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茂匆匆別開眼,他現在唐家養子的身份還未公開,還不想這麼快就跟唐品夏說上話。
只是他有些疑惑,唐二姐應該早就知道姜淺的身份,可她還是派了唐品夏過來,到底是什麼原因。
而唐品夏,他知不知道姜淺跟唐家的關系?
這樣一晃神,姜言墨竟然攬著他,走到了姜家人面前。
而第一個迎上他們的,竟然是姜淺。
姜淺長得非常俊秀,眉目跟唐品夏有七、八分像,只是他比唐品夏更縴細,而唐品夏比他更顯輪廓。
看到秦茂和姜言墨相攜走近,姜淺臉上表情不變,微笑看他們︰「來了。」
姜言墨微點頭,神色也是淡淡的︰「生日快樂,禮物我已經叫人送去你房間。」
在外人面前,姜言墨和姜淺總是掩飾得很好。
要不是在前世,秦茂親眼看到他們兩個抱在一起,他哪里可能知道這兩人之間有貓膩?
後來他跟姜言墨結婚,和姜淺見面的時間增多,可是他也並沒有察覺到他們兩個是彼此相愛,想必外人就更加看不出來了。
這會秦茂暗暗觀察兩人,看到他們偶爾對視,然後別開目光,那默契的神態,還是能讓人看出一些端倪。
秦茂嘴角微勾,這一世,他總能找到他們兄弟的證據——姜淺雖然只是養子,但如果跟姜言墨傳出丑聞,姜家在圈子里的名聲必然會受損,那時候姜家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他悠悠想著,更堅定了接近姜言墨的決心。
姜淺突然轉向他︰「這位秦先生,不知道在哪里高就?」
秦茂注意到周圍的人都豎起了耳朵,應該是對他這個被姜言墨親自帶回來的人感到十分好奇。
他氣定神閑,等著姜言墨替他回答。
果然,姜言墨低頭看他一眼,笑道︰「秦茂是記者。」
再沒有多的話,後來旁人問什麼,姜言墨也只是淡淡笑著一語帶過。
秦茂是真的笑了,姜言墨氣場當真不一般,別說是周圍賓客,就是姜家長輩,見姜言墨這副樣子,都不敢再多問。
姜言墨低下頭,瞧見秦茂嘴角微微上翹,看上去是高興的樣子,但他眉梢眼角卻帶了一絲不屑,再仔細看,又仿佛帶了一種旁人看不懂的哀傷。
這個樣子的秦茂,讓姜言墨眸色不由變深,手臂也更用力,將他圈在懷里。
秦茂懶得理會姜言墨的心思,既然答應來宴會,他當然有更重要的事做。
他現在再不會把自己全部的目光,都緊緊纏繞在旁邊這個傷他至深的男人身上。
酒會繼續進行,姜言墨帶秦茂見過姜淺和姜家人後,把他帶到食物區。
秦茂其實並不清楚姜言墨帶他去見姜家人的意圖,更詭異的是,姜言墨只是帶他去晃一圈,卻沒有真正介紹他身份,也沒有把姜家人鄭重介紹給他。
難道是為了……氣氣姜淺?想讓姜淺吃醋?
