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涵郡主身邊的丫鬟起來解手,正好撞上了那侍衛挾著廚娘往井邊上去。」夜魅說完,頓了下又補充道,「那丫頭也算是膽子大的,並未叫嚷出聲,只是不知影衛的人發現她沒有。」
「是不是那個叫萍兒的丫鬟?」魚兒突然問道。
見夜魅點頭,魚兒像是確信了什麼似的,「給我盯緊這個萍兒,看她和影衛是不是還有別的聯系。」
「主子的意思是,這個萍兒是影衛的人?」夜魅心內立即警鈴大作,看來主子心里也有了和她一樣的懷疑。照理說,能在影衛里面待了那麼多年的人,就算功夫再差,也該有些基本的警覺。像這樣執行任務時被一個沒什麼功夫的丫頭撞見,居然沒有發覺,這似乎是不太合常理。可若是他當時已經發現了萍兒,那麼事後十有會將人滅口。
但是現在,影衛那邊卻是什麼都沒有做。或者他們是在等待時機,不想和親的隊伍里一下子死兩個人引起混亂。
「那倒不一定,只是有些懷疑罷了。」魚兒若有所思,但並沒有把話都說出來。她想起還在啟宮的時候,那日沈菊樺帶她去原來的那個自己的住處祭拜。當日她們出來時,就正好听外頭守著的宮人說旁邊樹叢中有人。
魚兒清楚的記得一個細節,當時偷窺之人身上帶著濃重的玫瑰香氣。那日她們正好剛在沈涵處喝了秘制的玫瑰香露,可只是喝的話,身上是不可能沾染上那麼重的花香味的,其他人的貼身丫鬟也只是替主子們端一端碗,也不會沾上。那時還在林太後宮里,沈涵吃食上的東西不會假他人之手,所以當日最有可能沾上那股子味道的人,就是沈涵身邊的萍兒了。
如果說當時魚兒對這人只是猜測,那麼現在則比她剛才說的懷疑更進一步。她已經在心里確信,這個萍兒多多少定是與影衛組織有些關系的,現在只是想讓夜魅去查到一些比較實質的證據罷了。
夜魅走後,魚兒洗漱後並未月兌衣睡下,而是斜靠在床上一邊想事情,一邊等一個人。
影衛在沉寂了三年多之後,突然開始行動,這表明他們一定是收到了上面的指令。這也印證了魚兒之前的猜測,影衛在他們出發和親前就已經被某個人掌控了。只是這個目前掌控影衛的人會是誰?
如果影衛如魚兒之前所料,已經回到了興帝手中,那麼現在他們擔負起保護九名和親女子的任務,發現有人下毒,就果斷出手將那廚娘除去,這都在情理之中。若真是這樣,魚兒現在的狀況就不算太糟。興帝就算對她這個私生女寡情,卻不會容許別人傷害她。魚兒當然不信什麼虎毒不食子,興帝在這方面可是有前科的,不過現在的自己並未做什麼出格的事,還不至于讓興帝動了殺機吧?想來此事應該不是影衛那些人想要滅口才這麼做的。
但是現在影衛出手如此之快,他們已經快要走到啟國邊境,廚娘下毒的事才爆出來不過幾天工夫,從這里就算是飛鴿傳書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得到回音。影衛由興帝掌控的可能性似乎並不大,那個人很有可能就在現在和親的隊伍里……這麼說,魚兒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將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熊小喵。
在魚兒重遇到夜魅那天,她就得知熊小喵他們在查找影衛的下落,難道說他們已經……魚兒騰地坐了起來,不可以。影衛組織龐大,里面不僅有許多絕世高手,更重要的是影衛中有一些人身處啟國機要位置。若是影衛落入穆國之手,那對啟國而言,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魚兒現在迫切的想見到熊小喵本人,就算他不說影衛的事,也至少能從他的言語里探听出一些東西來。可是這個人,想見他的時候卻偏偏不出現。魚兒坐著等了一夜,直到天際發白,也不見熊小喵的身影。
昨天耽誤了一天,今天還得起早趕路呢。魚兒一夜未睡,雖有些困乏,但還是揉了揉眼楮,叫芳澤端盆涼水進來洗臉。
一連幾天,魚兒每晚都等到夜深才睡,就是不見那人再來。好在這段日子白天只是趕路,有舒適寬敞的馬車可以坐,魚兒坐在車里睡上半天,權當是補眠了。不過再這麼等下去,可不就成了晝夜顛倒了麼?
回過頭去想想,魚兒自己都覺得有些個好笑了。這是怎麼了,居然會為了等那個人做出這等小女兒家的事情來,這可真不像是自己慣常的做派了。于是這日正好芳玉當值時,魚兒便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想吃栗子糕。
芳玉會意,隔了兩日又輪到她當值時便將一包新做好的栗子糕拿來了。中午,魚兒一邊就著車里備著的茶水,一邊吃栗子糕,越吃越郁悶。吃完了便又對芳玉道,下次換種口味吧,老是糕啊糕的,都膩味了。
又隔了兩天,芳玉帶來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也不知她是哪里弄來的,這玩意兒宮里可不時興,只有市井小攤上才有。
這家伙還真是把她當七歲小娃哄呢,讓他過來見她一面把事情說說清楚就那麼難麼?
