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頂著一張豬肝臉,猛地伸出一根玉指指著我,配著的聲音也顫啊顫的︰「你,你居然和一個男人談論女兒家的私密事,你,你,你好不知羞!」
我想這罪名可大了,連忙為自己辯解,一指身後的人說︰「他和你不是同類麼,這個……」慧心羞憤難當,這痛經的毛病也不治而愈,撞開我的胳膊,抄起立在門口的傘就蹬蹬蹬跑出去了。
我下意識的去追,可是一起放在門口的另外一把傘不知道什麼時候破了個口子,我一撐開,傘上的水就落了我一臉,我呼吸一窒,下意識地去模臉上的五官融化了沒有,好在漣沐爹爹的手藝不錯,做出來的這幅身子質量也不錯……咳咳,又扯遠了。
這時陌生人走到了我身邊,我略有些著急地向他借傘,他指了指我手里的傘說︰「就壞了這一點點,應當無妨呀。」
我熟練地解釋︰「我的身子是冰做的,淋了雨保不齊就化成水了。」
他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女人的身體只在一種狀態下才會變成水,姑娘知道什麼時候嗎?」沒等我回答他又道,「姑娘喚起來太過生疏了,在下傅鈺,字樂山,敢問姑娘怎麼稱呼?」
「玉骨。」我好奇心被勾了上來,略有些不滿他轉移話題,所以問他︰「究竟什麼時候?」
他卻不回答了,下巴往門外一抬,繼續笑著轉移話題︰「那姑娘都跑遠了,你不去追了嗎?」
我將傘扔到一邊,聳聳肩道︰「我追上的時候她恐怕也告完狀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真不明白她在惱怒什麼。」說完又兀自將慧心的話琢磨了一下,終于想明白其中被我忽略的一些東西,心里頓時咯 一下,顫巍巍地指著傅鈺,用絲毫不亞于慧心的惱怒聲音說︰「你,你是男人……」
許是我成為魅生後,在適應這個新身份的時候也順便適應了「這世上除了活人就是死人」的世界觀,自動的將男人女人合並為一類,所以才鬧下了這等笑話。
不過我終究也是個活人演變過來的,曾經也是有著「除了男人就是女人」這樣的世界觀的,所以後知後覺的羞澀終于緩緩到來,想到他居然可以和我侃侃而談那些女兒家的私密事,于是狠狠瞪著傅鈺,說︰「你無恥!」
他被我一嗆,略有些目瞪口呆,倏爾又笑了︰「你還想不想知道,女人什麼時候會化成水?」
我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態。
他的嘴唇一張一闔,略有些暗啞的聲音清晰地吐出五個字︰「親熱的時候。」
我心中五味陳雜,料想如今這世道男人見了貌美的女人都會如此調戲。奈何我的情況也著實特殊了些,雖也是個長相極美的小姑娘,但一想到我已經死去多年並且這副身軀都是做出來,便有些不寒而栗,于是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感嘆︰「傅公子的口味,可真是重啊。」
他愣了愣,我最後留給他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旋身而去。
豈料倒霉事全都趕在了一天,我這廂剛剛見著尼姑庵的影子,就見那老尼姑領著已經病愈的慧心三步並作兩步,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並且氣勢洶洶,臉上寫滿了怒字。不等我開口拜見,她那邊已經萬箭齊發︰「慧心說你欺負了她,可是真的?玉骨姑娘,老身當初收留的時候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等不知廉恥之輩,這些年你也受夠了尼姑庵的恩惠,現下姑娘可以離開我這小地方了,我尼姑庵再不歡迎你!」
我頓時汗顏,原來慧心告狀的後果居然這般嚴重。
老尼姑稍往後側了側臉,喊了句︰「慧心!」
然後藏在她身後的慧心姑娘就抱著個包袱露出了小臉,她將手里的包袱往我懷里一扔,我連忙接住,那邊老尼姑又說︰「這些都是姑娘的東西,念在姑娘在庵里住了多年的情分,老身放了些銀兩在包袱里,不過庵小香火也不旺,姑娘莫要嫌棄少。」
我目瞪口呆。
要說庵里的經濟狀況除了這老尼姑,我定是比任何人知曉的都多。庵里常常出現一些因情傷而極力要求出家的姑娘,這些姑娘大多出身富貴,其實想想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忙生計都忙不過來,哪里又有時間談談情戀戀愛呢。這些姑娘們雖然得不到心愛的人喜歡,可一個個卻都是家里的寶,女兒來著窮鄉僻壤出家了,那他們自然得多捐些香火給庵里。這麼一來二去,尼姑庵不說是臨安城首富,那也富得流油了。
說起來,我可算得上庵里的大功臣。不過老尼姑明顯擺出了翻臉不認人姿態,我也懶得計較,正要轉身離開,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過來的傅鈺忽然出現在我身邊,他握著我手腕的力道很大,一副正氣凌然地樣子對峙著老尼姑,深邃的眼眸里藏著我看不懂的東西,他說︰「想來師太是听說了官府正在調查貴庵的事情,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將她趕走,做出這等忘恩負義有負佛祖的事情吧。」
我被他說出來的事情繞得暈了一暈。
老尼姑臉色忽然變得相當蒼白,強作鎮定地問︰「你是誰?胡說些什麼!」
「臨安縣衙役,奉命辦差。」說罷抓著我的胳膊在老尼姑面前晃了晃,「她是食愛的魅生,證據在此,你還要狡辯嗎?」
老尼姑還是那副強裝鎮定的模樣,不過顫抖地嘴唇卻泄露了她的恐慌︰「你,你要做什麼?」
我以為傅鈺會回答自然是秉公執法,沒想到他先是朝我溫柔一笑,然後說︰「唔,多給玉兒點銀子,我就放了你。」
我又暈了一暈,這「玉兒」兩個字生生叫出來我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卻恍若未覺,仍是笑得含情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