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和明菲的談話,早有奴才一字不落的告訴了康熙,康熙隨意的道︰「你怎麼看?」
阿寶在明菲懷里踢騰的停不下來,明菲無奈只好將他放在了榻上,才回道︰「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求的,只是畢竟是奴婢的妹妹,不管怎樣,有些禮數該到的還是要的,奴婢只是給皇上說一聲。」
康熙斜靠在靠枕上,捏著兒子的胖腳,覺得手感不錯又多捏了幾下,揮手示意侍候的奴才都下去,沉聲道︰「你怎麼看你妹妹今天的事情?」
明菲低頭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康熙長出一口氣,放松的將全身的重量都給了身後的靠枕︰「今兒這事情攪的朕有些不安寧,也就只能跟你說說,你給朕說句實話,你自個信不信你妹妹說的話?」
信不信?自然是信的!只是這話不能說。
明菲一手護著兒子,一手慢慢的給康熙捶腿︰「奴婢打心里是不信的…明月跟奴婢相處了有七年的時間…也就前段時間生了一場病,出了些意外…現在就說自己有這本事…奴婢听著就像是講故事一般…想信都信不起來…只是…奴婢又覺得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奴婢能料到,有些事情還是多留一線比較好,不能把什麼路都堵死了。」
康熙看著明菲一邊給自己捶腿,一邊又要護著調皮的阿寶實在忙亂些了,終于伸手將兒子抱在了懷里。
小孩子都是一樣,抱在懷里軟趴趴的,身上還有一股好聞的女乃香味,太子小時候也是這樣,只是終究沒有阿寶身子壯實,抱在懷里有分量。
康熙終于抱了阿寶,小阿寶在康熙的懷里留著口水咯咯的直笑,但還是不忘伸手去捏明菲的耳朵,又嫌明菲坐的遠,啊啊的直叫喚。
康熙看明菲已經將耳朵上的耳釘卸掉了,就知道阿寶大約是常這樣的,輕拍了拍兒子的小,一時又想起明月那所謂的預言,心里不免多了幾分沉重,對著明菲道︰「你說的話也對,只是若是真的,叫朕…」
不管是真是假,康熙都只能裝著不知道。
明菲嘆氣道︰「皇上其實不必介懷,為了大多數人能過的安穩,皇上只能舍棄小部分人的幸福,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
康熙挑挑眉看了眼明菲,語氣里帶著揶揄的感覺︰「表妹竟是越來越有見識了。」
明菲抿嘴笑著道︰「可是要謝過皇帝表哥的夸獎?」
康熙終是笑出了聲。
佟家現在頗有幾分暴風雨前的寧靜,依舊要裝著什麼都沒有明白,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佟國維很是煩躁的在赫舍哩氏的屋子里來來回回不停的走動︰「貴妃真的只說她很好,別的什麼都沒有說?」
赫舍哩攥著帕子道︰「貴妃多一句都沒有說,看著完全是什麼事情都沒有。」
慶復勸道︰「阿瑪先不必太急,以我看來,貴妃不說是有原因的,怕的就是咱們知道了自己亂了陣腳,這事情按著貴妃的意思,大概最好就是咱們什麼都不知道,該怎麼干就怎麼干才是最好。」
隆科多也勸道︰「阿瑪先坐下吧,什麼事情大家慢慢的商量著總能想到法子的。」
兒子們都大了,早以成了自己的臂膀,開口勸上幾句也讓佟國維安穩了下來,他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手上端了碗茶水卻依舊遲遲的不進口。
佟國維一向淡然慣了,但在明菲的事情上似乎總是很難淡定的處理。
慶復只好接著道︰「一動不如意靜,先如今咱們最好的就是約束好自己的人,先將局勢看清楚了在說。」
慶復看了眼佟國維又接著道︰「貴妃即說好就一定沒有問題,阿瑪別太擔心,別自己亂了方寸,出了差錯到就不美了。」
