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當家年屆四十,據說當年做過很多轟動江市的事,不過這十年低調下來了。
秦茂突然想起,那次在唐氏慶祝晚宴上,李氏當家也曾出現,他似乎還看到李氏當家和唐父聊了不少時間。
在秦茂思索間,姜三少已經和姜言墨打完招呼,最後朝秦茂點點頭,轉身離開。
李氏當家也禮貌地頷首,跟上去。
秦茂看到,姜三少沒走多遠,便停下來,李氏當家慢慢走到他身邊,然後牽住他的手。
姜言墨在一旁輕聲道︰「我們進去了。」
秦茂回過神,偏頭去看他。
姜言墨笑道︰「三弟性格沉穩,他做什麼,家里人向來不會反對,也反對不了。」
李氏當家比姜三少大了十歲不止,兩人在一起,難免被人揣度。
秦茂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跟著姜言墨走進墨館。
墨館燈火程亮,正是晚間娛樂時候,江市的權貴紛紛向這里涌來。
兩人乘專梯直接去了頂樓。
姜言墨的公寓干淨整齊,看不出有人住過的痕跡。
秦茂站在陽台上,俯瞰下方,江市最繁華的景色盡收眼底,閃爍的霓虹燈似乎要將整個天際照亮。
姜言墨也不管他,進門後打電話讓人送餐上來,便去了浴室洗澡。
出來時秦茂還站在原處,背影單薄,像落地窗外的夜空一樣,寂寥無聲。
姜言墨默默望了一會,走過去,輕輕環住他的腰。
秦茂沒有掙動,依然維持著眺望的姿勢。
過了會,姜言墨突然牽過他,微笑道︰「給你看看溫哥華的雪景。」
其實江市每年也會下雪,但持續的時間不長,街邊的積雪根本無法與溫哥華相比。
姜言墨打開電腦,給秦茂看照片。
秦茂看得很認真,一張張翻過去。
大約是拍攝者十分專業,照片上的景色美得能奪去人呼吸。
姜言墨眉眼彎著,不動聲色地將人摟在懷里,低聲給他解釋每一張照片是在哪里拍攝的。
秦茂翻到最後一張時,外面門鈴響了。
姜言墨親親他額發︰「晚飯到了,我去開門。」
秦茂頭也沒抬,他盯著照片上那座大廈上的英文,一動也不動。
姜言墨擺好碗筷,喊他︰「阿茂,過來吃飯。」
秦茂抬起眼,緩緩看向他。
屋里的燈光反射在他眼楮里,讓他眼楮看上去明亮極了。
姜言墨呼吸一窒,幾乎要被他的目光吸引進去,隨即搖搖頭,笑著道︰「那是溫哥華的另一個墨館。」
秦茂想起外界那些猜測,說姜二少有意將工作重心轉去溫哥華。
姜言墨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麼,微微一笑︰「先吃飯,吃完我再和你說。」
秦茂垂下眼楮,慢慢踱過去。
姜言墨忍不住笑,揉亂他頭發。
這一頓兩人吃得很快,秦茂吃得尤其很少。
因為是晚上,吃多了反而不利消化,姜言墨也就沒哄他多吃。
吃完後,姜言墨不想讓人打擾,親自收拾了東西,催促秦茂去洗澡。
秦茂捏著嶄新的符合他尺寸的睡衣,眼神復雜。
最後他到底進了浴室。
出來時,他站在浴室門口,面露遲疑。
姜言墨瞧見了,忍不住笑起來,走過去,接過他手里的干毛巾,拉他到沙發坐下。
「阿茂,我從溫哥華回來,一直在家里,和父親下棋。」姜言墨一邊給他擦頭發,一邊笑著道。
秦茂沒吭聲,但他正襟危坐,顯然打算認真听對方說話。
姜言墨動作輕緩,力道恰到好處。
他低頭凝望著半坐在自己懷里的人,眉眼都透著溫柔︰「父親答應我,不動唐家人,不過唐家的產業,無論如何都不能留。」
這麼直白地把姜父的決定說出來,並且用這樣輕柔的語氣,秦茂瞬間有些恍惚。
等他反應過來,身子不由僵了僵。
姜言墨感受到他情緒,安撫似地揉揉他腦袋︰「至于其他事,父親說他不會再管。」
不管是他把工作重心放在哪里,還是他跟誰在一起的問題。
秦茂思索他話里的意思,久久都沒做聲。
姜言墨停了動作,坐下來,與他對視︰「寶寶,這是父親的底線,也在我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你……」他頓了頓,道,「有什麼想法?」
秦茂緩緩對上他目光。
姜言墨接受他的審視,耐心地等他開口。
秦茂卻又垂下眼楮。
其實他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從下午見到姜言墨開始,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害怕,卻又好像有種期待……
姜言墨避了他很久,今天突然就出現在他面前,並且言行舉止都有些奇怪。
就好像……好像姜言墨終于做出了某個決定,而他……也在這個決定中,並且姜言墨是打定主意拖他下水。
秦茂隱隱約約能猜出這個決定是什麼。
可是……他真的要接受嗎?
姜父說不動唐家人,但仍舊要奪去唐氏產業,這與前世又有什麼分別?
