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將近五十多天看似自由、無拘無束的暑假生活中,安瑞娜曾不止一次地在心底問自己︰
Voldeort這樣做,到底用心何在?
他是不是對自己太……好了一點?
哦不不不,她會有這樣的疑問,絕對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更加不是有屬性的受虐傾向,絕對絕對不是!
只不過……從一開始,雖然知道他就是黑魔王,但對方出乎意料地並沒有表明身份,安瑞娜也十分樂于順勢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鴕鳥——即便是假裝的。
她半是忐忑半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著來自Voldeort同樣半真半假的關心和照顧,時間一久,她自己都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對方還是那個在孤兒院里和她朝夕相處的湯姆-里德爾——雖然二者就是同一個人沒錯,但是……
但那可是……伏地魔啊!是反派是黑魔王是終極大Boss啊啊!!是和《白雪公主》中的王後、《藍精靈》中的格格巫、《小紅帽》中的大灰狼(喂……)同一類型的究極存在啊啊啊!!!
想到這里,安瑞娜忽然為自己的思維方式惡寒了一下,原本她挖了一大勺綴滿葡萄干和果仁的香草冰激凌正要送到嘴邊,結果只好一邊抖著雞皮疙瘩一邊放下勺子。
他怎麼能,怎麼可以一面對自己那麼好,一面又成為整個魔法界為之戰栗的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呢?
——所以說,Voldeort一定就是傳說中有雙性格的雙子座吧……嗯,一定是的。(喂喂!)
更悲催的是,如果一直保持這樣還好,可偏偏萬聖節那天凌晨,忙亂之間安瑞娜一不小心說漏了嘴,直接導致黑魔王大人的身份被挑明,安瑞娜再想裝傻裝無辜是不可能的了。她不得不、在對方的監督下、正視兩人之間的關系。
——慢著,她還真的沒弄明白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親戚?不,看看她和阿不福斯之間的相處就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一種模式。
朋友?饒了她吧,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覺得Voldeort對納吉尼更加溫柔一些。
仇家?更離譜了,她還沒那麼大的膽子,赫奇帕奇就算再正直從來不會跟這類極限運動沾邊。
安瑞娜就這樣無時不刻地糾結著,以至于糾結到神經衰弱,最後甚至向魔法界廣大普通巫師看齊,到了提起「神秘人」就色變的地步。至于暑假里,她就更不敢回伏地魔莊園住了——喂你們誰見過普通巫師敢去伏地魔莊園的嗎?
用這種毫無邏輯的思維方式「分析」下來,安瑞娜自欺欺人地認為,自己的逃避行為理由實在是非常充分而且生動感人——要是Voldeort能夠腦殘到相信這種說法那就更加完美了……
問題是她自己都沒辦法相信!
唉,有什麼辦法呢,只能這樣得過且過了……安瑞娜發現她是越來越對赫奇帕奇學院的象征動物獾感興趣了,或者說是羨慕——要是能像獾一樣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就好了。
就像這個暑假,Voldeort沒有來騷擾過,安瑞娜過得格外平靜。
如同最深處暗流涌動的海水,表面短暫的平靜——但那往往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她不能永遠逃避,安瑞娜對著一勺冰激凌很認真地說。
最遲到四年以後畢業之時,她就必須做出選擇了。
「正義」或者「邪惡」,她必須二選其一。
到那時,無論自己出身的學院是最低調的赫奇帕奇還是死讀書的拉文克勞都沒用了。
中立?別開玩笑,在一場真正殘酷的戰爭里,中立者什麼時候有過好結果了?更別說和她息息相關的人們都早已泥足深陷在這場戰爭中,她本人就算想置身事外也沒有那個條件。
要做出選擇……
安瑞娜最在乎的,不過是Voldeort和阿不福斯而已。
她應該慶幸,阿不福斯只是個普普通通、不問世事的酒吧老板,平日里相處的時候,安瑞娜也發現阿不福斯對魔法界的這種「正邪較量」是一副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絕對中立。而Voldeort,不用懷疑,這位魔王大人絕對是沉甸甸地壓在了天平上「邪惡」的那一端。
至于其他人,安瑞娜覺得西弗勒斯-斯內普八成也會在畢業後加入食死徒——那麼長時間的相處,別以為她看不出來他對黑魔王那種隱隱的崇拜仰慕,此砝碼果斷放入「邪惡」一方。盧修斯-馬爾福,因為安瑞娜在伏地魔莊園住得時間長,也曾多次踫到過這位鉑金貴族,勉強算熟識吧——毫無疑問,也是「邪惡」這邊的。還有布萊克,鑒于自己認識的布萊克家的人中只有小天狼星這麼一朵奇葩,安瑞娜敢斷定——最近一提起黑暗公爵就雙眼閃亮亮的雷古勒斯,食死徒不解釋;一心跟著未婚夫走的納西莎,食死徒不解釋;貝拉特里克斯……這姑娘沒救了,食死徒不解釋。
「正義」這方,勉強算上詹姆-波特和伯尼-克里維。之所以用勉強一詞,是因為前者對安瑞娜來說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後者的勇氣和正義感都還沒有那麼強。帕拉斯-帕蒂爾在安瑞娜的心里分量倒是很重,只可惜這位「兩耳不聞正邪事,一心只讀八卦書」,既不在格蘭芬多也沒有加入鳳凰社的畢業志向,而且又是純血出身,十有真能一直淡定圍觀到戰爭結束。
總結下來,天平「正義」的這一端基本上為空,最多是把調零螺母往這邊轉上一圈半,連二十克都不到。而另一邊……只是Voldeort一個人就已經直接可以用噸為單位來計算了。
差距很明顯,非常明顯。
有時候安瑞娜會想,其實這樣也不錯。反正鳳凰社里的人都與她毫不相干,而另一方卻還有至少可以交付一半信任的Voldeort。
而最最重要的是︰
這不過是個虛幻的世界而已,所以她可以適當地放縱自己,不用去考慮什麼善惡正邪,她偶爾也可以自私一點,可以只順從自己的心意做出選擇,不是嗎?
