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妾 第四十章 暗道

作者 ︰ 輕影

沈菊樺抬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低聲道︰「誰都有那麼一天的,早晚而已。有些人,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是怎樣的結局,只是不知道這結局多早晚會來。我以前總想,若是能像那些宮人們一樣,混混沌沌的過一輩子,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一閉眼就過去了,那樣很幸福。可是後來她走了以後,又覺得其實一直都清醒著,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但還是義無反顧的去做了。即使最後還是逃不開一個‘死’字,這樣其實也不錯。至少到最後那個早就料到的結局來的時候,就不會那麼慌張、害怕。」

今天早起天氣原很晴朗,過了午便開始晴轉多雲,此時灰蒙蒙的天空映著空曠孤寂的宮殿,更顯一種陰沉沉的壓抑之感。沈菊樺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宮殿之間,讓人感覺虛無縹緲。她略仰著頭,似乎在對另外一個不存在的人說話。

魚兒覺得沈菊樺的話,不止是說曾經的清芫,而是另有所指。

「自古死生有命,生死薄上自有定數,姑姑又何必介懷?只要對自己做過的事不悔、無恨,便是死又何妨?」

沈菊樺回轉身來,定定地看著魚兒。那眼神,似乎是看到了什麼讓她無比驚訝,甚至是讓她感到驚恐的東西。過了好半晌,魚兒幾乎就要狐疑的轉過身去看看自己身後是不是有什麼人來了,沈菊樺才將目光收回。

「剛才嚇著你了?」香爐里的香已燃盡,沈菊樺開始動手收拾桌上的東西。

魚兒搖搖頭,也跟著上前幫忙。

東西不多,一下就收拾完了,沈菊樺提起籃子,似是要走的樣子。

「姑姑今天叫我來,難道沒有什麼別的話要同我說?」這個沈菊樺看著可不像是會做無意義的事的人,這麼大費周章的把其他人都支開,不會只是帶魚兒來這里看看,何況那件事魚兒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你想我說什麼呢?」沈菊樺無所謂的笑笑,回頭對著空空的大殿說道,「明年就沒機會過來了,你自己多保重。哦,對了,過了今天就滿三周年了,也許你以後也不在這兒了。你說過你要忘了那個人的,那就忘了吧。最後下輩子也不要回來了,這地方真沒什麼好玩的。」

「姑姑說的這些,大姐能听到嗎?」魚兒決定問一個符合她小孩子身份的問題,雖然……這問題挺傻的。

「當然听不到。死了……就是沒有了」,沈菊樺指指腳下的泥土,繼續說道,「化成泥,嗯……也許連泥都留不下來,皇兄把她挫骨揚灰了。」

挫骨揚灰……魚兒怔怔地立在那兒,眼神有些渙散,原來真的什麼都沒有留下。原先她還想著,也許等自己出了宮,還有機會去找尋前世的埋骨之處,但願沒被人丟到亂墳崗去。不過現在倒是不用了,那個人恨沈清芫果然是恨到了極致,連尸骸都不肯放過。

「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埋進土里慢慢地化成泥和直接一把火燒成灰,對死掉的人來說一點區別都沒有。」沈菊樺過來揉了揉魚兒的腦袋,神情復又嚴肅起來,「丫頭,你要記住,死人一點兒也不可怕,它不會說話,也不會使手段來害你。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還是活著的人,只有活人才會用各種方法來找你的麻煩,包括利用和已經死去的人有關的東西。只有活人,才會來害你!」

魚兒點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又抬頭問道︰「姑姑給我的那對鐲子可是大姐的東西?這鐲子和姑姑剛才提到的那個人,可有什麼關系?」

「鐲子……」沈菊樺大約是沒料到魚兒會在這個時候如此直接的問出來,這個丫頭雖然聰慧,可也不至于能猜到這一層,莫非是上次的事,皇兄已經告訴了她什麼。

略微遲疑了會兒,沈菊樺才開口道︰「那個東西你好好收著,指不準到了穆國,這玩意兒能……」

「篤篤篤」院門外頭輕輕的敲了三下,沈菊樺連忙止住話頭,和魚兒一道警覺的看向院門的方向。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風帶起落葉的沙沙聲,兩人站了會兒,見沒什麼動靜,便略整了整衣衫走出門去。采之和芳慧還和剛才她們進來時一樣站在門口,別的什麼人也沒有。

「剛才是怎麼回事?」沈菊樺說話的語調又恢復的平常的樣子,仿佛方才在里面的嬉皮笑臉半真不假地和魚兒說話的,是另外一個人。

「回主子話,剛才奴婢看見那邊樹叢里似乎有人躲著,所以就讓芳慧敲門,奴婢過去看了看,但是沒見著人。」采之低頭恭敬的答道。

沈菊樺也望樹叢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長久沒有人修建,新枝舊枝長得倒也濃密,確實可以藏人,「這兒連打掃的宮人都不願意來,平常也沒什麼人會從這里路過。今兒風有些大,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宮里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像這樣無人居住十分荒涼的地方,能避就要避開。一來怕在這里踫到晦氣,畢竟這是沈清芫故去的地方;二來是怕踫上什麼陰私之事,給自己惹來禍事。就算是有人想抄近路,通常也不會從這里走。

「奴婢雖然沒有見著人,但是剛才在樹叢里聞到一股子玫瑰香。這個時節,只有宮中暖房里的玫瑰開了,其他地方的都還沒開呢。奴婢覺著,剛才應該是有人在那里。」采之這次說的十分肯定。