慶復是長子,佟國維還是將他的話多少听了些進去,也不願在後宅在繼續這個話題,便起身道︰「我去跟門客說說話,你們該跟什麼就去干什麼,這些時日務必不要出什麼差錯。」
兩個兒子應了是,又給赫舍哩氏行了禮,本是打算跟佟國維一起走的,赫舍哩又單獨將慶復留了下來。
阿穆魯氏是赫舍哩一心給慶復娶的,可是阿穆魯氏自進了這個家門從來沒有做過一件讓人滿意的事情,這一次的事情幾乎不用問都知道是阿穆魯氏又犯了蠢,自己惹來了禍事不說,佟家也受了牽連,不管如何慶復的下一任妻子是娶定了。
慶復知道赫舍哩要說什麼,赫舍哩早先時候就已經表示過了後悔,他笑著道︰「額娘要說的話兒子知道,額娘不必自責,這是兒子的命。」
赫舍哩嘆著氣模著慶復的脊背︰「你的婚事是額娘不好,沒有給你挑個好的,你以後的婚事,你自己做主,額娘信你的眼光,絕對是比現在的阿穆魯氏強的。」
慶復給赫舍哩氏倒了杯茶︰「額娘說的這話真叫兒子無地自容,沒了額娘都沒有兒子,不過是樁婚事額娘何必一直記在心上,兒子下一次的夫人還是要讓額娘挑,務必要是個孝順的。」
赫舍哩的臉上終于帶了笑意︰「看你這孩子說的話,是給你娶媳婦又不是給額娘找侍候的人,額娘不缺下人,額娘只盼著你能找個投機的,和和美美的過上一輩子。」
慶復笑的像個大孩子一般︰「有額娘在自然是能找個好的的!」
慶復出了赫舍哩的院子,還是先回了趟自己的院子,阿穆魯氏生了重病昏迷不醒,雖有大夫過來看過也喝了藥了還沒有一點起色,依舊沒有清醒,整個佟府的氣氛都有些壓抑,慶復的院子也靜悄悄的,下人們見著慶復來看阿穆魯氏忙迎上前來侍候。
慶復喜歡的是大姑媽家的表妹妃年,一直喜歡,只赫舍哩氏跟慶復的大姑媽有些不對盤,更加上的表妹的身體不好,赫舍哩怎麼都不同意,那個時候慶復都有過私奔的念頭了,只是後來還是向現實妥協了。
妃年在慶復成親後不久就生了大病去世了,也不知怎的就有了妃年是因為慶復成親氣死的傳言,慶復對此深信不疑,卻也因此更加自責的難以釋懷。
妃年是慶復心里一道揭不得的疤,而阿穆魯氏就是這道把的見證者,甚至在慶復看來她也為這道疤添了力。
慶復以前總覺得阿穆魯氏是可恨的,是礙眼的恨不得她早早的去死,可是真的到了她要死的時候了,他忽然又覺得阿穆魯氏其實也挺可憐的,在這件事情上他們誰也沒有錯,錯的只是阿穆魯氏被家里人安排著嫁給了他。
阿穆魯氏的屋子里一股藥味,深紫色的帷幔讓屋子顯的有些壓抑,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阿穆魯氏為什麼總喜歡在屋子里掛深紫色的帷幔,除過讓屋子看著更壓抑了幾分,真的在沒有別的什麼長處。
阿穆魯氏的身上蓋著大紅色的拉絲棉被,她看著睡的一點都不安穩,眉頭緊緊的皺著,額頭上甚至都滲出了汗水。
慶復又覺得自己對阿穆魯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因為到現在他才第一次正兒八經的打量阿穆魯氏的長相,阿穆魯氏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看,甚至要更柔弱一些,他伸出手估計了一下,阿穆魯氏的臉也不過就是巴掌大小,下巴因為消瘦而尖尖的,臉色更是蒼白。
他沉默的坐在阿穆魯氏的床頭,弓起的脊背劃出一個壓抑的弧度,讓身後的梅子本有的幾分欣喜又開始慢慢淡去。
慶復不開口,下人們也只沉默的站在一旁。
他錯過了一個女子,又親手將另外一個女子推進了深淵。
他嘆氣,像是羽毛一般的輕,卻沉重的讓他自己覺得呼吸都困難,他起身向外走去,還不忘叮囑身後的梅子︰「給太醫說,給你們主子添幾味助眠的藥材。」
他能做的也就只是讓阿穆魯氏最後的日子更舒心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