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後那處請安而回,謝輕容移駕回宮,在宮門前落轎,她抬頭一望,掖庭宮三字。
從來不覺此處,是如此刺眼。
太祖昔年遷都至此,新都仍沿用舊都之名尹豐,改舊朝皇宮而用,比之前朝更是富麗堂皇。
掖庭宮一處,听聞在前朝之時還是宮中犯婦等所居;自本朝後,卻因太祖迷信風水,擴充而建,添為後宮所居。
宮中命婦,依照舊例,兩年遷宮一回,上一個兩年,她在病中,也無人問得她意願何如。
遷居至此,個中原因,大約是因為此處清幽異常,適合養病。
這里,離這宮中所有繁華之處,都是遠的。
她抬頭看一眼,再看一眼,心中百感交集。
綠袖見她駐足,只覺不妙,便上前來,扶了她的手︰「皇後,走吧。」
謝輕容點點頭,走了兩步,問︰「文……皇上在哪呢?」
綠袖這時早已探听過,便悄聲道︰「說是皇上不在宮里呢……」
謝輕容頓足,眉尖一蹙︰「不在宮里?」
不在宮里,實非常事,那他到底是在何處?謝輕容正想著,又听綠袖道︰「皇上昨夜去了端本宮,入夜里就走了。」
謝輕容哼了一聲,卻道︰「何妨多留一會?」
說完,回宮去了。
綠袖偷瞧她的面色,卻似乎是好了許多,心中便偷笑︰皇後分明在意,卻又愛拿腔作勢。
真真是冤家。
皇後回宮,換了一身輕巧便服,閑著又沒事兒可做,便叫綠袖去請蘇郡主來閑談取樂,綠袖提醒道︰「太後也在宮里,蘇郡主當然是陪著太後,只怕沒空。」
謝輕容卻十分從容︰「去請,請不到,回來說一聲便是。」
綠袖只好去請,半晌,果真請了蘇竹取回來,還附帶太子一只。
文翰良進門的時候,還是拉著蘇竹取的袖子不肯放,樣子極可笑,只是見到謝輕容後,立刻松開蘇竹取,朝謝輕容撲了過去。
謝輕容把他抱住,面上是歡喜,嘴上卻道︰「太子,你沒規矩。」
文翰良瞧瞧四周,沒個外人,撇嘴道︰「規矩算什麼?有我大嗎?」
謝輕容噗嗤一聲笑,竟然想起了文廷玉。
她與文廷玉小時候說笑,害得文廷玉被太子扇了一記耳光。
如今真好,只有太子一個,除了文廷玉,沒有人敢給太子一個耳光。
真好……
「太子剛才在哪里玩了,額頭上蹭一塊灰?」
綠袖笑著在旁邊道︰「太子先是去瞧了趙妃,回來遇上郡主出門,吵嚷著也要跟來……」
大人說兩句話,文翰良便不耐,他在謝輕容懷里,扭頭對蘇竹取道︰「郡主坐,郡主坐——」
說完,還給蘇竹取指了位置,就在他身旁,這樣他就近,便可瞧兩個美人了。
蘇竹取當真過來坐下,與謝輕容相望而笑。
謝輕容捏文翰良的小鼻子,道︰「你父皇知道了,又要罵你。」
瞧文廷玉那樣子,當真看不出來他是個嚴父,可他偏偏又是,只嘆這世間,皮相二字是最信不得。
只瞧文翰良眼珠子一轉,道︰「父皇不在呀。」
哦,原來是都已經知道了,才敢這麼放肆;謝輕容笑了兩聲,攬著他,只叫綠袖去端茶來。
文翰良在她懷里蹭了兩下,又坐不住,又要去拉蘇竹取的面紗,蘇竹取小心護住,反捏他臉︰「太子不要調皮。」
調皮慣了,文翰良哪里肯依,轉瞬自謝輕容膝上又爬進了蘇竹取懷里,正玩鬧間,謝輕容忽然瞧見他袖子上有一塊紅漬。
太子著常服,袖上青綠被染紅,看上去十分扎眼。
