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妾 第六五章 元宵

作者 ︰ 輕影

魚兒跟著昭寧帝姬站在皇後寢宮外頭的空地上,後面還跟著沈涵等人。旁邊還有金美人等穆宮嬪妃,依品級高低依次而立,等著給皇後請安。

天還未大亮,殿前的空地又十分開闊,沒什麼擋風的地方,寒風吹在臉上身上,這滋味兒可不怎麼好受。可是所有站著等候的人,無論主子還是宮人,都沒有一個出聲的喊冷的,只是偶爾有人實在忍不住了輕輕的跺一跺腳,幅度還得小一點兒,免得被別人看著顯得不莊重。

其實在穆國宮中,那些個規矩之類的並不能和在啟宮里時相比。穆和帝出身草莽,年輕時就馳騁沙場,如今盡管已經坐擁天下,但行伍之人更看重的只怕是義氣而非規矩。所以才有了魚兒她們剛到頭一晚那場不倫不類的宮宴,在和帝看來,人家大老遠的過來,結果到了你們只顧兄弟喝酒把客人晾一邊,那豈不太不講情義了?

當然,過了昨晚沈菊樺就不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了,她成了這座皇宮的女主人,母儀天下。只是因為和帝登基後一直未立後,這和皇後有關的規矩,就算從前有定過,可是具體要怎麼執行眾人還是拿不準主意。

就比如說這請安,今天是元月十五,自然是後宮大大小小的女眷都要過來,一會兒用過早飯,其他外命婦也會進宮請安。那麼以後呢,到底是每天都這麼著還是逢五逢十的來一次?還有那些位份實在的低的嬪妃,禮制上是不到大節慶沒有資格來給皇後請安的,但平日里她們到了時辰還要不要在門口站著?

這些問題,都得等會兒見了沈菊樺以後,看她的意思才知道。

魚兒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中宮正殿上面的匾額上「水月宮」三字清晰可見。這是和帝御筆親題,令匠人連夜趕工終于在大婚前一日掛了上去,昨日人多,魚兒未及細看,可今天看這字,卻依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歷來中宮,起名多會帶個「坤」字或者是「鳳」字,就算沒有,也總會和這個意思相關,再不也會和「恭順賢德」有點關系。可這「水月」二字,怎麼看怎麼不對勁,要是給個妃子住的地方,那還說得過去。但掛在這中宮之上,卻是顯得不怎麼莊重。

「鏡花水月」,這可不算是什麼好詞,大約所有人在看見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或多或少也過些想頭,只是沒有人敢說出來罷了。也不知和帝題這個殿名是什麼用意,沈菊樺本人又做何感想。

等了一會兒,後面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來人是盡量把腳步放輕的,可在這靜謐的早晨听來卻依然有點突兀。

魚兒和眾人一道往那個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穿妃色宮裝的少女帶著宮人一路小跑而來。來的正是和帝那位唯一的公主,她跑到金美人身邊站定,臉上因為跑過來讓風吹得紅紅的,吐了吐舌頭,被金美人嗔怪的看了一眼,叫了聲「婉柔!」她便立即收起鬼臉,端端正正的站好。

婉柔——這名兒可真是……這位婉柔公主的長相隨和帝,圓圓臉,濃眉大眼,五官分明,嘴唇有點像金美人,微微的向上翹著,看起來有些俏皮。分明就是個性子大大咧咧,又有些促狹的姑娘,一點也不溫婉,更和柔美沾不上邊兒,卻偏偏取了這麼個名字。

人群再次安靜下來,魚兒回頭看了一眼,沈涵就站在她後面,旁邊是沈靜沈荷等人,獨獨不見沈雁。

見到沈涵,魚兒一時也無暇顧及沈雁到底去了哪里的問題,腦子里突然閃過昨晚熊小喵對她說的那些話來……

沈涵有問題?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是熊小喵已經發現了什麼,還是僅僅只是懷疑?這些他昨晚都來不及細說,只是再三囑咐魚兒,沈涵這個人不簡單,讓她小心保持距離,不要走得太近了。

可到底是怎麼個不簡單法……魚兒正想著,就見水月宮的側殿開了一扇門,采之一身女官服飾走了出來,請眾人進去。如今她是皇後身邊得用的紅人了,就算是其他嬪妃公主,也得對她客氣幾分。

進了殿,帝後正在用早膳。今天還是十五,這個年過了今天才算是過完,皇帝早朝也得等到明天開始,此時和帝在這兒和新婚燕爾的妻子共進早膳一點兒也不奇怪。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沈雁也在。當然,她不是來陪帝後進膳的,而是站在沈菊樺身後服侍。

原本皇後用膳,作為妾室在一邊服侍也沒什麼,可是沈雁偏偏挑在今天過來,這目的可真是……不管她是想引起和帝的注意也好,還是想討好沈菊樺,反正魚兒悄悄瞟一眼身邊那些女人們看向沈雁的眼神,便知她這步棋可真是走錯了。

且不說沈雁在姿色上不及沈菊樺,手段才學更是沒得比,就她這樣的還想在帝後新婚的頭天早上往皇帝跟前湊,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麼?