芳玉坐在車里給魚兒剝栗子,越剝越覺得今天陪主子坐這輛寬敞的大車感覺很不好。看這眼前這位吃栗子的樣子,一點也不香甜,整個的食之無味啊。得了,下回還是讓那位原主子自個兒來給這位剝栗子吧。
「主子。」芳玉想了想,終于開口說話了。
「嗯?」魚兒抬頭,又把一個剝好的栗子塞進嘴里。
「這糖炒栗子吃多了存食,主子還是慢著點吃。」芳玉說著遞了杯水過去,「殿下說,這幾日有些忙,等過幾日會親自來見主子。」
「哦。」魚兒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不吃了。剩下一半,一直到下午都沒動過,傍晚下車的時候便都賞了幾個丫鬟。
車隊又行了約有五六日,到了啟國最邊境的驛站,明日再行十幾里地就是啟穆兩國的邊界線了。
這一路往西北而行,途徑驛站的條件是越來越差。到了這最邊境的地方,通共也只有矮矮的不到十間平房,這里頭還包括了廚房、柴房在內。除了沈菊樺,余下八人便只能兩人拼一間房,其他人等皆在外頭帳篷或是車內過夜。
前幾天起了霧,接下來幾天便都陰陰的。到了後半夜,竟是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把外頭過夜的人都凍得夠嗆。等到了天亮起床時,雪已經積了有快半寸厚。
穆國使團那邊派人來和昭菁帝姬商議後,決定比往常提前一個時辰啟程。一來這里是邊境,此地並不十分安定,雖然有眾多兵士護衛,但雪天視線不好,還是不宜久留。二來車隊眾人凍了一晚上,早上吃過早飯喝過姜湯,還是活動起來比較容易暖和。再說一會兒恐雪下大了,路上積雪太厚不好走。
雪越下越大,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魚兒抱著手爐坐在馬車里,感覺今天行進的速度比往常慢了很多。芳菲坐在一邊,雙手插在袖籠里,還是凍得直哆嗦。車子太寬敞也有不好的時候,人少,空間大,就會顯得更冷。這時候還不如去後面三四個人擠一塊兒呢,至少會比現在暖和些。
「替我抱一會兒,我活動活動,老坐著腳麻了。」魚兒把手爐遞給芳菲,自顧自的開始活動手腳。
芳菲滿眼感激的接過來,她是真心覺得主子待自己好,可是有些話卻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說,只能暗暗記在心里。
因為下雪,外頭比往常要安靜,一點說話聲都听不到,只有規律的馬蹄聲。突然,一陣稍顯不同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魚兒從聲音上判斷,因是單人騎馬從隊伍後面趕上來的。
那個不一樣的馬蹄聲在魚兒馬車旁邊緩了下來,芳菲也覺出一些異樣,剛想撩開車窗上的棉布簾子看個究竟,被魚兒擺手制止了。
車廂外頭輕輕叩了幾下,有人叫道︰「魚兒?」
是熊小喵的聲音。
「你來做什麼?」魚兒撩起車簾子,對上外頭那張凍得有些紅的臉。
「今晚別睡得太早,等我。有要緊事和你說。」熊小喵說完,一夾馬肚子又跑了,魚兒只得悻悻的放下簾子。
這人,怎麼每次都這樣!不過今天看他說話的樣子,全不似上次的嬉皮笑臉,魚兒再一聯想上次廚娘的事,怕是這次那家伙真的有正事要說。
「今晚是誰值夜?」魚兒問道。
「是芳華。」
「你和她換一換,今晚你來值夜吧。」魚兒吩咐道。芳華雖然看起來忠心,但有些事,還是不能全得魚兒的信任。
當晚車隊便宿在穆國境內。穆國官驛明顯要寬敞多了,雖兵士們還在露天住帳篷,但女眷都分到了房間,魚兒也得以分得一個單間,不用再和別人擠。
啟國護衛的兵士原是要在邊界處就與穆國前來接應的護衛交接的,因天降大雪,兩邊商議後便決定兩個兵士一起再護送一日,等次日過了人煙稀少的邊界地帶,啟國護衛再行返程。
魚兒梳洗過後,並未寬衣上床歇息,靜靜坐在桌邊喝著茶等某人來。熊小喵這次倒沒讓魚兒等很久,戌時剛過,人便來了。
「今天時間不多,我們長話短說」,熊小喵剛進來,氣還沒喘勻就說道,「你那個廚娘的事,並不是我這邊的人動的手,是你們啟國那邊的一支勢力做的。你可知道影衛?」
魚兒沒想到熊小喵會那麼直接地問她這個問題,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便只是看著他,既不否認也不肯定。
熊小喵見她這樣,只道是她不知道,倒也並不見怪,不過是外面接回來的小丫頭,知道才奇怪呢。
「不知道也沒事,總之是以前你父皇手下一支暗中的力量,但是現在不知道在誰手里,具體的下次再給你解釋。廚娘的事有好幾處的人在插手,我現在暫時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不過那事兒眼下不算是很著急,我今天來主要是有件事要問你,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
熊小喵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魚兒,若是平常的小女孩,只怕就真的被鎮住了。可魚兒是誰,她怎會被這等把戲迷惑,她壓根就不買對面那家伙的帳,也直直地看了回去。
「說,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