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強輕輕地咳了一下,盡管他是一個很威嚴沉穩的人,但此刻卻也感到緊張,手心里的汗水越滲越多,在桌上留下濕滯,當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聚焦過來的時候,他知道這一刻終于到來了。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目光凝重地掃過屋內的每一個人,搖曳的燭火映照在他臉上,清楚地顯示出他年輕堅毅的面容,他清了清嗓子,激動道︰「各位袍澤,自我們的首領于大榕村舉事以來,帶領我們紅標軍始終站在與倭奴戰斗的最前線,澳底大敗倭奴,溫泉嶺血戰近衛師團,哪一戰不是靠我們紅標軍諸君同仁的血肉去拼去搏去打出一片生存空間?如今倭奴已在金包里和滬尾兩地成功登陸,分兵突入內地,基隆危亦,台北危亦,甚至整個台灣危亦,我們的父老鄉親,我們的同胞姐妹現在還能指望誰?又可以指望誰?」他的眼楮迸射出熔岩般熾烈的怒焰。
「指望清廷?他們已將我們台灣割讓,將我們台灣人拋棄,他們只允許官紳內渡,我們這樣升斗小民卻只能留下來,留下來做什麼?留下來改衣冠,做倭奴的奴隸,如果我們不甘,我們反抗,我們戰斗,他們生怕招惹麻煩甚至還積極鼓勵那幫該死的東洋鬼對我們進行彈壓!」
「我們台灣人在朝廷那幫人眼里算什麼?連狗都不如啊!可他們想過沒有,即便如此,我們台灣人和他們一樣都是中國人,我們祖祖輩輩生來就是中國人,我們子子孫孫將來死了也是中國鬼!」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可曾有一絲一毫同胞血脈的憐憫之情?他們怎麼敢在出賣自己同胞的同時,還狼心狗肺地鼓動侵略者去鎮壓我們這些不屈強暴奮勇反抗的同胞?這該是多麼腐朽多麼荒唐的朝廷才能干出的事情!」說到這里,他激憤的眼淚已經情不自禁地迸了出來,溢滿眼眶,他輕輕地眨了眨眼,炙熱滾燙的淚水就淌滿整個臉龐,聲音甚至因為情緒高漲而開始變得嘶啞起來。
屋內的人早已群情激昂,咬牙切齒,有人額上的青筋充血,像蚯蚓一般一突一跳,有人甚至將拳頭握得緊緊的,骨骼發出喀嚓喀嚓的作響聲,每個人的眼里都仿佛能噴射出火焰,每個人的眼里也都飽滿著炙熱的淚水,顯然大家都對清廷的表現失望到極點,也憤慨到了極點。
張濤強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起來,他豎起食指在身前揮動,大聲吼道︰「袍澤們,所幸天不滅我台灣,是上天將首領賜予了我們台灣人,草創紅標軍,在清廷軍隊丟盔棄甲,兵敗山倒之時,諸君同仁勇隨首領一路血拼撕殺,終于給我們殺出了一片喘息空間!值此國破家亡之際,我很幸運自己能參加這樣一支偉大而英勇的軍隊,我也很慶幸自己能成為首領麾下的一名小兵,只要能一直跟隨著首領,只要能繼續與倭奴拼搏戰斗,只要還能保護養育我們的父老鄉親,哪怕是要獻出我的生命,流盡最後一滴鮮血,我張濤強也絕不會皺一點眉頭!」
「對對,只要首領一聲令下,讓我上刀山下火海,老子眉頭要敢皺一下,就是懶趴養的!」一個軍官再也忍不住,握緊拳頭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眾人側目看去,他已激動得氣喘如牛,滿臉憋得通紅,仿佛火藥桶般一點就炸。
「干,老子這輩子是跟定首領了,如果有誰膽敢背叛首領,老子天涯海角也要他死得難看!」另一個軍官忍不住也吼出聲來,臉上早已溢滿了滾燙的淚水。
屋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激躁亢奮起來,其他軍官也按捺不住紛紛要表態誓死效忠首領,坐在角落里的賀志強卻突然打斷了大家的話,對張濤強道︰「濤強,你想要我們怎麼樣,就直說了吧!」
「對對,想要我們怎麼樣,就直說了,能跟著首領干,我們死而無憾!」眾位軍官听到這話,也紛紛表示支持。
