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你慢慢說。」魚兒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一點也不見怪。
回話的是芳菲,見魚兒這副模樣,知定是自家小姐早有安排,便將事情從廚房那里開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奴婢照主子的吩咐,讓廚娘將菜式做了兩份。奴婢剛才去廚房拿飯菜,看兩份油炸小魚都已經做好放在灶台旁的桌子上了,便隨便拿了一碗。誰知還沒出廚房門呢,廚娘追上來道是另外一盤的魚好,讓奴婢換一盤。正好雁郡主的丫頭過來看到了,便說是我們把挑剩下的給她們。後來好歹拿回去了,怕是那丫頭把廚房里的事說了,所以就……」
「你也真是的,難道還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的人昨天沒討著好,如今你就算再自個兒出錢貼上去,她也不會領情的。你看,這不連盤子都砸了。」沈涵素來急性子,當即就氣得要跳起來,「她也真正是過分,還以為她是在莫王府里凡事都順著她來嗎?也不看看現在的身份地位景況。」
魚兒听完,好脾氣的笑笑,反倒是過來安慰沈涵,「涵姐姐莫生氣。既然我們都知道雁郡主的為人,她素來是任性了些,好使些小性,又何必與她置氣?再說都是一家子姐妹,真總把身份地位擺在台面上說話,外人看著豈不是不和睦。」說完又扭頭對芳菲道,「明兒個繼續送,若只送一回就不送了,反倒讓人說是咱裝樣子故意氣人。以後只要我這里有的東西,都多做一份給雁郡主送去。她要怎麼處置你們都不必理會,只管做好了送去就成。」
芳菲領命而去。沈涵愣了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禁不住拍了一下魚兒的肩膀笑道︰「你這丫頭真是個鬼機靈,這法子也虧你想得出來。不過……就是可惜了那些好菜,還得你自己貼銀子進去。」
「反正我們又不常吃那些個山珍海味,不過是平常的飲食,能花得了幾個錢。姐姐你放心,吃是吃不窮的。」魚兒打了個哈哈,也笑道。
魚兒讓人天天都給沈雁送一份和自己一樣的小灶燒的菜,足可見其誠意。要是沈雁還次次都像今天這樣砸盤子發脾氣,那可真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估計只怕她人還沒到穆國,她這性子暴戾的傳言就先過去了。要是她肯收斂,收下魚兒送去的菜,承了這個妹妹的好意,那也就是承認之前摔盤子是她不對。
「對了,剛才不是說有油炸小魚,怎麼不見端上來?」沈涵看了眼桌上的菜,突然問道,「最近你這廚娘倒是偏愛做魚,昨天是魚湯,今天又是小魚,還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再來條紅燒鯽魚。」
「你若愛吃,明天就做紅燒魚唄。」魚兒一邊笑著,一邊問旁邊站著布菜的芳玉,「怎麼不見剛才芳菲說的那盤魚?」
「主子恕罪!」芳玉突然跪下了。
「你拿食盒進來的時候,不小心把那個盤子倒翻了?」魚兒看了一眼食盒里面殘留的一點兒炸過的面粉碎屑問道。
芳玉微愣了下,點點頭,依舊跪著不敢起來。
「行啦,起來罷。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反正桌上這些菜也足夠我和涵姐姐吃的了,想吃下次再做就是了。」魚兒揮揮手,讓芳玉起身。