……真幼稚。
秦茂為自己這個想法樂到了,不時去瞅姜言墨。
姜言墨點他鼻尖︰「今天晚上怎麼老是看我。」
秦茂後退一步,避開他動作,笑道︰「姜先生英俊瀟灑,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姜言墨眼里藏不住笑意︰「別再看了,吃點東西吧,晚宴估計還要很久才結束,你先墊墊肚子。」
秦茂嗯一聲,也不跟他客氣,拿起糕點往嘴里塞。
姜言墨看他片刻,柔聲道︰「我過去跟幾個朋友打招呼,你在這邊逛逛,別走太遠。」
秦茂朝他擺手,又往嘴里塞了塊水果,含糊道︰「我不是小孩子。」
姜言墨笑了,模模他腦袋︰「乖,等我回來,我讓你看個夠。」
「……」
秦茂心想,姜言墨進入角色真快,雖然是做戲,但對一個陌生人這樣親密,也是需要強大心理的。
姜言墨走後,秦茂不緊不慢吃了幾塊蛋糕,這才漫不經心地擠進人群。
他來這里當然不是為了吃,他跟在姜言墨身後,默默記著姜言墨跟哪些人打了招呼,又跟哪些人比較親密。
在前世,他從來沒管過姜言墨的交際,所以並不知道姜言墨跟哪些家族有生意來往,在對付唐家這件事上,又是哪些人幫了姜言墨的忙。
而現在,他要弄清楚的就是這些。
這也是他今天跟姜言墨來宴會的目的。
悄悄跟在姜言墨身後,怕被姜言墨發現,秦茂還要端著酒杯不時和人踫一踫,裝作結識權貴的樣子。
沒過多久,他就喝了好幾杯紅酒,但他酒量一向不行,所以到最後,他不但跟丟了姜言墨,腦袋也有些不清醒了。
秦茂感到萬分懊惱,他只顧著跟蹤姜言墨,卻忘了自己不能喝酒。
腦袋昏昏沉沉,酒力開始發作了,秦茂沒辦法,只能先找個地方醒酒。
幸好前世他在這座宅子住過,他記得在二樓盡頭,有個專供姜言墨休息的大房間,平常除了佣人按時去打掃,一般人都不敢進去。
秦茂上了二樓,偷偷溜進房間,里面果然靜悄悄的。
于是他放心地倒進沙發里,埋頭就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茂半睡半醒間,突然听到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和交談聲。
他頓時驚醒,慌亂間,很快又听到房門開動的聲音,他不敢再多想,趕忙躲到沙發後藏起來。
進來的是姜言墨和姜淺,兩人進房間後都沉默著,秦茂納悶不已,他酒只醒到一半,頭還痛著,只希望這兩個人快點說完話,他好找個機會下樓。
過了很久,才听姜言墨沉聲道︰「今天是你生辰,別把不高興的事放心上。」
姜淺淡淡一笑︰「你也說是不高興的事,我怎麼可能忘記。」
很快姜言墨走過去,手扣住他後腦勺,來回撫觸。
姜淺順勢將腦袋靠在他肩上︰「他們……他們從來沒考慮過我的感受,既然不想認我,為什麼還要派人來,來嘲笑我是被他們拋棄的嗎?」
秦茂這才反應過來姜淺在說唐家。
這次唐二姐讓唐品夏過來,唐品夏一直頂著唐家少爺的身份,想來確實給姜淺很大的刺激。
他不禁在心底暗暗嘆氣,姜淺對唐家誤會很深,難怪這樣恨唐家,而那些怨恨也不是一天兩天積累的,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消融。
本來秦茂已經拿出手機來拍攝,但相擁在一起的那兩個人,似乎打算永遠擁抱下去,沒再說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秦茂把手機丟進口袋,默默望著他們。
姜言墨輕輕撫著姜淺肩膀,半晌,語氣輕柔道︰「出去吧,等會還要切蛋糕,大家都在等著……別讓他們看去笑話。」
大概是最後一句擊中了姜淺,姜淺嗯一聲,推開姜言墨︰「我們走吧。」
听到兩人出去的腳步聲,秦茂這才松口氣,背靠著沙發,癱坐在地上。
房間里靜悄悄的,也沒有開燈,漆黑的夜里,秦茂想起剛剛姜言墨和姜淺相擁的場景,那溫暖流動的氣氛,任何人都無法介入的親密,讓他陷入更加冰冷的世界里。
他想起前世,自己一直被姜言墨蒙在鼓里,結果卻是為姜淺做嫁衣……
想著這一切,秦茂終于忍不住捂住眼楮。
眼淚順著他指縫滑下,無聲又無息。
他蜷起膝蓋,難過得不能自已。
知道自己重生後,秦茂雖然難受悔恨,在見到姜言墨時他心里也恨著怨著,可他一直都忍住了,直到剛才親眼看到姜言墨和姜淺之間的親密,他終于承受不住爆發出來了。
淚水怎麼也停不住,他傷心,委屈,悔恨,怨懟……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姜言墨。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遇上這麼一個人。
