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之後,林奕就後悔了,站在入口處,她很懷疑自己進去後還能不能擠出來。剛要回頭,卻看到旁邊的小吃鋪圍得滿滿都是人,林奕眼楮一眯,吃飯是大問題,老家的廚房里估計什麼都不能用了,思維一打開,其他的問題也就接踵而來,林奕突然發現家里也就剩下那座兩層小樓可以遮風避雨了,其他生活用品一概沒有,自己是不需要,可是在別人眼里,一間四年沒人的房子要怎麼住?
繞了兩圈之後,林奕先下樓叫了輛像小貨車的出租,這種車後排寬敞,坐的人也多,縣城里很常見。
鼓足勇氣,沖進超市,基本上也不考慮什麼了,看見需要的就往購物車里扔,鍋碗瓢盆,油鹽醬醋,被子床單,洗衣粉,沐浴露等等,最後還選了一台電視機電冰箱。
當工作人員幫林奕把東西運出超市的時候,司機就直接告訴她,自己的車裝不下,那台電冰箱太大,放不進去。
無法之下,司機說他有個哥們也是開這種出租的,他的車廂更大,應該能裝下冰箱,就把對方也叫了過來。林奕很無奈,她多麼想就這樣一揮手直接把便節能環保。
把零零碎碎的東西先搬上車後,林奕就站跟司機站在車旁等著,司機的手機嚴重漏音,讓她很清楚的听到另一頭熟悉的家鄉話,「馬上就到,我這剛送完一個,正在回去的路上,等我十分鐘!」
司機掛上電話,沖林奕憨厚的笑了笑,干巴巴的解釋道︰「那個,小姐,不好意思哈,你不著急吧,俺兄弟說還在路上,你能不能再等等?」
林奕在心里吐槽︰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可是這實在不怨人家,家鄉很多人其實都不知道現在叫年輕女孩小姐是很招人怨恨的。
她今天剛回來,所以心情還不錯,沒有跟司機計較,就說︰「行,那等半個小時吧,這車這麼多,要是他到不了,我隨時都可以再找一輛。」
听到林奕這麼說,司機明顯松了口氣,放松許多,馬上有堆起一張笑臉,說道︰「一定一定,我再催催他!」說完就又拿出了過去,催促道︰「你小子快點啊,人家小姐說了,就等半小時,千萬別誤了時間!我跟你說,這可是去黃營的,對,就是你老家那邊,一趟可就是一二百,你趕緊著!」最後一句是特意走遠了捂著手機小聲嘀咕的,司機說完還轉過身沖著林奕諂媚的一笑。
林奕裝作低頭把玩手機,沒有理會。縣城里的這些開出租的一般都是自家買的車,平時在人多的地方轉悠拉客。林奕不知道他們一天可以賺多少,但是都是要養家糊口的,也不容易,而且對方顯然也是黃營的,說不定兩人還有親戚關系,沒必要計較這麼多。
但是她也並不是冤大頭,雖然對方說是馬上就到,可這個馬上的解釋就多了去了。原來有個室友說她有位朋友經常聚會遲到,基本上可以這麼理解他的話︰要是說坐上車了,就是還沒出門;要是說已經在路上了,就是還在等車;要是說馬上就到,那就是才上車,還有得等。
而這種一心想賺你錢的司機基本上已經把這套學的爐火純青了,甚至吃準你要等著,路上還會接送一兩個短途的客,她可以等,但是如果時間太長那肯定就沒戲了。
看看手機,半小時一晃就過去了,把手機裝進口袋,整理一下衣服,她轉頭向旁邊的一輛半舊的昌河車走去,駕駛座上正在吸煙的司機一看到林奕走了,連忙下車跑過去攔住她,著急的說著︰「大妹子,你再等會兒,再等兩分鐘,就兩分鐘,我那兄弟他馬上就到,真的馬上就到!」
林奕撥開他抓著自己手臂的手,她也不是真的就要找別人,車上這麼多東西再搬來搬去也太麻煩,她只是想讓司機催一催,讓對方給個準點,冷淡的說︰「我又不是沒等,說了等半小時,可是他現在在哪?」司機啞口無言,只能一邊攔著林奕,一邊慌亂地掏出電話,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男聲從兩人的身後傳來。
「來了來了,老蔡,」林奕和司機同時扭頭,就見一個穿著灰撲撲半舊軍大衣的年輕男人小跑過來,「哎呀,這里面沒有車位了,我的車還停在路邊,快點走吧!」
說完就上手去抬放在旁邊的冰箱,老蔡連忙也上去幫忙,對一直冷著臉站在一旁的林奕說︰「大妹子,你先在這幫俺看下車。」
沖他擺擺手,算是同意了,林奕又靠著車門發呆起來。
司機搬完東西後回來載著林奕駛出超市前面的停車場,到路邊和另一輛車回合。林奕疑惑的看著司機把車停了下來,還沒問出口,就听司機說道︰「俺這車有些舊了,去黃營的路一直沒修過,坑坑窪窪的,跑起來顛得慌,你坐祥子那輛吧,他的車新,沒那麼顛。」
順著司機手指的方向,林奕就看到前面停著一輛棕紅色的桑塔納,從外表看起來的確比自己坐的這輛嶄新不少。
下車,又坐的叫做祥子的車上,關上車門,車子就啟動了。
祥子打著方向盤,避開人群,順利駛向柏油路,從後視鏡可以看到那個叫老蔡的車正緊跟在後面。過了十字路口,路上的人流瞬間減少,祥子才有空向林奕說道︰「你看,我說半小時到就半小時到,現在顧客就是上帝,我們哪能讓上帝等著,你說是不是,嘿嘿!」
林奕哼了一聲,說︰「什麼半小時,那是我說的好不好,你自己不是說十分鐘就到嗎?!」
對方依舊嬉皮笑臉地跟她耍貧嘴,林奕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祥子卻突然不說話了,扭過頭來盯著林奕直看。
林奕有些莫名其妙,這時旁邊一輛卡車呼嘯而過,她顧不上多想,直接上手把對方的頭掰正,提醒道︰「你看著點路!」
這時卻听見祥子略顯興奮的聲音說︰「你是林奕,是不是?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黃宗祥呀!」說著就又要把頭湊過來,林奕趕緊說︰「記得記得,你看著路,別亂動!」
說完才開始仔細地回想,黃宗祥,誰呀?