沈菊樺倒是沒表現出什麼不悅的樣子,反倒是在和帝面前很是夸獎了沈雁兩句。不過這夸只怕是損的效果更甚,其他女人看向沈雁的眼神更加不友善起來。

和帝也很給面子的點頭表示贊同,但是眼神卻始終在沈菊樺身上,壓根就沒往沈雁身上看過。

等帝後用膳完畢,沈菊樺帶領眾人恭送和帝,然後才回來和眾人說話。

金美人等人的品級不夠高,啟國陪嫁來的諸人又還未得封,所以這會兒只有沈菊樺一人坐著,並未給人賜坐。簡單的說了幾句客氣話,免了婉柔公主平日里的請安,令她只須學堂里每旬休整那日過來即可。

婉柔公主自六歲進學以後,第二年便從金美人處搬出去到公主所單過了。公主所也在皇宮的西北面,和那神秘的甘棠宮僅一牆相隔,那里離公主上學地方近,可是過來中宮就顯得遠了,不然今早婉柔也不會一路小跑著過來了。

至于其他人,沈菊樺沒有說,這意思便是大家以後每日早上都得過來了。就算品級低的不能進殿請安,那也得在外頭站著,等里面的其他主子們出來,她們才能跟著散了。

今早的請安,魚兒她們只在中宮待了一小會兒就出來了,皇後那兒的事情還很多,那些外命婦只怕此時已經在宮外馬車內等著了。

不過皇後再忙,也和魚兒一個還無品無級的陪嫁媵妾沒關系。早上回來吃過早飯看了會兒書,歇了午起來用過點心才開始梳妝打扮,準備晚上的元宵宮宴。

臨出門,突然有名宮人悄悄的來傳話,道是皇後娘娘令儷芷帝姬晚上宮宴戴上頭次見面相贈之物。

沈菊樺給她的見面禮——那對紫玉瓖金鐲子!這個時候讓她戴著去赴宴,一定是想晚宴上什麼人看見。難道說這鐲子真的和穆國有什麼關系?

魚兒心里不由得「咯 」一下,但沈菊樺如今貴為皇後,她的命令卻是不得不從。魚兒只得匆忙地讓芳菲去開箱子把紫玉鐲子找出來戴上。

今晚魚兒選的是一件湖藍的禮服。沈魚這張臉隨著年齡的增長,現在實在是好看的過分,只要是紅色的衣服,不管深的淺的,穿上身都顯得艷麗無比。魚兒可不想在今天這種場合出風頭,只好挑那些冷色調卻又不至于素淨的犯忌諱的衣服穿。

但這湖藍的衣服,原本配上魚兒挑的那些首飾,並不是十分出彩,可如今這對紫玉手鐲往腕上一戴,卻是猛然間增色不少,整個人都鮮亮起來。魚兒對著鏡子猶豫了下,此時已經來不及再換衣裳,也就只能這麼出門了。

元宵宮宴十分盛大,今晚既是上元節,又是帝後大婚,自然是熱鬧非凡。長樂殿正殿內是帝後以及後宮嬪妃、和帝極親近的親戚,澤王和葆郡王的家眷。左右外殿分別是四品衣裳官員以及他們的家眷。席間有歌舞助興,確是十分熱鬧。

唯一讓魚兒感覺郁悶的是,她的坐席沒有和沈涵她們一道,而是和婉柔公主還有葆郡王家的兩個小女兒排在一起。這個……差輩分了吧,難道說和帝打算把魚兒當閨女養?

葆郡王的大女兒已經嫁人了,如今並不在京城。今天來的那兩個孩子都是庶出,一個七歲,另一個八歲,和沈魚同年。她們平日里和婉柔公主一起上學,算是比較熟悉的人。

她們三個小姑娘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雖然婉柔公主會時不時的對魚兒笑笑,拉著她問些問題,但魚兒對于那些小孩子間的話題還真是一點兒也插不上嘴,只能微笑以對,心內憋悶無比。

好不容易宴會過半,沈菊樺打了個頭,後宮的女人們開始陸陸續續的上去向帝後敬酒。魚兒原想等昭寧帝姬去過再去,不料婉柔公主對旁邊的宮人囑咐幾句,讓人熱了果子露來。

四個人一人面前上了一盞果子露。婉柔今天九歲,在這邊坐著的人里當屬她為長,于是便站起來招呼大家一起去給帝後敬酒。當然,她們年紀還小,自然是以果子露代酒了。

魚兒又糾結了一下,和她們三個一起去,這回是真的降輩分了。可是既然人家公主都邀了,不去可就太不給面子了,于是只得硬著頭皮端起面前的果子露跟著一起過去。

和帝看到她們四個一起過來,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其他嬪妃敬酒他通常只飲一口,但這次卻樂呵呵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沈菊樺在一旁見了,也將杯中酒干了。

「魚兒,還不快給陛下斟酒!」沈菊樺放下酒杯,又笑著對和帝道︰「我們魚兒年紀小,臣妾的皇兄皇嫂平日對她最是疼愛,如今跟著臣妾過來了,陛下可不能委屈了她!」

魚兒忙道「是。」從一旁宮人手上接過酒壺。

禮服的衣袖寬大,剛才敬酒的時候魚兒小心地把休息拉長擋住手腕上的鐲子。但現在拿著酒壺斟酒,袖子便不可避免的滑了下去,露出那對華美異常的紫玉瓖金手鐲。

和帝臉上的笑容在看到魚兒手上戴著的鐲子時,突然僵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補昨天的。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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