的惡劣結果,倒不如先動手再說。
可對于剛剛從百年沉睡中醒過來的柏若特而言,根本不具備這樣勇猛精進的心態,漫長的歲月會將人的膽氣和稜角全部磨平,變成光華的圓石,事事皆有顧慮。
事實上,就實際的局面而言,佔據優勢的應該是柏若特,血霧海雖然是半吊子的領域,可終究是領域,想當初唐寧為了對付讀心領域,可是花了許多時間的準備,虛虛實實的算計更是一環扣一環,何況當初的實力比現在還要強大。
封閉五感,一旦受傷就會死,光是這兩個效果就足以嚇倒一堆強者,可說是極為不利的局面,但在有意引導的心理攻勢下,反而給柏若特形成了一個錯誤的印象,佔據優勢的是唐寧而不是自己,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唐寧終于停下了腳步,開口說了一句︰「你現在想著的,一定是等我開口後再動手吧,拖延時間,將是你最大的不智,連對自己的信心都沒有,這場戰斗的結果早已注定,我若是你,現在便會轉身逃跑。」
他說完這一句,就開始調動自己體內魔力,從散發出來的氣息來看,分明是要準備施展一個大型魔法來轟塌這個結界。
機會!
柏若特怦然心動,準備一個大型魔法最短需要數分鐘時間,中間不能被打斷,否則就會遭到元素反噬。從魔法被發明開始到如今,從沒有一個魔法師能夠暫停下正在運行的魔法改去施展另一個,這絕對是一個能殺掉對方的絕妙時機,何況對方身上連半個魔法護盾都沒有!
然而,他仍是猶豫了,對方最後的提醒不斷地盤旋在柏若特的腦海中,如同夏日的綠頭蒼蠅般揮之不去。
在他身上沒能愈合的傷口處,來自邪刀犀角的魔氣在若有若無的閃動著,這種魔氣擁有擾亂心智的效果。若在平時,柏若特說不定能夠發現其中的異常,但是現在他的注意力全被唐寧的言語所吸引,反而越陷越深,無可自拔。
——對方只是在故弄玄虛,沒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沒有贏的可能,所以故意用言語來擠兌我,好令我知難而退。沒錯,一定是這樣的!有血霧海的限制,又處在不能動彈的地步,還能剩下什麼呢?絕對沒有可能再翻盤!
「絕對……可惡啊,到底還有什麼方法能讓人在這種情況下反擊呢?」柏若特用力的揪著頭發,可就是想不出來,對方還能有什麼手段。
他倒是很想轉身逃跑,但這樣一來又會被料中,實在非他所願,而且難保對方不是在欲擒故縱。他就想弄明白一件事,唐寧最後說出的那番話,究竟是想讓他動手,還是讓他不要動手?
柏若特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掙扎表情,既滿懷期待又充滿了被拒絕的遲疑,時間就在他的踟躕不前中快速流過,而胸口的魔氣也變得更加歡騰……
——不能等下去,再這麼下去對方就要完成魔法了。
柏若特很快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他還是無法做出決定,恐慌、遲疑等負面情緒爬在他的心頭,這種情況下根本做不到冷靜的判斷。
——還是……暫且撤退吧,以我現在的狀況恐怕連八成實力也發揮不出,復仇刺殺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不必在意這次失敗。
當想起撤退的時候,柏若特不知怎麼的竟是感到一陣輕松,似乎在為不必面對這樣的對方而感到放心,而這種慶幸的感覺,一下子刺痛了他的尊嚴,如同被太陽箭射中腳踵的阿喀琉斯一樣感到刻骨銘心的傷痛。
曾被人罵作卑鄙,也曾被人斥為殘暴狠毒,但從未有人質疑過他的實力。對于那些話他向來是以強者對弱者的憐憫姿態而不屑一顧。可是就在剛才,他居然會因為不用和敵人交手而感到輕松,這是對他與生俱來的強者尊嚴的踐踏!