張濤強看到大家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適時地伸出雙臂用力壓了壓,示意大家恢復平靜,他鐵沉的目光再次逐一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一個字一個字道︰「我們台灣,我們台灣人現在還能指望誰?除了我們紅標軍,除了我們首領,我們還能指望誰為保護我們家園去拼搏,去犧牲?」
「現在,我們終于有了自己的隊伍——紅標軍,但是這遠遠不夠,我們還必須要有自己的會社,以首領為中心,緊緊圍繞在首領身邊,永遠都只听從一個聲音,永遠都只服從一個意志,永遠都只遵照一個指示,永遠都只接受一個教誨——那就是首領的聲音,首領的意志,首領的指示,首領的教誨!我們會社中人永遠都效忠首領,忠貞不渝,矢志不變!」
听到張濤強提到建立自己會堂的話,眾位軍官不由又驚又喜,彼此對視一番,紛紛拍手鼓掌叫好,一個軍官一拍桌子,大聲道︰「好得很,就算是今天要砍我的腦袋,這個會社老子現在也非入不可!」
「我也要加入,小唐,你一定要把我名字記上去,如果的敢漏了老子,小心我揍扁你!」另一個軍官用力瞪了埋頭做筆記的唐永華一眼,揮舞著拳頭大聲吼道。
其他軍官見狀,也不甘落後,紛紛對著唐永華吼叫起來,甚至有人因為名字落到別人後面而差點要揮拳揍這年輕的書記員,到處都是怒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徹,差點就把這個年輕的書記員折騰得精神崩潰了。
會議頓時變得人聲鼎沸,吵鬧喧嘩,再沒有先前的安靜平和,就連坐在角落里靜靜聆听的賀志強見狀也不由眉頭大皺,他忍不住大吼一聲︰「這里不是菜市場,大家都靜下來,張大人還有話要說,听他把話講完!」
听到這話,許多人這才悻悻地坐回椅子,不過仍然氣鼓鼓地瞪著唐永華手上的鉛筆,仿佛那支筆上隨時都牽動著軍官們的榮譽感,弄得年輕的書記員動筆不是,不動筆也不是!
張濤強見會議混亂場面被有效地遏制,不禁感激地看了賀志強一眼,對方也報以會意的一笑,他微微點頭,繼續道︰「我們這個會社不為誰,只為首領一人成立,因此我們這個會社就叫黑衣社!」
听到「黑衣社」這三個字,幾乎所有的軍官都眉頭大皺了起來,這個名字既不響亮,又沒氣勢,非常俗氣和灰暗,眾人打心底就很不接受它。
張年虎干脆就直接站起身來,瞪著張濤強一身的黑衣,大聲質問道︰「為什麼要叫黑衣社,好像我們有什麼見不得光似的?為什麼就不叫忠魂社、丹心會、復興黨這些更加朗朗上口,好听更好記的名字?」
「是啊是啊,為什麼就不能叫別的名字,為什麼就要叫這什麼‘黑衣社’奇里古怪的名字?」其他的軍官也跟著七嘴八舌瞪眼置問。
張濤強並不動怒,也不慌張,似乎這些情景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兩手按了按,示意大家都安靜下來,等到屋內變得啞雀無聲之時,他才清了清嗓子,目光銳利如鷹,沉聲道︰「我說過,我們這個會社只為首領一人成立,我們會社中人全都要緊緊圍繞在首領身邊,我們對首領的忠誠即是我們最大的榮譽!」
「我為什麼要叫這個會社命名為‘黑衣社’,這個名字不是隨便亂取的,是有來歷的!你們大家請看!」說著,他轉身從椅子後面取出一件奇怪的衣服來,近乎膜拜地將它捧在手掌上,小心地攤在圓桌上,用手背輕輕地撢了撢衣服上本就一塵不染的表面,痴迷地將它整平,好半天才站起身來,環顧了一圈屋內不知所措的眾人,用充滿神聖的聲音一字一字道,「你們可知道它的來歷?」
張年虎第一個將頭湊上前去,歪著腦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來,模著後腦勺道︰「這是什麼東西?衣服不像衣服,布帛不像布帛,它是干什麼用的?」
陳阿水也忍不住湊上去,道︰「這東西倒像是洋人穿的,不過又不太像,洋人穿得那身可沒它精致細巧,我們大清朝也從沒有這玩藝,真是太古怪了!」
