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連忙朝那小船大喊了幾聲,一面揮動著手,意思是想讓船家載我們到古渡口的另一邊去。
我們一連喊了好幾聲,都不見有人答應,整個烏蓬小船內靜悄悄的,在這陰冷的長江古渡口停靠著,就如同覆蓋了一層腐朽的塵埃,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
三胖子一向是個急脾氣,哼哼兩聲就要上船去看看,我連忙拉住了他。
正在這時,烏蓬小船微微一動,一個干枯瘦小,仿佛只剩下皮包骨頭的黑老頭,從烏蓬小船陰影之中走了過來。
那老叟戴著斗笠,一身黑色的粗布麻衣,看不清具體的樣貌。只是瞧著他的穿著打扮還有那微微佝僂著的後背,看起來最起碼也要有六十多歲了。而真正讓人有些觸目驚心的是,這撐船的老叟斷了一條左臂膀,小臂整個削下,只剩下空蕩蕩的黑色袖管隨涼風飄蕩。
站在岸邊的眾人心頭不由的微微一震,都覺得眼前這烏蓬小船處處透著古怪!
那撐船的老叟從船篷中走了出來,頭上戴著斗笠,嘴里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只是有些安靜的盯著江心的河水,對于我們這幾個人並沒有任何的表示。
栓子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撐船老叟左臂那空蕩蕩的袖子,顯然,他在古渡口住了這麼久,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個奇怪的船叟,但還是很客氣的拱了拱手,說明我們的來意,希望老船叟能夠行一個方便,送我們過江。
那老船叟只是靜靜的听著,並沒有答話,只是嘴里的旱煙不停的吞吐著白霧,過了好久,他才悶聲的說道︰「夜里江底有東西,不好渡河。」
我們不解其意,心說這江里難道還有什麼古怪不成?不過此刻我們著急渡河,也就沒有多想,三胖子最為急切,道︰「沒事,這大江大河的胖爺我經常下水去玩,能有什麼東西?大爺你盡管渡我們過去,出了啥子事情,胖爺我二百斤肥肉撂在這里了,絕對不找你老丈的麻煩……」
我和栓子也是趕路心切,也連忙點頭稱是。只是小梅像是覺察到了什麼,臉色有些發白,拽了拽我的袖子,低聲說,「既然今天天色已經晚了,那我們還是明天來吧!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沖她擺了擺手,說︰「哪有什麼不對勁的?這條河你又不是第一次坐船了,有什麼古怪你還不清楚嗎?再說了,老村支書進山時已經說好了,叫我們今天就把糧食帶到義莊。山上的吃食估計已經所剩無幾了,如果晚了時間也算是我和三胖子沒有完成組織上交代的任務,那可是要記過的。」
旁邊的三胖子也在旁邊搭腔,說是‘我們都是社會主義革命的新一代,尊崇最高指示來到這里,就要發揚不畏艱險,不畏困難的決心。毛主席都說了,要我們這些知識青年斗風雪,磨練風骨。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烏蒙磅礡走泥丸,連金沙江、大渡河都過了。我們幾個人,又豈能夠被這區區一條大江就給束縛了革命青年前進的腳步……’
听到三胖子陳建國連過這麼一條古渡口,都給牽扯上革命青年前進的高度上去了,我和栓子兩個人都想笑,心說這胖子的嘴也實在是太貧了些。小梅見我們幾個大男人都去意已決,只是白了三胖子一眼,也就不再說話了。
那老船叟抬起頭,渾濁的眼楮有些漠然的看了我們一眼,走到了船頭,解開了拴在岸邊的纜繩,又一言不發的走向烏蓬的另一端。
這一瞬間,我們終于看清楚這人隱藏在斗笠陰影下的那張臉。
他整個人顯得異常的蒼老,歲月在他的臉上刻畫出無數道深深的溝壑,一道極其觸目驚心的傷口,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好像是某種類似于老鷹、蛟龍的大爪子從他的右額額角一爪子揮下,撕開了皮膚和血肉,差點將他的右臉頰給徹底的一分為二。即便是現在傷勢已經好了,但是那傷口兩旁卷起的皮肉看起來,仍然頗為恐怖!很難想象,有人在這種嚴重的傷勢下還能夠活下來。
小梅畢竟是女孩,驟然見到斗笠下來顯露出這麼一張臉,嚇的小臉一白,不由的朝我靠了靠。
而三胖子一向是無法無天,沒心沒肺的主,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見到老船叟準備渡我們過河,嘿嘿一笑,就扭動著肥碩的大就向小船上擠去,一邊上傳一邊還招呼我們幾個,「快點,快點,都趕緊的,別磨磨蹭蹭,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我們上了船,在踏上烏蓬小船的時候,我還暗中打量了一下站在船頭撐船的那個老叟。雖然是以撐船為生,但他的皮膚卻並不是尋常漁家那種被經常被太陽照曬的健康的古銅色或者黝黑色,反而是蠟黃蠟黃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看到他臉上那道疤而產生的心理作用,還是其它的什麼原因,我總覺得這撐船的老叟看上去有些古怪,死氣沉沉的,甚至,甚至不像是個活人。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死死的佔據了我的腦海,我突然越看就越覺得這老叟有些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