「這份屈辱必須用鮮血來償還!」
或許在平常柏若特不會為了這等事情拿命去搏,但此刻他改變了主意,一種名為「屈辱」的火花點燃了心中壓抑已久的憤怒,雙手青筋暴起,腳尖在地上一點,身體立即貼著地面如影子般投射出去。
這次他沒有朝著唐寧的心髒而去,既不是正面進攻也不是背後進攻,而是以一道弧線的軌道射出,按照預定恰好能掠過唐寧的手臂。
且不說對方被打擾後會引發的元素反噬,便是被兵器輕輕擦傷,在血霧海中也會快速被吸成人干,完全沒必要特意向著容易被看穿的要害位置進攻——至于其中有幾分是因為害怕和唐寧正面對決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唐寧似是有所感應,開口揭破一切道︰「關于攻擊位置的猜測,全是騙你的,這麼做的目的只在于拖延時間,而你也確實中計了!」
什麼百分之八十的從背後進攻的概率,全是他胡謅的,在五感失效的情況下判斷柏若特的位置,靠的是邪刀犀角的感應。
柏若特心中一驚,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在他貼近唐寧的身邊,伸直手就可觸及的瞬間,地面上亮起了煉金陣,領域血霧海與他的感應頓時被切斷。
逆轉煉金陣,配合寶具逆轉謎子,一下子將血霧海籠罩的範圍內的元素屬性逆轉,濃濃的血系元素被轉換成了聖炎元素。
在這一瞬間,柏若特心頭竟是無比清新,將所有環節都串聯起來,唐寧之前的不斷移動,並不是為了離開領域的範圍,而是在暗中布置這一煉金陣。他本來可以察覺到其中不對勁的地方,但是因為注意力全被那些話語吸引,反而忽略掉了就在腳下的危險。
如果是真正的領域,區區一個逆轉謎子未必能起效,可偏偏血霧海是一個半成品,無法抵擋元素屬性被轉換後帶來的沖擊,一下子破碎掉,猛烈震蕩的元素波動就像是被看穿真相的海市蜃樓般忽然消失不見,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唐寧順勢將準備到一半的魔法灌入邪刀犀角之中,因為他想要使用的並非是真的魔法,而是魔法劍技。
「聖炎劍流,一貫淨獄!」
蓄力到一半的魔法是無法使用的,但是蓄力到一半的魔法劍技卻是能以威能減半的狀態釋放,而且唐寧也只用了少許的神力,更多的是借助血霧海被轉換後的聖炎元素。
因能量不足而導致威能銳減的聖炎劍技,並沒有形成在完全狀態下,足足有上百米長的光之劍,而僅僅在邪刀犀角的外圍形成一柄劍狀輪廓。
但是,足夠了。
在接觸的瞬間,聖炎光劍將斬馬大劍粉碎掉,接著邪刀犀角在柏若特驚懼的眼神中,插入他的胸口,並將他釘在法師塔的牆壁上。
肺中鮮血涌上口腔,柏若特一邊嘔血,一邊抓住邪刀犀角試圖拔出來,但是嘗到了罪血的邪刀就像是螞蝗一樣,無論怎樣都不動搖半分,其中的魔氣更是順著五髒六腑,蔓延全身,吞噬一切生機,血族的強大恢復力在這柄邪刀面前成了一個笑話。
「不,你不能殺我!我的身上懷有該隱大人的血脈詛咒,誰殺了我,就注定會走向鮮血的終末,被吸干全身血……」
啪嘰一聲,唐寧懶得听對方將話說完,一拳將他的腦顱擊碎。
在柏若特死亡的瞬間,果然有一股無形的邪惡力量躥出,並迅速向著唐寧身上撲去。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邪刀犀角發出憤怒的錚鳴,魔氣狂飆,反過來要將這股詛咒力量吞噬掉,奈何本身並非完全狀態,力量不足,竟是陷入了僵持狀態,你吞我來我吃你。
唐寧就像是沒有看到這一情景般,一只手插入柏若特的胸口,抓住心髒,整個人陷入沉默狀態。
就在兩股詛咒力量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上一回敗戰的雨露之器出現,伙同邪刀犀角一起對抗外來戶,雙方合力,勢如破竹,以泰山壓卵之勢將鮮血詛咒粉碎掉,接著各自吞噬力量,壯大自身。
當鮮血詛咒被完全消滅後,剛剛攜手戰斗的兩名戰友立馬反目成仇,雙方再度爭搶地盤,這回雨露之器依舊落了下風,不過吃一塹長一智,見勢不對,它立刻縮了回去。
失去了對手的邪刀犀角也安靜下來,殺掉一名吸血鬼親王,罪血立馬增加了十五份,可見這位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著實做了不少喪盡天良的惡事。
相比之下,那名銀月城城主雖然也是壞事做絕,但終究干的時間不長,比不上這等千年老怪的積蓄渾厚。
這下就完成千罪祭血的四十分之一,粗略算一下,只要殺掉六十六個吸血鬼親王,就能完成這一儀式。
看上去似乎數量不少,路漫漫其修遠,估計整個羅洲大陸也沒那麼多吸血鬼親王,但這是在計算內的數字,至少相比以前的虛無縹緲,變成了可以把握到的程度。
對唐寧而言,無疑是個大好的消息,相比感性的遙遠,這種數字上的變化更能讓他有一種直觀的實在感,就像是一場馬拉松,只要豎起了終點線,不管多麼遙遠,終有抵達的一天,而不是茫無目的地在那亂跑。
他在最後也從柏若特的靈魂中得到了消息,一個關于血族聚會的消息,對他來說,這就相當于一份份罪血,能大大加快千罪祭血的完成速度。
