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的心髒重重地跳動了一下。
「是這樣啊……」李錦程的視線從宋皓臉上轉移到沈沉臉上，意味深長地道，「不過這種事情很難預料，尤其是對新人來說。」
沈沉默默看著李錦程，對方眼中有一種略帶試探的意味。
他想知道那次事故的情況並不需要急在這一時，以後自有機會查看任務報告，偏偏要當著沈沉的面提出這些疑問，分明是想看看沈沉會有什麼反應。
林淵已經察覺到他的不自然了，沈沉心里明白，第一眼看到林淵時自己無法控制過于震撼的情緒，那時流露出的驚訝神色已經引起了林淵的注意。
盡管林淵不可能猜測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已經開始懷疑，懷疑這個叫做顏毅的隊員與沈沉之間的聯系並不那麼簡單。
林淵一定十分疑惑，為什麼第一次見面的顏毅會對他表現出驚訝，可又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答案等著他。
「不過誰不是從新人過來的呢，有挫折才會有成長。」宋皓打破沉默，瞥了眼沈沉，他明白這次事故對于沈沉來說非同尋常，沈沉自然是不想多談的。
「宋組長說得對。」李錦程緩和了神色，重新動了筷子。
「你不要叫我宋組長，我是A組的組長，B組組長是唐 ，你喊我宋皓就行了。」
李錦程點頭應了聲。
「那次的事故……」沈沉忽然開口道，李錦程立即直直地望向他，沈沉主動迎上對方的目光，「那次的事故中造成疏忽的人確實是我，我由于缺乏經驗，沒有確認絕對安全就進入坍塌中心救人，沒想到隧道再次坍塌，被我所救的人反而因此死去。」
既然已經被懷疑，既然遲早也會被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如直接坦白，至少這樣看起來更坦然，或許能夠多消除一分對方的疑慮。
李錦程看著沈沉，佩服似地點點頭︰「能夠直面自己的過失也需要很大勇氣。」
「這件事情一直提醒著我，多觀察細節，多顧全周圍的情況，還有……多救人，以此償還我的過失。」沈沉道。
「那麼就算是過失也並不是毫無意義的。」李錦程說完露出微笑。
「都快吃飯吧，要聊天有的是時間機會，食堂也是要關門的。」宋皓催促道，一邊極為自然地夾了兩塊紅燒魚給沈沉，「你愛吃魚，給你。」
「誒，顏毅也愛吃魚嗎？我有個朋友非常喜歡吃淡水魚。」李錦程笑道，「正巧我是食肉動物，不怎麼喜歡吃魚，每次和他一起吃飯我都把魚讓給他吃，就像這樣。」說著，也要把自己餐盤里的魚夾給沈沉。
「我吃不了那麼多……」沈沉迅速伸出筷子擋住李錦程，這一幕如此熟悉，只是曾經每每欣然接受，「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喜歡吃魚。」
「是嗎，不好意思，我也是習慣成自然了。」李錦程尷尬地笑笑，收回筷子。
宋皓看了看低頭繼續吃飯的沈沉，又疑慮地瞥了眼李錦程，恰巧對上對方的目光，李錦程眼里帶著稍縱即逝的笑意，很快收回了目光。
三個男人停止話題，很快吃完飯離開食堂。
「剛才唐 把宿舍的鑰匙給你了吧，我帶你去宿舍，你的行李已經讓人運到宿舍了。」走在主干道上，宋皓回頭對李錦程說道。
「隊長說我的宿舍就在顏毅樓下，我跟著他走就行了，不用麻煩你的。」李錦程說著把手搭在顏毅肩膀上，就像親密無間的朋友那樣。
宋皓停了停腳步，跟上去緊挨在沈沉旁邊。
「反正宿舍區也不大，我送你們回去。」
「又不是小姑娘，兩個大男人還需要送嗎，宋皓你就放心回去吧。」李錦程道。
「是啊，組長你回去吧。」沈沉擔心的是毫不知曉李錦程究竟是什麼人的宋皓又會在無意間透露了他的信息。
宋皓也不好再堅持，只能答應。
到了宿舍區，三人往兩個不同的方向走。
臨走的時候宋皓還對著沈沉使了個眼色，像是在擔憂著什麼，沈沉只能回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放心。
「我們的宿舍離得那麼近，以後有什麼事可要麻煩你照應了。」李錦程沒話找話地說。
「沒問題，只要我能幫上忙，你盡管開口。」沈沉道。
「我覺得宋皓這人挺不錯的，尤其是對你。」
話題突然轉變得那麼快，沈沉一時有點懵。
「他是我們組的組長，責任心很強，對誰都不錯。」沈沉把李錦程領到宿舍樓里，按了電梯。
「那不太一樣，我看得出他對你特別關注特別照顧，好像一直暗中注意著你的一舉一動。」電梯門打開了，李錦程跟著沈沉走進去。
「或許因為我是個讓他操心的新人吧。」沈沉故作輕松地笑道。
「嗯。」李錦程從鼻腔里發出一個輕微的聲音，「或許是這樣吧，不過我曾經也對一個人那麼關注過，卻並不是因為他是新人才關注。」
電梯樓層的數字一個接一個往上跳，沈沉背對著李錦程沒有說話。
