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在洗手間門口愣著干什麼?還不快滾回床上去躺著!」
這樣嚴厲的語氣里面又帶著些許關愛和擔心,我即使不用循聲望去也知道說話這人是我的母親夏以飛。
母親正直直站在病房的門口,一只手里提著一個保溫壺,另一只手里提著名牌手袋,姣好的面容配上精致的妝容讓我的母親一直都比同齡人看上去要年輕很多。
剪裁得體的名牌服飾包裹著母親曼妙的身材,烏黑亮澤的長發柔順地披散在母親瘦削的肩膀上,加上縴細白女敕的脖子上粗細均勻的黃金項鏈和修長的手指上大小適宜的鑽石戒指的點綴顯得更加的雍容華貴、大方典雅。
如果我不承認我是她的兒子,相信也不會有人願意相信看上去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子居然已經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兒子了。
其實我們家並不是一開始就像母親現在的穿著打扮一樣光鮮亮麗,外公外婆把還懷著我的母親掃地出門之後,父親很有擔當的肩負起了他身為男人應該承擔起來的責任,而伴隨著我的出生,這個原本只能用「五保戶」來形容的家也一點一點的好了起來。
父親工作很賣力,很快就得到了上司的賞識,一步一個腳印的往上爬,到我八歲那年父親毅然決然辭了公司的職務出來自立門戶,憑借著工作近十年在社會上建立起來的人脈關系,父親和母親一起建立了一家外貿服飾公司,專門從事出口到東南亞地區國家的服裝生意。
也許真的是上天眷顧我們這個小小的家,公司的生意一直都很順利,訂單不斷,規模也日漸壯大,甚至在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爆發的時候公司也都幸免于難,沒有成為那次金融危機的炮灰,而我們家原本只有十幾平米的小閣樓也換成了後來三百多平米的獨棟別墅。
可能也是由于生意上太過順利讓父親有些得意忘形了,抑或是真的應了那句老話,男人一旦有了錢和權就會忘乎所以。
我的父親他不記得是我的母親陪他一起辛辛苦苦的建立起了屬于他們的公司,他不記得是我的母親寧願斬斷和父母幾十年的骨肉親情也要和他在一起,他不記得共過患難的糟糠之妻是不可棄的。
我還清楚記得前世我十七歲那年父母就離婚了,我自願選擇跟隨母親,父親並沒怎麼反對,可能他也是怕他的情婦不喜歡我這個前妻的兒子吧,總而言之,我是恨我的父親的,我恨他因為另外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就拋棄了這個母親辛辛苦苦維系的家,拋棄了這個有我的家!
而對于母親,其實我不願意用「恨」這個字眼來解釋我對她的情感,換位思考的話我也很能理解母親當時的感受。
作為一個女人,母親不能接受她的兒子和她的弟弟成為戀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換做其他任何一個母親恐怕也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的,且不論我和以雋都是同性,更何況我們還是舅甥的關系。
只是我是真的愛上了以雋,絕對不是想圖個新鮮刺激玩玩兒就算的,所以我不能接受母親的那些做法,她是真的傷害到了我們,傷害到了她唯一的兒子和弟弟。
重生之後的我想好好的和以雋再續前緣,同時,我也不希望我和母親之間的關系再變得像前世那樣殘破不堪,我想我會很小心翼翼的處理好我們之間的關系。
母親的命苦,年輕時在父母和愛人之間做出艱難的抉擇時她已經深深痛過一次了,所以後來父親的背叛更加讓她痛不欲生,那段時間看著母親整日以淚洗面、借酒澆愁我心里說不出的難受,這一世,我說什麼都不能再讓母親承受那樣的痛苦。
擠出一個符合我現在這個年齡的笑,我屁顛屁顛的就朝門口的母親飛奔而去,給了母親一個大大的熊抱︰「媽,我想死你了。」
母親也被我逗得笑出了聲,先前嚴肅的表情不攻自破,用力拍拍我的後背︰「才一晚上沒見就想死了,要是你以後娶了老婆不和老媽一起住了你還不得患上相思病?」
緊緊抱住母親的我有些無言,這個時候的我還沒有和以雋發展成戀人的關系,母親也就還把她兒子的性取向看得很正常,酸澀感猛然涌上心頭,我放開母親轉過身去不讓她看出端倪,只悶悶的問了一句︰「爸爸呢?」
「怎麼,除了想死老媽之外還想死你老爸了?」母親一邊調侃著我一邊牽著我的手往病床邊走,放下保溫壺之後還招呼以雋也過來,「以雋也過來喝一點姐姐熬的豬腦湯。」
以雋將窗戶推開之後也過來了,沖著母親甜甜的叫了一聲︰「姐姐。」母親笑得如沐春風。
這個時候的母親還是幸福的,公司步入正軌之後父親就繼續奮力打拼事業,而母親則功成身退,留在家里當全職好太太,順便照顧我和以雋,典型的相夫教子。
可就是母親這個原以為做得很正確的決定卻讓那個女人有機可乘,搶走了母親的丈夫,搶走了我的父親。
「你呀,下次打籃球的時候不能小心一點嗎,這次幸好只是輕微的腦震蕩,下次你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母親一邊把湯往碗里倒一邊碎碎念,「下雨天場地滑你又不是不知道,還非要堅持上場,我可告訴你,絕對絕對沒有下一次了。」
接過母親遞過來的溫暖牌豬腦湯我可算是明白了我現在這副類似木乃伊的發型是怎麼回事了,沖母親扯扯嘴角,我笑得有些勉強︰「知道了。」
「來,以雋喝這一碗。」母親把另外一碗湯遞給了以雋,以雋笑著接了過去,和我一起「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母親逗留的時間並不長,監視著我喝完了一碗湯之後就拎著她名貴的包包揚長而去了,說是有個什麼名流聚會是她負責監督專業人員布置會場的,合著來醫院看我也是順路的。
母親走後就只剩以雋留在醫院陪我,听以雋說我還需要留院觀察幾天,身體上是沒什麼嚴重的外傷,怕就怕摔壞了腦子有什麼後遺癥。
「你快去床上躺著,待會兒護士小姐該過來給你量體溫了。」以雋一邊收拾著湯碗一邊念叨著我。
「以……」剛出口的話被我生生咽了回去,這個時候我是不能叫他「以雋」的,他是我的舅舅,就算他年紀比我還小我也只能規規矩矩的叫他「舅舅」。
悻悻的躺回床上,我挺尸般繼續扮演我的病人。
寫于2011—11—27修改于2012—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