但是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變數。
安瑞娜又挖了一大勺冰激凌舉到眼前,呆呆地瞪著它——更何況還是所謂「命中注定」的變數。
現在離1981年10月31日還有七年零兩個月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也許就像這個暑假,一晃就過去了。
未來會發生什麼事,誰能說得準呢?也許等到那個時候,一切都已天翻地覆也說不定。安瑞娜很清楚,至少在那個日期之前,沒有人能夠給她承諾,她也不能給任何人承諾,比如阿不福斯,比如Voldeort……
另外還要再加上,黑魔王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詭異性格所帶來的變數——還沒忘記聖誕節納吉尼事件的安瑞娜憤恨地在心里默默補充道。
嘆了口氣,她愣愣地低下頭,看著放在面前的精致玻璃杯。
安瑞娜坐的位置沒有遮陽棚,八月末的陽光毫無阻礙地照射下來,晶瑩剔透的玻璃材質反射出耀眼迷人的光彩。也許是因為時間太長了,施加在器皿上的冰凍咒漸漸失效,杯中淺紫色的冰激凌球開始融化,那塊金燦燦的黃桃正在慢慢地往下沉。
冰激凌……流淚了。
安瑞娜這麼故作憂傷狀地想著,然後臉上表情驟然一垮——她才真正的是欲哭無淚啊啊!!!
本來重生穿越什麼的就已經夠糾結的了,偏偏還要再次遇到跟過去的阿利安娜息息相關的阿不福斯和Voldeort。現在他們一個變成了自己最熟悉的陌生人,另一個則成了自己必須假裝陌生的熟識者——她的人生還可以再科幻一點嗎?
「安!」
安瑞娜茫然地抬起頭,看見帕拉斯遠遠地站在街道另一端的魁地奇精品專賣店門口,拼命向她揮著手。
「剛剛我還在想,會不會在這踫見你,」帕拉斯走過來,拉開對面的一把椅子坐下,向安瑞娜露出大大的笑容。她的皮膚泛著健康的小麥色,因而安瑞娜猜想對方在寢室的念叨了整整兩個月的埃及之旅計劃應該沒有落空。
「菲利普泡在麗痕書店里不肯出來——真受不了,他還能再拉文克勞一點嗎?爸爸和媽媽去古靈閣了——梅林知道古靈閣里那輛車有多討厭,每一次都弄得我想吐……所以,就剩下被拋棄的我一個人了,」帕拉斯隨手拿起飲品店提供的點單,一邊看一邊向安瑞娜抱怨道,然後忽然又高興起來,「幸好遇到了安,不然我會無聊死的——想喝什麼?我請你。」
「不用,有這個就夠了。」安瑞娜連忙搖搖頭,她面前的聖代還有大半份沒有吃完呢。雖然喜愛各種甜品,但重生之前因為身體的原因很少吃冷飲,直接導致安瑞娜現在的接受能力都不怎麼強,基本上來一支雪糕就可以把她打倒了。
顯然同寢室住了幾年的帕拉斯多少也知道點安瑞娜的飲食喜好,她聳聳肩,沒有強求。
「好吧,那麼我……來一杯草莓薄荷果子露,請多加點冰。」她對旁邊的店員說道。
安瑞娜和帕拉斯一邊吃冷飲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其間帕拉斯還說起了假期里在埃及旅游的見聞——隱秘的煉金符文房間,包裹著繃帶的木乃伊,帶有劇毒詛咒的石像,陵墓深處陰暗角落的爬蟲和毒蛇等等。其內容驚悚恐怖得讓安瑞娜直想掀桌——這還讓不讓人吃東西了啊!
「你不明白的……」帕拉斯悲憤地用叉子追著她那份果子露里的一粒葡萄珠,想找一個合適的角度把它戳起來,「因為菲利普突然爆發的研究熱情,我被拉著進了十幾座金字塔里的幾十個墓室……」
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忽然打了個哆嗦:「我保證如果你有過相同的經歷,絕對會比我還要淡定,鬼怪啊僵尸啊什麼的……看多了就習慣了。」
安瑞娜的忽然手一頓︰「等一下,你說……‘看多了就習慣了’嗎?」
「是啊,」帕拉斯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再恐怖的東西,如果天天在眼前晃來晃去,你總有一天會麻木掉,到時候就不覺得害怕了,這可是常識——呃……安?」
「我明白了……」阿安瑞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三口兩口吃完了最後小半杯冰激凌,然後站起來,「稍等我一會兒。」
安瑞娜快步穿過大街,不遠處有一家神奇動物商店。她走進那間狹小又鬧哄哄的寵物店,來到堆滿了籠子的櫃台前。
「我想買一條蛇,」她帶著幾乎是視死如歸的語氣說,「長得越恐怖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