「我以前工作的地方等級森嚴，老板又凶狠又陰險，每個人在保全自己的同時只想著向上層的人獻殷勤以求獲得庇護，該怎麼說呢，就是無論誰不管做什麼都是有著不單純的目的的。」李錦程繼續說道，「只有那個人不同，雖然後來我也知道他加入我們也有他的目的，不過只有他會以純粹的感情和我接觸。」
電梯停在七樓，金屬門應聲而開，沈沉走出去，李錦程緊跟在後面。
「其實他對我很冷漠，對誰都很冷漠，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和其他人不同，只有他拿我當做‘我’，而不僅僅是那個機構中負責某一個工作環節的一台機器。」李錦程雙手插在口袋中，邊回憶邊說，「很奇怪吧，我就是能感覺到他的與眾不同，然後在不知不覺間我就變得沒有辦法把眼楮從他身上移開了。」
「到了。」沈沉忽然站定，後面的李錦程差點剎不住車。
「呃，噢，真快。」李錦程尷尬地笑笑，「謝謝你帶我回宿舍，不好意思，剛才就顧著一個人自言自語說些有的沒的。」
「你客氣了。」沈沉搖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很親切，就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李錦程掏出鑰匙打開門。
「這是肥皂劇里的男主角們追求女孩子時用爛了的借口吧。」
「那如果我真的想追求你呢？」
「……」沈沉失笑。
「我開玩笑的。」李錦程輕笑出聲，「你別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啊。哎，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點自來熟？」
「沒有。」沈沉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說真的，就連面對我的無聊玩笑時的反應，你都跟他一模一樣。」李錦程微笑道，又輕輕嘆了口氣，「不過我再也不可能見到他了。」
沈沉心里一顫。
「也沒有資格見他。」李錦程頓了頓，目光從遠處的夜空回到沈沉身上，「抱歉，你千萬別把我的自言自語放在心上，我這個人就這樣，要是拿你當朋友了就會絮絮叨叨的。」
「早點休息。」沈沉點點頭，轉身要走，忽然被一把拉住。
「要不要進來坐坐，反正時間還早，你該不會那麼早就要睡覺吧？」李錦程道。
「我……」
「其實我是想拜托你幫我整理房間，你看，行李都放著沒收拾呢。」李錦程指指放在屋內地板上的行李箱。
「好吧。」沈沉答應。
兩人先給宿舍大體搞了衛生，李錦程洗干淨水壺煮了水，拿出自己帶來的上好茶葉泡了茶，把沙發拾掇了一下，一起坐下來休息。
「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放松過了。」李錦程捧著茶杯說道。
「為什麼不去過輕松的生活呢？」沈沉自然知道他從前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李錦程別開視線，臉上還帶著微笑，卻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
「人活在這個世上，總會踫到不得已的事情，不過再多借口歸根結底也是自私，因為這個，就要付出代價。」李錦程道，這話讓人難以抓住真切的含義。
「如果同樣都要失去什麼，我會把兩邊一起放在天平上，哪邊輕就拋開哪邊。」沈沉道。
李錦程抬眼望著沈沉，眼神與剛才又有很大不同︰「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人和人是不同的。」
「那也是。」沈沉點頭，再次陷入沉默。
「我去給你加點水。」李錦程站起來，伸手去拿沈沉手里的茶杯。
「不用了，你的行李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了。」沈沉捏著茶杯不松手，要往矮桌上放，李錦程堅持還要給他加杯水，兩人推搡中李錦程腳下拖鞋一絆，迎面向著沈沉倒了下去，沈沉手里茶杯滑出去摔在地上。
「不好意思……」李錦程整個人罩在沈沉身上，如果不是反應快用手撐著沙發恐怕就要撞在一起。
「沒事……」沈沉推開李錦程坐了起來。
「好像踫上你之後我就有點不對勁。」李錦程尷尬地站起來收拾殘局。
「我先回去了。」沈沉往門口走，忽然警報聲大作，震徹了夜空。
「有任務？」
「對！」沈沉大聲道，打開門迅速往樓道里跑。
李錦程扔掉手里的茶杯，緊跟出去。
急促的警報聲中，整個救援中心再次陷入忙碌的狀態。
作者有話要說︰完成三更，就算拖延癥多動癥飯局多都可以做到啊，淚流滿面！
雖然字數是少了點……而且已經跨越到第二天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