他從尸體上搜出了一個徽章,這是身份證明,接著想了想,將柏若特的尸體封印入馬薩卡當中,想著可以借此來掩飾身份,加入聚會當中。
消滅了自己的敵人,唐寧將目光轉向羅秀那邊,她還在和三眼魔犬戰斗,一邊不停施展防御魔法,加固水晶之網的厚度,一邊釋放小型魔法進行騷擾,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這頭三眼魔犬是柏若特的魔寵,主人已死,它自然得到了感應,當下驚慌起來,想要逃走,羅秀及時的用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冰封魔法,將它拖在原地。
雖然三眼魔犬非常強大和凶猛,不但肉搏厲害,還具備暗、火、雷三種屬性,但它跟唐寧並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存在,所以只過了三四招,就被邪刀犀角斬殺,中間沒有任何波折,這是由實力的絕對差距所注定的,何況這頭魔獸也沒什麼智慧。
按理說這頭三眼魔犬陪伴在柏若特身邊,助紂為虐了數百年,肯定也殘殺了不少生靈,然而斬殺它之後,卻只得到半份罪血,看來在對罪業的判斷上,非智慧生物的惡行並不算入其中。
就像是老虎吃羊,這是食物鏈的一環,天道循環中的一節,它不可能改吃羊為食草,所以盡管一樣是殺生,可並不算罪業。
這一點,打消了唐寧想靠屠殺凶惡魔獸,除暴安良來積累罪血的打算,畢竟魔獸遠比同級別的人要好對付。
經歷了一場惡戰的羅秀癱軟下來,坐倒在地上,這場戰斗對她來說,不僅是**上的挑戰,更是精神上的考驗,雖然剛才戰斗中直到最後一刻,她仍是全神貫注,斗志昂揚,一點也沒有虛弱的跡象,可戰斗一結束,整個人就像是被抽掉脊椎一樣,再也支撐不住,那種身心俱疲的感覺就侵襲過來。
大量的汗水從額頭滲出,打濕了平日總是保持得非常整齊的劉海,頭發和鬢發都粘在一起,隨著急促的呼吸聲,汗水不斷流出,怎麼也止不住,明明在戰斗中一點也沒有,結束後居然全面爆發。
她的臉色潮紅,全身酥軟無力,濕透了的衣服黏在皮膚上,有些部位更是透明的映出了內衣的顏色,看上去格外性感,容易引發人的邪火,而且和往常那副淵亭山立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讓人有一種仙子落凡塵的差異感。
「紙上談兵和身體力行果然是兩回事,怪不得軍隊總是拒絕學術型法師的加入,親身體驗過才能明白,一切根本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那種命懸一線的危機感,能讓人十成本領只能發揮出三成,甚至連一成也發揮不出來。以前坐在看台上,觀看決斗比賽,總是想倘若自己下去,一定會比那人做得更好,現在想想當真可笑,真要換吾上場,只怕是連一個魔法都放不出來。」
羅秀公主搖著頭感慨道,顯然這場戰斗對她的意義非凡,也收獲了不少東西。她現在的表現倒是跟那些在考試之後,感覺考砸了的學生差不多,也顧不得往常的禮儀了。
「身在其位謀其職,就像國家的領導人不需要懂得如何耕地,你也無須為此自責,倘若一只軍隊總是讓主帥沖鋒陷陣,這支軍隊本身就有問題。」
唐寧開口安慰對方,他可不想羅秀就這麼頹喪下去,畢竟接下來的計劃可是潛入血族會議,大開殺戒,積累罪血,倘若羅秀被打擊了斗志,認為不想徒增麻煩,有意逃避,那就為難了。
護送任務對他而言真的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哪里比得上完成千罪之血來得有意義,以前茫茫不知前往何方倒也罷了,現在有了目標,自然應該積極去完成。
只是承諾了的事情,就應該做到,這項任務倒也不好半途而廢。插手血族的事情,對于要低調前往大草原的羅秀而言,無疑是件會橫生變數的麻煩事,不利于行動,可對于唐寧而言,卻是一件盡量爭取的事情。
所以他不能讓羅秀喪失斗志,最好是激發斬惡除邪的意識,于是盡量安慰了一番,稱贊對方已經做得很好,第一次面對危險就能渡過心結。事實上也確實很難得。
不過他安慰人的事情實在太罕見了,反倒是引起了羅秀的懷疑,結果只要將自己的目的坦白出來。
「……身為王族,保護治下子民的安全是不容推卸的義務,這件事應該去做。」
羅秀經過一番考慮後,做出了決定了,接著想要站起來,結果站到一半,又重新坐回地上。
「咦?這是怎麼回事,腰部使不上力氣。」她又試了兩遍,可就是站不起來。
唐寧明白對方是因為後怕而嚇得月兌力,于是嘆了一口氣,將她放到背上,往旅館方向回去。
背在背上的羅秀臉色微紅,可明白自身狀態,無力掙扎,先是盡量挺直身體,保持距離。
過了一會後,終于承受不住疲倦,她便趴在唐寧的背上,接著睡意襲來,眼神逐漸朦朧。
漸漸的,唐寧的肩膀和她記憶中的肩膀重疊起來,心頭不禁生出一股溫暖的感慨,上一次被人背起來,是在十幾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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