但似乎……又有區別,至少姜家不會像前世那樣,把唐家人逼到絕路……
秦茂不禁暗暗皺眉,這麼大的事,要他一下子給個態度,他只覺得內心亂哄哄的,根本理不出章法。
「寶寶,我給你說說姜、唐兩家的事吧。」姜言墨見他一直沉默,不忍再逼迫他,溫柔地轉了話題。
秦茂果然抬起頭,灼灼望向他。
姜言墨不由笑了,親親他額頭,重新給他擦拭頭發。
其實姜、唐兩家的事,也不算神秘,只是當時牽涉頗多,又被姜家壓了下去,因此才沒多少人知道。
二十多年前,唐父還只是一個小混混,在一個叫李清泉的地產商手。
李清泉跟李氏有點關系,說起來李氏當家還得叫他一聲叔叔。
不過因為李清泉是李氏旁系,所以並不受關注。
他那些小打小鬧的工程,跟李氏的龐大產業比起來,就像玩家家酒似的。
但這個人野心頗大,找了個機會跟姜父搭話。
當年姜父早在官場嶄露頭角,趕著巴結他的人舉不勝數。
但他心思不可謂不深沉。
像李清泉這種人,他又怎麼可能看不透?
因此姜父一直遠離著李清泉,甚至在李清泉堵了他三次後,他漸漸起了戒心。
但李清泉還是找到了機會下手。
他在姜父赴某個飯局時,讓手下混進酒店,換了姜父他們的酒。
更絕的是,他讓自己妹妹和意識混亂的姜父發生關系,拍下照片,以此來威脅姜父。
李清泉的妹妹最後生了個兒子,姜父縱然再恨李清泉,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他也狠不下心來。
幸而姜母知道後,並沒有大吵大鬧。
她是個智慧大氣的女人,弄清原委後,她建議姜父早點處理掉李清泉,再把孩子帶回姜家,由她撫養。
姜母娘家也是江市大戶,兩家勢力足可讓李清泉在江市消失。
但他們晚了一步。
李清泉突然車禍身亡,他家人全部失蹤。
包括他妹妹和那個孩子。
李清泉的產業被他底下一個混混接手。
那個混混就是唐父。
而姜父被陷害整個過程,唐父都是執行者。
唐父心機何其深,李清泉這件事他做得並不隱秘,知道遲早會被發現。
所以他先下手為強,直接找上姜父。
他第一件事是把孩子送還給姜父。
後來那個孩子由姜母親自撫養,便是外人眼里的姜家四少爺。
所有人都以為姜家四兄弟是一母同胞,甚至是姜言墨,如果不是這次姜父和他說起,他都不知道其中曲折。
唐父做的第二件事,是把姜父和李清泉妹妹的錄像原件,當著姜父的面銷毀掉。
最後他仍然擔心這些不足以表他忠心,所以他又做了第三件事。
他把自己剛滿半歲的私生子送去姜家。
因此外人都知道,姜家四少爺只比姜淺大了半歲。
當年姜父正值升遷的緊要時候,心力都放在官場。
唐父做這麼多,無非也是希望姜父能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最後姜父到底沒再追究。
可惜的是,李清泉一家人慘死在唐父手里。
大約是李清泉壞事做得太多,報應到頭上,所有人竟然都沒懷疑他車禍的真相。
而李氏那邊也始終沒有動作。
唐父因此得以生存下來。
但誰能想到唐父野心比李清泉更大,心機比李清泉更深。
後來姜父才知道,錄像並沒有銷毀。
唐父刻意放出消息來,以此要挾姜父別輕舉妄動。
而姜淺,也是唐父放在姜家的一顆棋子。
這二十多年來,唐家產業擴張得厲害,成為江市地產大亨。
姜父並不是沒有機會動手,但他仕途正如日中天,不想鬧太多事出來。
唐父看準這一點,因而更肆無忌憚。
直到最後,姜父忍無可忍,終于開始清理。
而前世的局面,便是由這一切原委造成。
姜言墨把故事說完,秦茂的頭發也早干了。
他放下毛巾,坐在秦茂身側,將秦茂身體扳過來。
兩人面對著面,他靜靜凝視著秦茂眼楮。
秦茂微微垂著頭,仍在發愣。
這些事,秦茂前世從來沒听過。
他並不知道姜、唐兩家的恩怨積得這樣深。
更沒想到……唐父心機如此深。
他現在能明白姜淺在唐氏宴會上,那句「我們都可憐」是什麼意思了。
被自己親生父親送去做人質、棋子、臥底,是誰都得瘋吧。
姜淺恨唐家人,不是沒有道理。
秦茂突然想到,唐二姐是否也知道她父親的真面目?
但隨即他內心一陣縮緊。
怎麼可能不知道?
不然唐二姐也不會同意他與姜言墨交往。
雖然王習屹和姜淺都暗示過,但秦茂一直拒絕去想。
但他心里……其實一直都清楚。
就如同前世……
姜言墨這個故事,不過是讓他知道唐家更多的秘密。
而現在姜父要動手處理唐家……
唐父確實也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李清泉那一家的仇怨,姜家四少爺是有資格去解決的。
只是他秦茂,夾在中間該怎麼辦?
听了當年那些內幕後,他是不是還要盲目地去幫他認為應該幫助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日更
昨天工作太忙了,沒有寫完,所以沒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