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 魅 生 前傳(一)

作者 ︰ 玉蟬

作者有話要說︰說前傳有一點虐……

據說開頭虐會嚇走很多很多的大大……

可是大大們一定要相信,重生文就是悲劇慘死的女主復活後狠狠虐別人的故事,所以……

所以實在不喜歡看虐頭的大大們,就跳過前傳吧,咳咳我的身體愈來愈孱弱了,近來已經到了纏綿病榻的地步。

喬喬說︰「小姐身子本來就不好,又重傷未愈,不如我尋了大夫過來瞧瞧。」

喬喬是我的婢女,原來伺候我的那些小丫鬟們全都被分到了妹妹那里,後來我僥幸保住了性命尋回了家,娘便新尋了這個姑娘過來,這姑娘並不清楚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不像其他婢女看向我的目光,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憐憫。

喬喬開門出去了,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尋個大夫過來,我只知道,如今我這身子恐怕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救不好的。

當初放開樂山的手摔下懸崖時,我就沒有想過還能活下來,如今續了這麼長時間的命,也不知道是老天有意眷顧,還是開玩笑似地捉弄。到底是應了世事無常的老話。

門「吱呀」一聲打開,清淺的腳步聲帶著點涼氣向這邊移來,我以為是那個一直給我看病的張大夫,便問了句︰「我還有多長時間?」

然後珠簾輕動,被褥陷下去一點,鼻間飄來一點若有似無的熟悉味道,我這才睜開眼楮看來人,撐著床試著起身,無奈渾身軟綿,最終還是放棄了。

我想,已經在她面前潰不成軍,如今這狼狽的樣子在落入她眼中,也真真淒慘了些。

她見我這樣掙扎也沒有搭把手的意思,頓了半晌,才嘆氣般說︰「姐姐,明日,便是我與樂山大婚的日子了。」

我啞了嗓子,許久才干笑︰「啊,那很好啊,恭喜你了……」

說完這話後我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力不從心了,玉芷拉過我的手握在手心還想說些什麼,我別過頭,不想再听下去。

腳步聲漸遠,我不止一遍地在心里偷偷想,你即便是能嫁給他,也不得不頂著我的名字。想到樂山,我的心立即塌了一塊,腦子里紛亂如雲,一會兒是母親語重心長的表情,一會兒是懸崖上樂山絕望的眼神,那樣真切的感情流露,根本就不像裝的啊,為什麼就忘了我呢?

那日我重傷痊愈,不顧大夫的阻攔尋了回來,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在談論著最近的軼事,我頗有興味的找了個茶水鋪子坐下,似乎是在說太子和玉家三小姐婚事,說那雙玉人出游遭遇了劫匪,兩個人大難不死,終成眷屬。我心想這京城里的人消息可真靈通,我這才剛剛進城就知道我重傷痊愈。

正听得津津有味,路上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有人高喊了一聲︰「那就是太子殿下!」我連忙順著聲音望過去,便望入了一雙如深潭的眸子里。

周身喧囂盡數寂滅,他一身的玄衣華服,冬日蒼白的陽光下,他的側臉輪廓明晰,一邊唇角勾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樣熟悉。

我曾經設想了很多重逢的場景,想了很多我要說的話,可是當我真真正正的見到了心中的人兒,那些話卻都忘在了腦後,只想著將他抱在懷里,緊緊的抱著,永遠不要再松開。

我這麼想了,自然也就這麼做了,當我埋在他的胸口,再次聞到了熟悉的冷梅香氣,心底驀地一嘆。可就在我陶醉不知所以的時候,一股大力將我推了開來,樂山神情緊張的對杵在一旁的女子解釋︰「阿衡,我不認得她的。」

他叫那個女子阿衡。我晃晃腦袋,試圖找出自己一絲思維錯亂的痕跡,或許是我太過思念樂山,將別人錯認成了他,亦或者是他其實是在喚我阿衡,旁邊的那個女子只是個擺設。

樂山又說︰「阿衡,你信我。」

聲音熟悉,他是樂山,一邊的女子回應了聲︰「樂山,我自然信你。」說明她是真實存在的,我沒有看錯也沒有听錯,于是指著那個女子問樂山︰「她是阿衡,那麼我是誰?」

我自小都不喜歡與人爭東西,總相信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便是如何去爭去搶也得不來,大概是我這人生性懦弱,即便是別人搶到了我的身份上,我也只能問一句,我是誰。

