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們這組繼續往東,我和梁川往山下找,另外那組有傷員的應該在更下面的位置。還是那句話,一切小心謹慎,等地面救援隊到了就有援手了。」唐 贊同宋皓的建議。
四人就此分頭,沈沉跟著宋皓繼續披荊斬棘向東邊的山腰尋找傷員。
墨色的天幕上隱約可以看見半輪忽明忽暗的月亮,雷聲有愈來愈近的架勢。
「快下雨了,先把沖鋒衣穿上。」宋皓停下來在背包中翻找出一件折疊得方方正正的沖鋒衣,他把沖鋒衣穿在顯眼的夜光橙色馬甲里面。
沈沉也照樣把沖鋒衣穿上,果不其然天上很快開始掉下雨點。
兩人一個開路一個照明,一路艱難前進一邊大聲呼喊,山雨越來越大,山路越來越難走。他們都明白,如此惡劣的條件僅僅依靠他們倆是很難完成搜救任務的。
宋皓的耳麥中終于有了響動,是唐 的聲音︰「地面救援隊已經到達,我們也發現了一組傷員,其中一人崴傷了腳,一人有點月兌水,問題都不大,正在等待援兵。你們那邊情況怎樣?」
宋皓抹了抹臉上混雜的雨水和汗水︰「還沒有任何發現,雨越來越大,搜索難度增加,請求增援。」
「把你們現在的位置告訴我。」唐 道。
宋皓取出GPS將確切位置告訴唐 。
正在此時,沈沉忽然發現距離他們十幾米遠的高處,在灰暗的夜色與雨幕中挺立著的大樹的枝椏上,似乎有什麼紅色的東西正懨懨地飄動著。
沈沉一把抓住宋皓的胳膊,沖著遠處一指︰「你看那個!」
宋皓順著沈沉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眼神立即亮了一亮。
「我們過去看看!」宋皓收起GPS,跨過齊腰高的雜草和枯枝,向著那里邊跑邊大聲呼喊。
沈沉緊緊跟隨,兩人一同高喊︰「有人嗎——」
風聲和雨聲充斥在耳際,被雨水模糊的視線中唯有那紅色的信號正在微弱地飄動。
「救……命……」
忽然,嘈雜的雨聲與踩斷枯枝的聲音之中似乎傳來一個微弱的女聲,有人正無力地呼救著。
宋皓停下腳步示意沈沉也停下,兩人屏息凝神仔細分辨聲音。
「救命……我們在這里……」那確實是一個女性的聲音。
「那兒真有人!」沈沉心中有些激動。
「沒事了,我們很快就去救你們!堅持住!」宋皓抬頭高聲喊道,立即通知唐 當前的狀況和位置,這種惡劣的情況下必須有援助才能確保一切順利。
那是一處高差足有三四米的山體,下面是坡度略大的斜坡,斜坡之下就是陡壁。
一棵粗壯的大樹生長在突出的山體之上,斜斜地將樹冠伸展出來,剛才沈沉看到的紅色物體是被困者的圍巾,他們將圍巾系在樹枝上的明智舉動讓他們得以及時被發現。
「你們有幾個人,情況怎麼樣?」宋皓一邊詢問一邊觀察周圍環境,思索著怎樣才能把他們解救下來,嚴峻的地勢讓救援難度陡然增加。
「兩個人,我男朋友受傷了……」那女聲虛弱地說。
「你男朋友還能說話嗎,怎麼傷的,傷勢重不重?」宋皓抬頭望著更遠更高的地方,夜色已經愈發濃重,看不清楚山間狀況,加之這陣說小不小的山雨,即便要繞過去往上再爬一段然後想方設法下到被困者所在的山體也需要很長時間。
「他從上面摔下來的,好像傷了腰,現在不能動,我好害怕……」那女生說著說著嗚嗚地哽咽起來,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全了。
沈沉心中暗道不好,傷了腰動彈不得多半是因為傷及脊椎,隨意搬動很容易造成更大傷害,記得顏毅的工作筆記中寫著,搬運傷害到脊椎的病人必須借助有一定硬度的擔架。
「組長,我們等後援吧,沒有擔架也救不了他。」沈沉用電筒往上照了照,只能看到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一臉哭腔的女生,還有她旁邊躺著的人的雙腿。
「嗯,看樣子就算我們想辦法從上面繞過去也要花上至少一個小時的時間,而且傷員還不好運,還是先等後援吧。」宋皓贊同地說。
「救救我們,我快受不了了,求你們快救救我們……」那女生嚶嚶嗚嗚地不斷請求著,仿佛被過久地困在黑暗中的人終于見到了一絲亮光,情緒大幅度地波動起來。
