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得意樓的那件事是不是你叫人去干的？」
「老十！你發什麼瘋？怎麼跟八哥說話呢？」
眼看著十阿哥胤就這麼風風火火的沖進書房里來，一開口就質問起了胤。坐在旁邊紅木靠背椅上的九阿哥立即就坐不住了，站起來就攔住了自己這個沒大沒小的弟弟。
「九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管我怎麼說話？你去看看吧，現在老四就跟那小丫頭的爹在乾清宮里頭呢。瞧那樣子，像是老四已經把這事查出點苗頭來了。要不然他能趕著把人爹叫上，一起去給老爺子回話？」這廂的十阿哥急的都快吹胡子瞪眼了。
「回話就回話吧，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哈，你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還問我這麼緊張個什麼勁？我能不緊張嗎？上次校場上有人對著小十三的馬動了手腳！這件事還沒查清呢。怎麼？沒過一個月，宮外的得意樓就又鬧出了這麼檔子事？上次的事雖說我們兄弟全都說好了不說，可到底還是讓皇阿瑪給知道了。小十三那可是他心坎上的，為著這事他把我們幾個全都去好的訓斥了一頓的事，九哥你全都忘了？」
「我沒忘，可這次被人往茶里下毒的人，不也不是溫琳那個小丫頭嗎？」
「就是因為被下毒的人不是小十三，所以才更叫人心里更犯嘀咕啊！九哥，這漢人官家的小姐是怎麼回事，咱們兄弟還能不明白？那個叫賈探春的小丫頭，要不是被皇阿瑪準了只要小十三一叫就能進宮來。他賈家能這麼隨隨便便的放她出來逛大街？她一個從小到大養在深宅里的小姐，能跟什麼人有仇？人家好好的為什麼要往她的杯子里下藥？要毒死她？」
「這……你問我，我哪兒知道啊？可你也不能就這麼言之鑿鑿的就說是咱們八哥想要那丫頭的命啊。不是我說句不好听的，她一個奴才生的庶出丫頭，一條小命能值幾個錢。也配咱們這種當阿哥的動手算計？」禁不住冷笑連連的胤這話說完，便袖子一甩。也不再攔著胤，徑自轉身坐回到了那靠背椅子之上上。只管鄙夷的喝他的茶去了。
「呵，這可難說。那個叫賈珠的小子，不也只不過是個奴才的兒子。大哥為著人家阻了他的好事，一時氣不過就把人家給毒死了。也真算得上他有本事，竟還說得動人家的親伯父去動手。這種的事情連我听著……。」
「十弟，住嘴。」自打十阿哥進屋，只抬過一次頭的八阿哥。此時臉上溫潤的笑容終于也掛不住了，擱下了手中的毛筆，取了一旁的濕毛巾在書桌後頭皺著眉頭擦手，「你如今嘴上越來越不知道把門了，連大哥的閑話竟然也敢說起來。」
「哼！」
眼看著十阿哥那一臉明顯像是不服，可是話都嘴邊又礙于自己的臉面不肯說出來的樣子。胤那心中暗暗竄上來的不快，反倒有了些被平息的樣子，「平日里從來沒見你肯為誰這麼出頭的，怎麼？今天反倒轉起性來了？該不會是真的對那位賈家的三小姐有了興趣了？」
「八哥！！你們成日里都說我老十混，怎麼今兒個反倒自己犯起混來了？我這里和你談正經事呢，你卻盡給我扯這有的沒的？」
「好啦好啦，別氣。我不就是隨口跟你開了玩笑。」
「這種時候，八哥你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十阿哥益發的快要氣瘋了起來。
「老十，說你白你還真夠白！八哥既然還能這麼的跟你開玩笑，那就證明他在這事上是沒干系的。你什麼時候見過他在正經事上還和咱們開玩笑的？」一旁坐著的九阿哥胤也來了氣，忍不住的就提高了嗓門呵斥了回去。
「……那大哥哪兒呢？這事兒八哥你去探過口風沒有？」
「十弟，你把大哥也看的太不堪了些。他連這位賈家的三小姐連面都沒見過，又什麼必要搞出那麼大的動靜，非要去取人家的性命？」八阿哥的表情都近乎快要苦口婆心了。
「可那小丫頭的哥哥，不就是那個不長眼楮的賈珠嗎？」