秦茂捂著眼楮,怎麼也停不住眼里,他酒還沒全醒,心里又實在太難受,最後腦袋都像要炸了一樣,昏沉得不行。
所以他並不知道,在他滿臉淚痕,哭得快要暈過去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姜言墨手放在門把上,在門口站了很久,直到沙發後傳來低低的抽噎聲,他才微微皺起眉,大步朝里面走去。
秦茂腦袋埋在膝蓋上,雙手捂住眼楮,這樣一個姿態,是因為心太痛了,是不想再受傷害。
姜言墨眼眸幽深,他彎腰輕輕蹲在青年身旁,雙手伸出去,似乎想要撫模對方,可是到半空,他雙手又停下,然後慢慢握成拳。
秦茂還在嗚咽著,心髒痛得快要縮成一團,即使這樣宣泄著,他也無法排解和忘掉內心的哀傷。
他低聲抽泣著,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暈過去。
姜言墨整張臉陷在黑暗里,看不清他臉上表情,只有他那一對幽深的眸子,在夜里更加銳利明亮。
他緊緊盯住秦茂,眼里神色復雜,夾雜了許多情緒,像心疼,又像無可奈何,還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仿佛要跟著秦茂一起哭,一起分擔疼痛。
最後姜言墨托起秦茂的臉,輕輕揩去他眼角臉上的淚珠。
秦茂整個人都迷迷糊糊,他感覺到有人蹲在他身邊,給他擦淚,將他緊緊擁在懷里,最後將他攔腰抱了起來。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只是這個人的氣息如此熟悉,懷抱和肩膀這樣讓他安心,是他記憶中溫暖寬厚的樣子……
秦茂意識並不太清醒,可他在模糊中,馬上就明白過來,這個人是姜言墨。
只有姜言墨才能帶給他這樣強烈的悸動,這樣熟悉的溫暖,即使他現在恨著對方。
他感到不可思議,感到惶恐,想掙扎著下來,想開口詢問。
可是他腦袋重得不像自己的,身體也不受控制,最後竟然乖乖地伏在姜言墨懷里,腦袋抵著姜言墨心髒的地方,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姜言墨低下頭,望著懷里的人。
他眼神溫柔又憂傷,似乎還帶了點別的什麼,讓人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然後就見他彎起唇角,輕輕地笑了。
他抱著秦茂出了休息室,中途踫到佣人,說姜淺少爺正在找他。
姜言墨在看到佣人的時候,就斂了臉上的笑。他表情淡淡的,朝佣人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跟姜淺少爺說,我等會就下去。」
佣人不敢太過放肆看他懷里的人,偷看幾眼後,躊躇著道︰「要切蛋糕了——」
姜言墨打斷他︰「讓他們先開始。」
佣人看他臉色頗冷,忙答應了,去樓下回復。
姜言墨抱著秦茂去三樓,在樓梯口的時候踫到姜淺。
對于姜言墨懷里睡著一個人的事,姜淺是感到訝異的,等他看清楚懷里的人是誰的時候,他表情不由變了變。
姜言墨象是沒瞧見他臉色,低聲道︰「我等會下去,你先切蛋糕吧,別讓人等。」
說完抱著秦茂與他錯身。
姜淺微微側過身子,在姜言墨走出兩步遠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二哥,你要抱他去臥室嗎?」
回答他的是姜言墨一聲淡淡的「嗯」。
姜淺目送他進了房間,好半晌,才喃聲道︰「……客房在二樓。」
秦茂昏睡了很久,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宿醉得厲害,又大哭了一場,醒來後他腦袋還是沉的,渾身也不舒服,像散架一樣無力。
然後他發現自己竟然不在酒店,房間的布置十分眼熟,卻並不是他住了一個月的酒店房間。
愣了一瞬後,秦茂突然坐起身。
他想起了這是哪里。
前世他跟姜言墨結婚後,兩人雖然在外面單獨住,但偶爾也會回這個老宅,陪姜家人聚會吃飯。
而這間房,就是姜言墨的臥室。
秦茂雙手緊緊拽著被子,他腦袋仿佛停止了轉動,根本無法理解,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早醒來,會出現在姜言墨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