芳玉起來後,依舊面色如常的服侍姐妹兩人吃飯,並無多少愧色。沈涵畢竟是來蹭飯的,魚兒這個當主子的不說,她這個客人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席間又說些白日里的八卦,直到用完飯沈涵回去後,魚兒原想把其他人都支出去,獨留下芳玉說話。但又想著這麼做實在太過明顯,便也就罷了。讓忙了一日的芳玉回去歇著,叫過晚上輪值的芳華打水洗漱,早早的歇了。
次日白天是芳澤隨車伺候,這丫頭等隊伍一出發,就從車廂暗格里把剛放進去的水和糕點拿出來逐一打開驗看,聞了又聞,還每樣都嘗了一些。
魚兒之前已經找了個機會悄悄讓芳澤傳話給夜魅,讓她去查魚湯和其他飲食的事。現在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檢查,和平日里木訥的想象判若兩人,魚兒看著有些忍俊不禁。
「可發現什麼問題沒有?」魚兒托著腮,看她一樣一樣全部查完了,才問道。
「這些東西應該沒有問題,主子中午可放心食用。」芳澤中規中矩的答道,把東西都收起來放會暗格。
「你們頭那邊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頭領那邊已經有些眉目,這兩天會找時間來見主子一面。不過具體的奴婢並不清楚,頭領只說,要小心有腥味的食物。」
腥味?魚兒猛然想起那碗吃起來特別腥的魚湯,還有昨天那碗沒端上桌的油炸小魚,便問︰「昨天那碗油炸小魚,芳玉沒有不小心倒掉,是不是?」
芳澤點頭,心道自己這位主子真如頭領所說,天生聰慧,悟力超群,「是的,昨天奴婢見她留下了那盤魚,還逐一掰開看過。她是澤王的人,想來他們也已經發現這一點了,那東西估計是有腥味,所以下在同樣有腥味的魚類里,不易被人發現。」
魚兒也點頭表示贊同,然後便不說話了。她心內此刻已經有了些計較,只是夜魅沒有和芳澤細說,魚兒也不好讓芳澤傳話了。反正夜魅這幾天就會來見她,到時候見面再說也不遲。
若說這下那東西的時機,似乎是從前天那碗湯開始的。前天有沈雁的人到廚房鬧事,昨天芳菲去領飯的時候,廚娘做好了飯菜自己卻走開了,直到芳菲拿好東西要走的時候才回來。這都給其他人可乘之機,要想在菜里下點料,還是容易的。
廚娘也不是全無可能。畢竟和其他人相比,她才是最有機會下料的人,而且她還能決定要不要做有魚的菜,其他人卻只能等待時機,伺機行事。
當然,廚娘最近做魚多,也有別的原因。他們的車隊最近正經過一條內陸河流邊上,附近的村鎮上都吃河鮮為主。雖然從宮里帶了不少腌制的食材出來,可新鮮的東西還是沿路采買的。廚娘有什麼做什麼,似乎也不奇怪。
不過晚飯時,芳菲把一盤子紅燒鯽魚端上來時,魚兒對廚娘的懷疑就更深了。
芳菲還不明就里,夾了兩塊魚肚子給魚兒,可是魚兒卻只拿著筷子扒拉著碗里的米飯,道是沒胃口,然後就說什麼都不肯吃了。
這是怎麼了,自家小姐可是從來不挑食的,給什麼吃什麼。現在看著也沒生病,讓宣隨行太醫又不讓,芳菲無法,只得收拾了飯菜,另叫人晚上再做些夜宵送來。
可誰知晚上送來的夜宵居然是魚片粥!魚兒真是連開蓋子查看一番的心思都沒了,要不是不想打草驚蛇,魚兒真想直接去和廚娘說,別做魚了,做點別的吃的行嗎?這麼下去,她不被毒死也要被餓死了。
先前她還懷疑這不一定是針對她下毒,可這宵夜……已經擺明了,對方就是沖著她沈魚來的。
好在夜魅做事向來很有效率,白天芳澤剛說過她這幾天會來,晚上趁著芳菲去打水的功夫,她就溜進來了。
見桌上放著的魚片粥,夜魅先過去打開聞了聞。
「有嗎?」在夜魅面前,魚兒終于不用死憋著裝小孩子了。
「有!」夜魅肯定的點點頭,然後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紙包,「廚娘有問題,這是在她那里發現的。」