謝輕容道︰「這是沾了什麼?」
說著,下意識便去模;誰料手才剛一踫到,她半聲未出,已一頭歪在了蘇竹取懷中。
太子被她肩膀一撞,兼之被嚇,鼻子一皺立刻哭出聲;蘇竹取亦大驚失色,立時驚呼︰「來人,來人吶——」
綠袖在外間沏茶,听見此言,忙奔了進來,一時間別的宮人也忙來瞧是何事。
見謝輕容倒在蘇竹取懷中,嘴唇發紫,雙眼微啟,卻難應眾人的說話;綠袖頓時嚇得連話都說不出,脊背發涼。
蘇竹取一手護住謝輕容,見她說不出話,只好自己做主,下令道︰「太醫呢?快叫太醫!」
綠袖得了這話,才猛然醒悟似地,轉身去令太監請太醫快來。
太子哭得厲害,眾人忙亂成一片,哄的哄,勸的勸,也有自己嚇得在哭的,蘇竹取瞧見,怒道︰「在這里等著做什麼?這里是太子該呆的地方麼?把太子送去,他乳母還在外間候著吶!再叫個人,去請皇上來瞧!」
眾人沒了主心骨,听了這話都急著要去;蘇竹取忍不住又罵道︰「你們是要做什麼?請皇上要你們人人都去?這是值得討巧的好事兒麼?還不來人幫我扶皇後娘娘躺好?」
這才有幾個小宮女一面哭,一面過來扶著謝輕容上了床。
蘇竹取過去,坐在謝輕容身旁,只覺謝輕容已快要昏過去。
見旁邊的人都嚶嚶在哭,蘇竹取一片心煩,道︰「出去外間守著,太醫來了便快請,皇後尚在呢,由得你們沒規矩!」
一席話說得幾個宮人嚇得忙躲出去,心中都想,宮里傳言蘇郡主從來都是好氣性的,如今一見,哪里跟傳言里一樣?
等眾人都退了出去,見四下無人,蘇竹取自袖中取出一個錦囊,打開來,一顆微紅藥丹滾至掌心。
「救不如殺,千古正理……」
蘇竹取喃喃道,將那藥丹送至謝輕容唇邊。
謝輕容昏昏沉沉,順勢便將那藥丹吞了下去。
過了一會,蘇竹取嘆她鼻息,果然平順好些。
卻說文廷玉,確也不在宮中,夜間他于太極殿內,又是一夜未眠,下朝之後,他換了便服,出了宮去。
去的是戚從戎處,為的是一樁心事。
戚從戎見他來,心中一凜,面上從容而對,忙令人敬茶看座,。
誰知文廷玉道免去,只帶著戚從戎,一徑往獄中而去。
「戚大人,倒是你那犯人,拷問得如何?」
在陰森獄廷玉見那型架上,只余鮮血淋灕的一人,正是被擒的轎童之一。
文廷玉忍不住皺眉。
戚從戎一面令人為文廷玉看座,一面道︰「一人受不住刑,死了;還有一人,招是招來,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叫人做了無數無用功,卻總查不出個究竟。」
文廷玉坐了下去,端了茶,看了陣卻不喝,只道︰「既然不說,留著也無用,小小年紀學得如此;朕最煩的,莫過于不講真話的一張嘴——」
說完,便令人取了棍子來。
听到此言,一旁季苓與戚從戎異口同聲︰「皇上……」
文廷玉倒不覺驚訝,只擺擺手,道︰「朕自有主張。」
獄卒取了棍子來交與季苓,那棍子一頭削尖,十分銳利,文廷玉懶洋洋地道︰「既然不說,自他那沒用的嘴里插進去,別留半點在外頭。」
這樣一來,必定是腸穿肚爛,死得痛苦不堪。
那轎童的手動了一動,牽動鎖鏈,叮當作響。
但他卻沒有討饒,竟是笑了一聲。
文廷玉道︰「笑什麼?」
轎童內傷嚴重,咳了一聲,帶出一口血來,吐在烏髒的衣衫上。
