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仿佛永無止境的、絕望得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獨自在這黑暗中度過了多久?一小時,一天,還是一個月,誰知道呢?
而最終,打破這一片黑暗沉寂的是——
嗯?好像是一支……盛滿未知澄清液體的、閃閃發亮的試管?
安瑞娜條件反射地就想把它拿過來,分析下成分什麼的,卻發覺不知是什麼原因,自己渾身上下似乎沒有半點力氣,就連抬起手臂這樣簡單的動作都沒辦法做到。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再用力眨眨眼楮,過了一秒鐘,面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明亮清晰起來,安瑞娜也看清楚了,那不是什麼試管,而是一副式樣相當奇怪的半月形眼楮。
更加奇怪的是,戴著眼楮的那張因為距離太過接近而放大了的臉,看起來也意外地熟悉……ORZ
「呃,校、校長——咳咳……」
安瑞娜很明顯被嚇到了,她有些無措地開口,然而才剛說了一個詞,便發覺自己的聲音實在是嘶啞得厲害。
看到安瑞娜的表現,阿不思-鄧布利多先是一愣,然後會意。他向安瑞娜展露出了一個慈祥的微笑,輕聲安慰了幾句,然後站起來,大步走到緊靠著這個房間牆壁擺放的一個矮櫃前,拿起了上面的水壺和杯子。
在背對著安瑞娜倒水的時候,阿不思-鄧布利多悄無聲息地擦去了自己眼角的一滴淚水。
然而此時此刻,安瑞娜卻僵住了,她愣愣地看著阿不思的背影,因為……
她發覺自己居然听不懂剛剛校長說的那些話!
玫瑰發卡……安瑞娜艱難地抬起變得無比沉重的手臂,觸向發間——它並沒有別在頭發上,不知道是什麼人、什麼時候將它摘掉了。
那麼……現在是什麼情況?她該怎麼做?
這時候阿不思-鄧布利多剛剛轉過身,他端著水向安瑞娜走來,卻發現對方的表情變得很奇怪,臉色也比剛醒來時更加慘白了。
「怎麼了?是……是哪里不舒服嗎?」阿不思-鄧布利多快步走近安瑞娜的床前,溫和而關切地問道,「別擔心,治療師很快就到,相信我,你會沒事的。來,先喝點水……」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安瑞娜臉上的惶恐和猶疑卻沒有因為他的寬慰而減少半分。甚至在老人伸出手試圖扶起她來喂水的時候,安瑞娜還反射性地往後躲了躲。
阿不思-鄧布利多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看著對方眼中顯而易見的那種茫然和無措,一時間,眼前的女孩和深刻在記憶中的某個人完完全全重合在了一起。
一模一樣,真的是一模一樣……不,應該說,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思緒流轉,三天前發生的種種一切仿佛又一次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對于阿不思-鄧布利多來說,那天晚上午夜時分所發生的一切簡直就像是一場最頂級最諷刺的黑色幽默。
那是個,他此生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夜晚……
作為霍格沃茨的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無疑是負責而又稱職的。別的不說,單是他常年以學校為家的做法就足夠令其他大多教授自嘆弗如的了。
阿不思-鄧布利多很少離開學校,然而三天前的那晚卻是個罕有的例外。
那一天,他並不在霍格沃茨。
整個事情的開始,大約要追溯到幾個月以前。
幾個月前的聖誕節,他從被關押在紐蒙迦德的蓋勒特-格林德沃那里得到了他一直以來都在尋找著的、夢寐以求的東西——回魂石。
至此,老魔杖和回魂石都到了他的手中,詹姆-波特那里的隱形衣也是唾手可得——他輕易地就能將三樣死亡聖器全部集齊了。
然而現在的他,卻已經沒有一絲一毫年少時的壯志與野心。現在的他不在乎權利和地位,只想好好地當這個魔法學校的校長,竭盡全力保護好、教育好那些小巫師們——還有湯姆,他也必須為那個孩子的墮落負責,他得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那人再錯下去。一直到……他在未來的某一天,平靜安詳地走向生命的盡頭。
于是阿不思-鄧不利多猛然驚覺,自己的心好像變得越來越蒼老了,曾經的意氣風發,曾經的躊躇滿志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也完全沒有年輕時候的斗志與沖勁了。
或許……決心使用回魂石來復活阿利安娜,就是他這輩子下過的最後一個遵從自己心意的「沖動」決定吧。