邊上的一個軍官有些不滿道︰「張大人就不要賣關子了,快說吧!」
張濤強並不馬上回答,而是抬頭向林世秀招了一下手,道︰「阿秀,你過來看看,這件衣服你還記得嗎?」
林世秀因為被眾人擠在後面也看不真切那是什麼,現在听到張濤強這話,再加上兩旁的軍官紛紛讓開路,她這才走到那奇怪衣服面前,只看一眼就不由掩嘴驚呼起來。
「怎麼啦?」賀志強見此情景也忍不住站起身來,插話道,「阿秀,莫非你認得這東西?」
林世秀點了點頭,看到四周狐疑的目光,再次用力地點了點頭,顫聲道︰「它怎麼會在這里?這……這是首領的東西啊!」
她的話才剛說完,眾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全都摒住呼吸呆呆地看著年輕的近衛軍排長,本來喧囂嘈雜的屋子頓時變得啞雀無聲,靜得甚至都能听到針掉到地上的聲音。
「阿秀,它……它真是首領的東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賀志強眉頭擰成了一團,終于打破沉靜,第一個開口質問。
張濤強輕輕拍著林世秀的肩膀,柔聲道︰「阿秀,你是我們紅標軍中第一個見到首領的人,你可認清了,這真是首領的衣服?」
林世秀重重地點頭,很肯定道︰「沒錯,我當時在竹林里第一次踫到首領,他就穿著黑不溜秋奇里古怪的丁形圓領衣衫,對了,我記得那衣衫上面有奇怪的符號和圖案,左臂上好像還……還有一個×字記號!」說著,她低下頭再認真一看,果然在那衣服的左臂處找到那個×字白條記號。
眾人不由「哇」地一片驚呼聲,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開,仿佛桌上那攤開的黑衣正迸射耀眼的光芒一般,本來還對那奇怪黑衣持反感態度立刻產生180°轉變,每個人的臉上頓時都流露出膜拜聖物的表情,如果郁笑城知道自己穿越前剛在淘寶網上買的廉價的特步長袖T足球衫現在正被手下人當成無尚聖物一般崇拜,真不知會作何感想。
「你……你是怎麼取到它的?」林世秀忍不住問道,「首領有一次還問我是否看到他的這件衣服,我都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真是首領的東西?這真是首領的東西!」在經過林世秀的確認之後,張濤強不由欣喜若狂,渾身顫抖,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變形,在搖曳的燈光下他興奮的表情映著圓潤的光澤,低聲道,「這……這是別人送給我的,說是首領的東西,我起先還不相信,看來真沒說錯!」做為軍法處長,有人送禮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別的財物他不敢接受,但是听說這是首領遺下的物什,他這才將信將疑壯著膽收下,沒想到現在證實真是首領的物什,這讓他興奮得溢于言表。
他頓了一頓,突然直起身來,展開雙臂排開眾人,激動道︰「現在大家該知道為什麼我要將我們的會社為‘黑衣社’了吧?因為我們這個會社本就是為我們首領而成立,這件黑色衣服將成為我們黑衣社成立第一天的最有力見證,黑衣與×字也將從此成為我們黑衣社人活動的標志!你們,誰,有誰還有其它不同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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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話︰HOHO,黑衣社這個名字是不是似曾相識,有點耳熟啊?這一章免費為淘寶網和特步做廣告,原諒我吧,阿門!@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