他順了一口氣,道︰「難怪我們主人說,文廷玉你……」
眾人听他直呼文廷玉之名,由不得驚斥︰「大膽!」
文廷玉卻笑︰「倒是說下去,我听听你主子有什麼話可說。」
那轎童一笑,道︰「你就是個變態……」
文廷玉皺眉,仔細瞧他。
雖然如此落難,那雙眼卻是清亮,被廢了武功,筋脈亦斷,仍是傲氣不減。
這一雙眸子,叫人回想起那人來。
文廷玉越是瞧,越覺得果然是刺眼得很。
「季苓,把他兩只眼楮挖出來,朕要他瞧不見自己怎麼死!」
是怒極,言語卻溫和得很,輕言細語,反正在這獄中說話,一點聲響,都被放大得所有人都能听到。
季苓隨侍已久,心知文廷玉之脾氣,當下暗嘆一聲,走至那轎童身前,緩緩舉起了手——
「砰——」
轟然一聲,漆黑囚室,竟現日光,不知道是何人,竟然轟開了獄門,還未等眾人有所反應,一顆煙霧彈滾了進來,猛然炸開。
文廷玉立身而起,抽刀戒備,戚從戎與季苓二人亦從旁而護,听風辨位,也是萬分警戒,不敢貿然而動。
只听有人腳步自地上一點,鏗鏘兩聲,似是利器砍擊鎖鏈之聲,兩聲過後,又是一聲巨響——
文廷玉已探知對手方位,利刀向前,卻被對手反手橫劍一擋,二人兵器相觸,氣勁相當,各自都在驚嘆對方能為。
此時外間的獄卒听到聲響,漸漸往里面來護駕,一時間屋內煙霧也在漸漸消退。
「不留活口,殺!」文廷玉斷然一聲,令眾人開殺,自己亦緊緊相逼,此時戚從戎與季苓亦上前助陣。
眼看就要得手,只听「嘖」一聲,另一枚煙霧彈在不知何處角落又爆開,頓時屋內濃煙四滾,眾人視野茫然,幾個獄卒更是不小心失手砍了自己人,正哇哇叫痛。
一片吵嚷間,文廷玉也難從容出手,正怒時,外間忽來一聲笛響,夾帶銀針而來,季苓與戚從戎忙將暗器擊落,卻漏了一枚,文廷玉冷哼一聲,橫刀斬之兩截,但那人卻趁勢逃了。
文廷玉怒而欲親自去追,忽然听見外面嚷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好——」
人還在濃煙滾滾之廷玉怒斥︰「混賬,有何大事不好?」再急,也未有他這里的事急,當下振袖一揚,以真力蕩開煙霧,幾個沒用的獄卒在旁,被極大的力道震飛出去兩丈。
來報信之人見龍顏震怒,嚇得不敢再嚷,但宮中急訊,不得不傳,只能顫抖著跪下道︰「皇上,宮中來報,皇後中了毒,請——」
話未說完,文廷玉人已經不見。
戚從戎與季苓忙忙跟上。
報信人抬頭不見了皇上,又驚又怕,見周遭狼籍,更是抖索了半天,站都站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病了兩三天沒見大好,昨兒晚上八點睡到今早八點,稍微舒服些了,但是坐著寫文膝蓋一直又在痛,這個天兒便敷熱水袋,還不知道將來怎樣呢……嘆……
推一隻人靚歌美的V,這幾天聽得我心兒亂顫~
這一場戲,到底演到幾時,人人方能罷休?
到後來,傷心的是皇後還是皇帝呢……
OH~NO~~奴家又在裝,不就是沒存稿沒大綱所以不知道後來會怎樣還說得這麼裝13你夠了!
PS,多謝各位對奴家進行包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