樂山當即回答了我這個問題,薄唇一張一闔,他吐出了兩個字︰「瘋子。」

四周看熱鬧的人一時哄笑,樂山攜美人離開,獨剩我接受眾人的指指點點,忽有人說︰「這姑娘和玉家小姐真有幾分相像呢。」

我心想,能不像麼,一個爹娘生的。

我本想著回家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沒等我開口,母親就露出驚懼的表情問︰「你怎麼回來了?」

是的,我仔細分辨過,真的只有驚懼。我反問︰「我回來了,娘不高興嗎?」

沒有人高興,一家人,全都希望我可以死在外面。

母親尷尬的笑了笑,她說︰「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休息下吧。」之後我被囚禁了起來,在一方四角院子里,只有喬喬陪著我。

又發了很久的呆,門聲再次響動,這次是喬喬請了張大夫過來。

張大夫先在外間靜坐了一會兒散了散身上的涼氣,透過層層幔帳,可以看到他隱隱綽綽的身影。我將手腕伸出去道︰「過來把一下脈吧。」他這才提了藥箱進了內室。

大夫是家臣,我自小就讓他看病,猶記得回家後他第一次給我看病的時候頗為驚訝的眼神︰「小姐一向健朗,如今身子怎的弱成了這樣?」

我問他︰「我還有幾日可活?」

放在我手腕上的溫熱指尖顫了一顫,張大夫收了手轉身去開藥方,喬喬听了我的話後連忙接口︰「小姐說的這是什麼渾話,自然會一直一直活下去的。」她說這話的時候張大夫已經將藥方開好了,喬喬收了藥方跑出去抓藥,待她消失在門後,張大夫才道︰「怕是熬不過這個冬了。」

我弓背咳了一陣,揮手示意他下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喬喬端了藥過來,她扶起了我。

我接過藥一口一口飲盡,喬喬收了藥碗,她嘆氣︰「怎麼喝了這麼多的藥都不管用?」

我離開藥王谷時,雖沒有痊愈,卻也不像今日這般孱弱。那日神醫曾說我被震壞了心脈,不宜大喜大怒,只要做到戒嗔戒怒便還有十多年可活。

當時我問他︰「若是大喜大悲了呢?」

他說︰「那也能熬上三年。」後面便是些自夸的話,我已記不得太清楚,可這三年期限卻記得分分明明。

如今只不過三個月,我卻如將死之人,這其中緣由,想想便令人心寒。

我被關起來的第四天,終于等來了母親給我一個答案。她原本極愛美,歲月也厚待她,年近五十的人,看起來只有四十歲的光景。可僅僅幾天,她臉上已經寫滿了滄桑。

她拉住我的手說︰「阿衡,娘對不起你。」

她說當初就是因為我非要拉著樂山去郊游,才會遇到刺客,讓樂山受了重傷。太後也因此遷怒了玉家,幸好樂山醒了過來,當時太後並不知道他已經失了憶,口口聲聲要讓給玉家一個教訓,這便讓樂山听了去,他才知道和自己一起遇險的還有一個叫阿衡的姑娘,並且這個阿衡,同自己還有一紙婚約。

他是個心善的人,听聞太後要整治玉家,硬是攔了下來,重病的他非要見到阿衡才能安心,玉家便讓玉芷頂替了我的名字。在玉芷的照顧下,樂山慢慢痊愈,就像所有的話本子寫的那樣,玉芷的溫柔善良打動了他,他愛上的玉芷。

娘說︰「太後曾經下了旨意說,若是你死在了懸崖底下也罷,若是還活著,那我們整個玉家都要為你犯下的錯贖罪。」她頓了一頓,眼楮里寫滿了為難與痛惜,「阿衡,你也是玉家的一份子,便為了玉家犧牲一下可好?」

那時的我即便是听了那一番話後也是不甘心的,我不相信樂山真的忘記了我愛上了別人,非要見他一見才能甘心,娘拗不過我,後來玉芷心高氣傲地跑過來說︰「便是讓你們見上一面又如何?」

這便有了第二次見面的機會。

那日我著了淡妝,讓自己的面目看起來不那麼蒼白,一早就起來坐到小榻上等著,用我自以為最美麗的姿態。

喬喬過來勸說我吃點東西,那時我全身心都放在了即將到來的樂山身上,哪里有心情吃東西,于是擺了擺手讓她把飯菜都撤了下去。

就這樣靜坐著等到了傍晚,天忽然飄起了小雪,在喬喬開門的那一瞬,冷風夾雜著雪花吹進了屋里,我凍得打了個寒顫,這一個寒顫還沒有打完,就听到院子里紛亂的腳步聲,喬喬笑著說︰「是大小姐和未來姑爺來了呢。」