阿不思-鄧不利多與蓋勒特-格林德沃不同,他可不想拿妹妹的靈魂來冒險。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他一直壓抑著內心的急切與不安,生生等待了半年多的時間。直到入秋以來的第一個月圓之夜——全年之中能量最豐沛、最適合施展靈魂魔法的日子。也就是……三天前。
三天前的傍晚時分,阿不思-鄧布利多便離開了霍格沃茨,來到人跡罕至的法國深林里——他的老朋友尼可-梅勒的隱居地。
他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那天晚上夜空晴朗,一輪圓月掛中天,他的心情也是從未有過的輕松。就仿佛是壓在肩上多年的重負終于即將卸下,又好像是在期盼一個必然會發生的奇跡……
但是,當他在尼可-梅勒慷慨借出的煉金室中開啟魔法陣,並且轉動回魂石之後——
除了一陣幾乎微不可察的魔法波動,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
在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事實後,阿不思-鄧不利多簡直難以掩飾內心的驚愕與絕望。他深知死亡聖器的力量危險而強大,以至于他只考慮過打擾死者的寧靜也許是個錯誤,卻從沒想過自己竟會失敗。
失敗意味著什麼?尼可-梅勒的妻子佩雷納爾的煉金術並不出眾,但她在靈魂魔法方面卻很有研究。阿不思清楚地記得梅勒夫人在看到回魂石時的驚嘆,還有在那之後無意中說出的話︰
只要是死者,就必定會被召喚而出,除非那人已靈魂破碎,不存于世。
靈魂……破碎嗎?
當年的阿利安娜,因為過度的驚嚇、中了蛇毒、高燒再加上嚴重的魔力暴動,導致靈魂虛弱不堪,隨時都有可能失去理智,這一點阿不思是知道的。可他萬萬沒有想過、也不敢想的是——當年的那個不知是誰發出的死咒,在打碎了女孩生命的同時,也打碎了她脆弱的靈魂……
阿不思-鄧不利多還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等待他的將是怎樣一個巨大的震驚與狂喜,此時此刻,他只是獨自坐在冰冷的地下煉金室里,不可抑制地陷入無法自拔的追悔之中。
到底是誰?那個發出死咒,結束阿利安娜生命的人……是誰?
還有,如果——只是說如果,那個人就是他阿不思-鄧不利多本人的話……
直到,銀色的守護神的到來。
那只與米勒娃-麥格教授的虎斑貓阿尼瑪格斯極為肖似的銀白色守護神,它輕巧地落在石質的地板上,一開口,整個密封的煉金室中便回蕩起米勒娃嚴肅刻板卻難掩焦慮的聲音︰
「今晚有一名赫奇帕奇女生在禁林里受了重傷,阿不思,請立刻回霍格沃茨來!」
一刻鐘後,阿不思-鄧不利多通過壁爐匆匆回到學校,當他來到校醫院見到龐弗蕾夫人之後,這才發覺情況絕對要比自己剛剛想象中的要嚴重得多。
大量失血的傷口,全身多處骨折,中毒,還有對于這個年紀的小巫師來說最危險的魔力暴動、魔力大量流失——更糟糕的則是,造成這種癥狀的原因︰
「我趕到禁林里時,她就已經因魔力衰竭昏迷不醒了,」站在阿不思身邊的麥格教授輕聲說道,「但是據她當時身邊的幾個同伴所說,他們曾看到她在危急關頭變成……一只鳳凰。」
「鳳凰?那是……魔法生物的阿尼瑪格斯變形……」阿不思-鄧不利多沉吟著,眉頭緊皺。
「是的,所以很抱歉,阿不思,」龐弗蕾夫人站在床前,看著昏迷中的女孩,「但我不得不說,校醫院是沒辦法處理這樣的傷勢的。這孩子需要更加專業的治療,我們得盡快把她送到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去。」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波皮。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米勒娃,請你幫忙聯系一下聖芒戈……」阿不思-鄧不利多果斷地作出決定,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向病床,想將女孩抱起來——不能用魔法,因為這時候哪怕是一個飄浮咒產生的魔力波動,都有可能為她脆弱不堪的魔力循環系統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然而,當阿不思-鄧不利多俯□去靠近女孩的時候,一絲幾不可察的平緩而溫和的魔力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低下頭,一眼就看到了女孩領口處半露在外面的金屬吊墜。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在校醫院昏暗的光線下,反射出金紅色的微光。
他同樣也沒有遺漏,在鳳凰爪下抓握著的一小段梧桐枝上,刻著的兩個小小的字母︰
A.D.
作者有話要說︰上次忘記說了,如無意外,以後的更新都在周二,因為我悲催的整個星期就只有這天沒課了……
PS︰周六日也有三門六節化學課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