玫瑰香氣?魚兒一直習慣不用帶香料的東西,就是因為身上的味道若太過濃烈,很容易被人察覺,不利于行事。所以她原來的住所乃至周邊都沒有像玫瑰、金桂那樣香氣濃烈的植物,如果在這附近聞到玫瑰的味道,那一定是剛才有人來過的,而且應該是一個女子。

「那味道奴婢也聞到了,比慣常的玫瑰香還要好聞一些,像是參了別的花香在里面……」芳慧忙接口道,可她話還未說完,就被魚兒瞪了一眼,不敢再往下說了。

「這麼說,剛才你也跟過去了?」魚兒冷冷的問道。這丫頭的能耐實在是……真不知道蔡皇後怎麼會選中這麼個人來自己身邊打探消息。芳慧這人別說是用來做眼線了,就算是被人賣了,她都不知道怎麼被賣掉的呢。

「主子恕罪,奴婢剛才是太好奇了,所以才……」芳慧回過神來倒是挺快,趕忙跪下請罪。剛才若是真有人使調虎離山之計,她也跟著采之離開原來站的地方去小樹叢里察看,只怕這會兒人家早就得逞了。

「罷了,你起來吧。好在今天也沒什麼事,以後記著小心些就是了。」

因這突然的變故,沈菊樺和魚兒兩人一起走了一段便匆匆道別,各自回住處不提。只是那個躲在樹叢里的人,魚兒多少總還是要想一想的。

其實剛才芳慧說到那玫瑰香異于平常的味道,魚兒便猜到了一個人。不過就目前來看,那人不管是恰巧路過還是真的在跟蹤她們,應該也只是出于關心,而不是有什麼別的企圖吧。

現在比較棘手的反而是這個芳慧,就她這個樣子,還不知道會怎麼和皇後說今天的事呢?想了想,魚兒還是不打算挑破這層紙,芳慧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吧,反正昭菁也明言興帝知道她去祭拜清芫之事。興帝還不至于說前兩年都默許了,沒理由到了第三年就突然不許了。至于蔡皇後那里,興帝都許了的事,她也不能說什麼。

如此想定,魚兒回到住處便讓芳慧回去歇著思過,又把芳菲叫來,令她去找當初挑人時那個負責漿洗的婆子。

「主子要我去問她什麼?」芳菲有些意外,當初挑人的時候,便知此人是蔡皇後有意安排的。明知是個假的,現在去問她,又能問出什麼事兒來?

「你只問她,可還記得儷芷帝姬?也不用刻意避人,也不拘她說了些什麼,只要去問問她就好。」魚兒笑得滿臉輕松,「你晚上去罷,問完了也不用急著回來回我,明日再回吧。我有些累了,想早點歇了,今晚我換了芳華值夜。」

「可是……主子,那個人,您不是知道嗎?這麼做豈不是……讓人知道我們在打听。」芳菲還有些猶豫,她總覺得自家主子今天回來有些怪怪的,像是有什麼事兒瞞著自己。

「就是要明擺著告訴他們。」魚兒壓低了聲,卻還是笑著,道「既把人要回來了,若是放著一次也不用,豈不是更加告訴他們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就是要用給他們看看。」

芳菲听完,這才點頭領命而去。

不過今晚,魚兒還真是有事瞞著芳菲,不想讓她知道。遣走芳慧,那是給她時間讓她去見許嬤嬤或者蔡皇後本人,至于芳菲,魚兒現在還不想她過多的牽扯進來。因為今晚,魚兒有一件緊要的事需要去盡快完成。再不去,恐怕接下來剩下的時間不多,其他事也會受到牽制。

是夜,魚兒果然早早的歇下,可躺下才一刻鐘,卻又突然嚷著讓芳華去看看是誰點了香,燻得她睡不好覺。

芳華當了一段日子的大宮女,自然是知道魚兒不喜燻香的習慣,可是這屋里,似乎真有一股子燻香的味道,可又淡淡的辨不出是從哪飄過來的。不自覺地又大力吸了兩口,便只覺得腦袋昏昏的,眼皮發沉,一不留神就闔眼睡了過去。

魚兒又叫了兩聲,見外面靜悄悄的,寢宮里里外外的大小宮女都沒了動靜,便用濕帕子捂著鼻子從床上跳了下來。她身上穿得齊齊整整,瞥一眼牆角隱蔽處的一個小香爐,便腳步輕盈的拐進了後面淨房旁的小房間里。

這還真得感謝自己那位太子哥哥,讓祝氏來教自己藥理。這宮里要用到的所謂「藥理」,其實就是學習如何識別、配制那些個瀉藥、毒藥、墮胎藥之類,迷藥當然也是少不得的。想要防著這些東西,首先就得會辨會制,所以就算宮里對這些東西嚴防死守,也架不住後宮各種陰私所需。祝氏既要教魚兒這個,自然會給她帶些東西長長見識。

只是魚兒自己也沒料到,居然這麼快就讓自己給用上了,看情形,芳華她們至少要兩三個時辰才能醒。

輕手輕腳的關上門,又從懷里掏出一顆不知是哪位主子賞的夜明珠,魚兒小心翼翼地搬開隨意放在角落的兩個空箱子,手指不知在牆上哪個機關一扣,剛才平整的地面上就出現了一個暗道入口。

作者有話要說︰影子昨天洗完頭吹頭發的時候把脖子給扭了,右手徹底抬不起來……文思如泉涌的時候手卻不能動,只能躺床上人真心苦逼啊~

不要問我是怎麼扭到的,我也不想總是這麼2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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