魚兒接過紙包,打開,里面是一種接近于灰褐色的粉末,湊近了能聞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其實這味道和魚類的那種腥氣又有點兒不同,在紙包外面也聞不著什麼味道,但是如果放在食物里入口的話,還是能感覺到的。所以只能放在魚類菜里才能掩飾過去。
「這藥要是吃下去,會怎樣?」魚兒用手指拈了一些藥粉,準備嘗嘗味道,看著這東西不像是劇毒的,那碗魚湯她和沈涵都吃過一口,事後並沒有什麼事情。
夜魅一點阻止的意思也沒有,平靜的說道︰「名字尚不知曉,二二說長期食用會導致體弱、多病,不過要見效至少也得過個一年半載的,偶爾誤食一兩次不會有事的。」
二二是夜魅組織里一個善于配置各種古怪藥物的女孩子,魚兒平常帶著的那些瓶瓶罐罐的東西就是就是她的杰作。因夜魅成員並沒有自己的名字,只有編號,那丫頭編號二十二,又生性有些個精靈古怪,眾人便只叫她「二二」。
「確定不是別人栽贓嫁禍的嗎?」確定無事後,魚兒便真的放到嘴里嘗了一下,結果這玩意兒一點味道都沒有。
「確定不是。」夜魅點頭繼續道,「屬下發現廚娘的住處有好幾大包這樣的粉末,她每天回去都會查看清點數量,然後用小紙包弄一些帶在身上。不過我們只拿了這麼點兒出來,應該不會被發現。」
「我知道了。」魚兒說著把紙包原樣包好,遞還給夜魅,「查查這東西的來源。還有,那個廚娘先不必動她,盯緊和她接觸的人。」
「主人的意思是,先不要打草驚蛇,以便查出幕後指使的人。」夜魅有點擔心,「可是若讓她再接著下藥,主人您這里……」
「我這里你不必擔心,再說她也不能每碗都下啊,總能找到可以吃的東西,不會餓肚子的。」魚兒笑道。
外面傳來芳菲的腳步聲,夜魅不便久留,道一句「屬下遵命!」便從窗子出去了。
芳菲進來見桌上打開了沒動過的魚片粥,又勸了兩句見沒用,只得伺候魚兒洗漱睡下,自收拾東西送回廚房去。
魚兒躺在床上,模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怨念的想著,這個夜魅也不給她帶點吃的,看來只能餓到明天早上吃早飯了。
想了一會兒,餓著肚子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最後干脆坐起來隨便抓了件衣服披上,準備起床去倒點水喝。誰知剛掀開帳子,外面居然坐著個人。
「熊小喵,你來了多久了?」魚兒又放下帳子,縮回去把衣服帶子系好弄平整了才出來。這個家伙,為什麼每次都這樣!
「不久,剛進來,看你翻來翻去的睡不著,在想要不要叫你。」熊小喵看她又縮進去穿衣服了,笑嘻嘻的道,「餓了吧,我來給你送點吃的。」
魚兒再出來時,果然看見桌上放了一包栗子糕。
「算你想得周到。」魚兒拿一塊起來,放在鼻子前面聞啊聞,就是不往嘴里送。
「啊喂,你用不著連我也不相信吧?」熊小喵說著,抓起一塊丟進嘴里,「很好吃的,你不吃我可都吃掉了。」
「誰說我不吃啦,就是這幾天讓魚腥味燻得,感覺啥東西都是那個味兒。」魚兒也把糕放進嘴里,三口兩口就吃掉了。然後抓過杯子倒了兩杯水,遞一杯給熊小喵,自己就著溫熱的茶水,繼續對付栗子糕。
「你慢點吃,小心噎著!」熊小喵看魚兒狼吞虎咽的樣子,又好笑又有點擔心,忍不住提醒道。
「時間有限,當然得快點吃啦。」一眨眼功夫,熊小喵帶來的那些栗子糕就全部進了魚兒的肚子。
吃飽了的魚兒心情看起來不錯,喝掉杯子里最後一口水,然後抬起頭問道︰「你大晚上的過來,不會只是為了給我送幾塊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