祥子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就看到林奕疑惑的神情,也不在意,笑著解釋道︰「我們可是小學同學,還坐前後位的那種,那時候我還老是揪你的辮子,嘿嘿!」
這樣一說,林奕還真又想起來了,小學三年級之前,她因為不討老師喜歡,座位被安排在教室的後方,後面坐著一個小胖子,不愛學習,整天看連環畫,喜歡上課吃東西,動不動還總是惡作劇的揪女生辮子,坐在他前面的林奕深受其害。
林奕恍然大悟,她說怎麼就是和這人氣場不和呢,原來是老冤家了。
看林奕想起來,黃宗祥就問︰「你上大學呢吧?放假回來?看你買這麼多東西,不過你家這麼久沒人住,原來的東西也都該不能用了。」
林奕打趣道︰「你這都過得什麼日子,我都畢業了,上班都上半年多了!」
在熟人面前,祥子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有些憨憨的笑道︰「我學習不好,初中畢業就沒上了,時間都過迷糊了!」
林奕好奇的問︰「那你現在就主職開車?還住在黃營不?」
祥子解釋說︰「沒了,我結婚了,住在鎮上,今天有人用車進縣,我和老蔡跑的,總不能再空車跑回去,我倆就想著能不能再拉幾個回頭客,賺點油錢,嘿嘿!」
林奕吃驚的看著他,記得他應該和自己一般歲數吧,怎麼都結婚了?!
林奕的反應讓祥子大笑,「咱們鄉下又不是大城市,結婚都早,我都有兒子了呢!」
林奕的嘴巴有越張越大的趨勢,祥子繼續刺激道︰「你好久沒回來過了,都不知道,咱們那些小學同學,現在沒幾個還單身的了。」
林奕很快就反應過來,剛才她只是有些沒有想到這茬,其實她也知道家里的年輕人一般很早就會結婚生子,之前她還專門問過外婆,外婆的解釋是,大家都早,你要是不快一點,好的可就被別人搶走了。
兩人一路都在聊一些小時候的事情,或是祥子跟她說說村子里變化、最新狀況,他父母還在黃營住,只有他們一小家三口住在鎮上,他老婆在種子站上班,兩人有空才會帶著兒子回去看看老人。
從鎮上去黃營的路是一條石子水泥路,很窄,基本上只能容下一輛卡車,這條路通向鄰鎮,大概十年前兩個鄉鎮之間被新修的國道連通,這條水泥路也就沒有了大的用處,基本上沒有機動車路過,偶爾才會過去一兩輛私家車,鎮上也就沒有再花錢維修過。
雖然平時就過一些步行和騎自行車的人,但是幾年下來這條路還是變得破敗不堪,坑坑窪窪,到處是小石子,車在上面幾乎走一米就要顛三顛。
坐在車上,上下左右晃動的感覺很熟悉,以前這條路的情況還沒有這麼壞,但是那是坐的都是拖拉機和摩托三輪之類的,沒有防震的效果,感覺跟現在也沒什麼區別。
林奕的母親姓黃,父親和大伯那邊鬧翻之後就跟著母親住到了黃營村。黃營之所以叫做黃營是因為這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是姓黃,祖上的時候都是一個本家的,還一直沿用族譜起名字,像是黃宗祥就是宗字輩,村里他這一輩的都叫黃宗。
從鎮上開始晃蕩了近一個小時才總算是到了村口,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了。林奕現在的身體素質異常強悍,顛簸了這麼久也沒有絲毫的不適。
林奕的家就在村口不遠處,只是村里都是泥巴小道,車下不去,只能停在路邊,下了車,黃宗祥就說回去叫幾個人來幫忙,便跑了。
一會兒就見出來好幾個年輕人,推攘著跑過來,臨近過年,外出打工的也都回來了。
說實話,以前的林奕因為上學的關系很少在家,就是在家也是宅在屋里陪著外婆,看看電視,對村里的人除了一些老長輩還真認不全。那時村里好多勞動力也都外出務工了,見得本就少,現在更是幾年沒有見過面,大家也都變了,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林奕有輕微的「臉部識別障礙」,所以,她只能尷尬的隨意打了個招呼,卻是叫不出名字。
所幸都是鄉里鄉親,也沒人介意,上前就開始幫著搬東西,林奕走在前面,快速的跑到大門前打開鎖,好讓大家進來。人多好辦事,基本上每人幫忙拿一點,基本上一趟也就搞定了,東西放下後,想著林奕還有好好收拾一番,所有人又都很快散了。
送走幫忙的人後,林奕掏出錢付了老蔡和祥子的車費,本來祥子是不要的,可是林奕說他還有孩子要養,自己也不缺這點,果然,听到兒子,祥子也就收下了。
老蔡先開車回了鎮上,祥子說要回家看看爸媽,也走了,林奕關上大門開始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