宋皓從背包中取出水和食物,退後幾步斜斜地向著前上方使勁兒一甩胳膊,將水和食物甩了上去。
「你先喝點水吃點東西鎮定下來,不要直接給傷員喝水,我們很快就能救你們下來了,再堅持一會兒。」
那女生拾起水瓶擰開蓋子猛灌了幾口,嗆得咳嗽不止,喘了一會兒又低頭對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麼,然而下一秒她就驚聲尖叫了起來。
「救命啊!他、他不動了!我男朋友沒有反應了……救命啊,你們快救我們啊!」一瞬間,她的情緒極為激動,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你冷靜一點!」宋皓大聲喊道,「他可能只是休克!」
「不要啊!不要這樣……救我,救我們……」那女生完全听不進去宋皓的話,一邊趴伏在男生胸口痛哭一邊含混不清地說著什麼,甚至想要將那男生扶起來摟進自己的懷里。
「姑娘,你不要激動!」宋皓急得大喊,「不要踫你男朋友的身體,冷靜下來,你們很快就會沒事的!」
然而那女生已經失控,不停地顫抖哭泣和拉扯她男友的身體,理智已經被驅逐出她的頭腦。
沈沉捏著一把汗,對著耳麥焦急地說︰「隊長,我是顏毅,增援還需要多久?這里有一名傷員可能已經休克,和他一起的被困者情緒非常激動,她的行為可能會對傷員帶來二次傷害。」
「直升機已經帶人上去了,但是雨下得越來越大,可能還需要十來分鐘,你們再堅持一下。」唐 那邊也急了。
「還要十分鐘。」沈沉對宋皓說道。
「等不了了,我爬上去把她救下來,你在下面接應我。」宋皓將背包卸下來甩在地上,利落地取出繩索和丁鎬等工具。
「爬上去?」沈沉愕然,那突出的山體由山泥和岩石組成,在如此惡劣的天氣環境下,不用想都知道攀爬難度有多高,何況還要從那上面搭救一個情緒失控的人下來。
「她再這麼趴在傷員胸口哭或許就真的救不回來了。」宋皓神色一斂,在山體上模索了一陣,選取了幾個比較結實的位置,用小型丁鎬鑿出幾個可供攀爬的坑。
沈沉下意識地屏著呼吸,用兩支電筒給宋皓照明。
宋皓一邊鑿坑一邊緩緩向上攀爬,不時有泥土和碎石從他的腳下掉落下來,而突出山體的下方就是沈沉所站的陡坡,陡坡不過幾米寬,那之下就是峭壁。
「姑娘,能站起來嗎?」宋皓爬到可以把腦袋探出來看到被困者的高度,那女生仍然死死抱著同伴的身體小聲啜泣。
宋皓將丁鎬放下,又卸下背在肩上的繩索,雙手用力一撐爬上了突出的山體。
「沒事了,我來救你了。」宋皓費力地將那女生拉開,去探傷員的頸動脈,所幸脈搏依然跳動著,宋皓立即月兌下自己的沖鋒衣蓋在臉色蒼白的傷員身上。
「兩個人都沒事。」宋皓回頭沖著站在下面的沈沉喊。
沈沉松了口氣。
宋皓將繩索的一頭甩過大樹的一根粗壯的枝干,然後將繩索綁在女生的腰間,剩余的繩索則扔下去給沈沉。
「你慢慢放繩子,我在上面看著。」宋皓囑咐沈沉,接著將那女生扶到山體邊緣處,「有我在,很快就沒事了,你抓住繩子,我們慢慢放你下去。」
「那他呢,那我男朋友怎麼辦?」女生忽然抓住宋皓的衣服,情緒再次起伏。
「很快也會有人來救他的,你放心,他沒事。」宋皓月兌去了沖鋒衣,很快在雨中顫抖起來,「你先下去到安全的地方等著,我們很快下去。」
那女生顫顫巍巍地站在山體的邊緣處緊緊抓著宋皓的手臂不放,宋皓只能耐心地一點一點引導她抓緊繩子懸空雙腿。
沈沉在下面死死抓住繩子的另外一頭向下用力以幫助那女生騰空,眼見著那女生接受了宋皓的勸導就要得救,然而,當她雙腳離地向下降落的那一瞬間,她卻因為害怕猛地扯住了宋皓的衣服。
站在突出山體邊緣的宋皓並未能預料到這樣的突發狀況,原本他正前傾著身子護著那名女生,豈料突然被拽住衣服向下拉扯,腳下立即失去重心栽倒了下去。
宋皓從突出的山體上摔了下來,從沈沉身邊一直滾落到陡坡的邊緣,與泥濘的山泥一同消失在沈沉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