樂山一如記憶中的模樣,一身玄衣以及稍顯冷峻的面龐,舉手投足之間全是皇室貴冑的氣派與矜持,他微微頷首,對著我頗為禮讓︰「听阿衡說她還有個妹妹,一直以來都沒來得及拜訪,是本宮失禮了。」

這話客套生疏,頓時冷卻了我那份乍見他而激動的心情,勉強笑了笑,問︰「听說你失憶了?」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剛剛裝出來的柔和瞬間破碎,轉頭看向玉芷,玉芷沖他點點頭微微一笑,這才緩和了他的表情。他說︰「是的。」

「那你還記不記得,阿衡?」

我知道這話不該問的,可就是忍不住,忍不住要告訴他我才是真正的阿衡。他周身已經凝結了很多冷氣,凌厲的眼刀飛向我,忽然勾起唇角嘲弄般開口︰「我即便是失了憶,也不會不知道,誰才是阿衡。姑娘難道還想像那一日在街上再認錯一次人麼?」

玉芷出聲打斷︰「她是我的妹妹,樂山你忘了來時我和你說過什麼嗎?」

樂山連忙沖玉芷安慰地笑笑,轉而對我說︰「我失禮了。」

他們就像情侶一樣在我面前表演這情投意合甜甜蜜蜜的戲碼,月復部忽然涌上了一股血氣,不知道是憤怒怨恨,還是迷茫。

玉芷問︰「若是哪一天你忽然恢復了記憶發現有些事情我欺騙了你,你會不會原諒我?」

樂山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阿衡,如果騙我的那個人是你,我不會介意。」

他們又說了些什麼我已經听不清了,耳邊一直縈繞著樂山的那句「昨日死」。

昨日,昨日,其實昨日的我和樂山本應該是路人的,當初一道聖旨下到玉家,我心想以後做了太子妃便應該有太子妃的氣度,像自古以來所有的賢妻那樣打理家事,為夫家多找些賢惠漂亮的姑娘廣開枝葉,或許將來也能如長孫皇後那樣流傳千古,這便是我當初最高的追求。

他不該的,不該讓我喜歡上他。我曾經將自己的這些心思說與他听,他卻教給我︰「長孫皇後不是正常的女人,正常的女人就應該心里眼里全是自己的夫君,將自己的夫君握在手心里生怕別人來分享。」

這和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嚴重不符,所以強辯道︰「母親告訴我,這樣的女人會被稱為妒婦的,會被夫家嫌棄,命運淒慘一些的,還會被夫家拋棄。」

他將我抱起來放在膝上,拇指指月復在我臉上摩挲著微癢,我欲躲避,抬眼便對上了他含笑卻認真的目光,他說︰「我不會拋棄你的,阿衡,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會拋棄你。」

那些話還猶言在耳。

我一直以為樂山的記憶里還有我的影子的,就像話本子里寫的那樣,失憶的男主在看到女主時忽然清醒,然後皆大歡喜。是我天真了,我忘記了在街上我們已經見過,他並沒有想起來屬于我們的過去,他告訴我,昨日已死。

玉芷還在和樂山說笑著,她的笑容落在我的眼里全成了嘲諷。血氣沖上了腦子,我不知道怎麼就站起來沖到了玉芷身前,帶著凌厲的氣勢抬起手,然後——

手腕被一股大力抓住,這道力度將我迅速甩了出去,我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肚子「 」的一聲撞到了桌子。上面的茶盞被我踫到紛紛摔在地,清脆的碎裂一聲聲震蕩在心髒處。

我抬頭,恰好看到一個面如菜色,發絲凌亂,眼楮底處全是倉皇的女人,雕蓮花鎏金的精致銅鏡里,這個女人嘴角滲出的一抹嫣紅像是冰天雪地里綻放的一株紅梅,和這一份艷麗相對比的是,是她渾然一身的狼狽。

由愛生怨,由怨生恨,是這樣的容易。

我的夫君樂山,臨走只留了句︰「好自為之。」給我。我從銅鏡里看到他牽著玉芷的手離開的背影,然後一個弓身,咳了一口血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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