「就是因為那個賈珠已經死了，大哥才更沒道理去動他們賈家的任何一個人。你以為上次賈珠的死就真的沒在宮里產生一丁點的震蕩？要不是太子和老四自己的心里都清楚，為了個國子監的學生就牽出他們真正的後盾不值得。你當他們會這麼好心息事寧人，皇阿瑪會這麼裝聾作啞的只抬舉了個賈寶玉進上書房就了事？大哥雖然只知道帶兵打仗，卻也不是傻子。他知道怎麼見好就收！」
「……那就奇了怪了，到底是誰呢？又想殺小十三又想要那小丫頭的命來著。」
「嘿，老十。我發覺你可真不對勁了啊。你在意小十三這事我還能理解，可話說到現在。你開口閉口全是賈家那個庶出的女兒。怎麼回事？你可別真像八哥說的那樣，看上那個小妮子了吧？她才幾歲啊？」胤自以為還是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的。之前他雖然三番兩次的見著那個小丫頭片子就想要上去調戲一番，可那也只不過是因為想要看看胤祥跟他妹妹氣的直跳腳才做做樣子的。可現在……九阿哥突然對自己深信不疑的事情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哎呀，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那個小丫頭看著，和一般的漢人官家小姐很不一樣就是了！你們不知道，那天我在宮外踫到他們，小十三那個臭丫頭一下子就把我給惹火了。我當時就想二話不說的上去抽她來著……！」
「胡鬧！」
「哎呀，八哥！我知道，我也沒真抽啊。……雖然，是因為那丫頭攔在小十三的跟前，才沒抽來著。」話說到這，十阿哥竟也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了起來。
「呀喝，還真瞧不出啊。那小丫頭居然還能有這膽量？老十，只怕如今也只有你們家的嫡福晉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跟你對著干了吧？這賈家的小丫頭竟還是個女中豪杰？小小年紀的只怕將來比咱們家弟妹還有能耐呢！你說是不是啊，八哥。」
「呵，確實。」
「哎呀，你們！真沒法和你們說話！我走了！」‘惱羞成怒’的十阿哥立時臉紅脖子粗了起來，一扭頭辮子一甩，就撩起了袍子快步逃出了八阿哥的書房。
「八哥。老十雖然講話粗還直。可他心里的意思我也明白。八哥，說實話。咱們兄弟倆從來認準的就只有您這一個。」九阿哥一直笑吟吟的只等十阿哥走的沒影了，才回過頭來對著書桌後頭坐著的胤說道，「大哥再怎麼不靠譜也是咱們的大哥，我也知道您是為了從小是由他的母親惠妃娘娘給帶大的。才念著舊情一直死心塌地的幫他。可是八哥，你自己好好捫心自問一下。太子爺再不像話他也佔著個身份在，可咱們的大哥呢？他可是越老越不像話了！」
「九弟，別說了……。」
那深鎖的眉頭，還有話語中隱隱帶出的無可奈何。真就像極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訴不盡這位平日里總是溫文爾雅的男人背後，總是深埋在內心最深處的那份惆悵。
而在另一頭，皇宮里的乾清宮也正被另一種緊張氛圍給深深的包圍著。
垂首立在皇帝所坐的炕前不遠處的賈政，緊張的連嗓子眼都泛起了癢癢。可就算再怎麼不舒服，他也絕不敢在此時在康熙的面前偷偷的醒嗓子的。
「所以……這事的結果，就是沒線索了？」
賈政的心由不得的咯 了一下，虧得他少年時還當過這位爺的陪讀呢。
「是，胤禛沒把皇阿瑪交下的差事辦好。還求皇阿瑪重罰。」旁邊站著的皇四子一下就給跪下了，嚇得這廂的賈政哪里還敢站著？趕忙兩膝一軟也跟著跪下了。
這下可好，離著那具被抬進了殿來的死尸又更近了一步。
「罷了罷了，我心里頭清楚這事不賴你。人家那里眼見事敗，就來了個壁虎斷尾，把線索都給你斷了個干干淨淨。你就是想查也無從查起了。」
「皇阿瑪英明。」胤禛心悅臣服的在乾清宮的地上，重重的給他家老子給磕上了一個頭。
「都起來吧，起來吧！你這是向我磕頭呢？還是對這家伙磕頭來著？」听聲音，上頭的康熙老爺子。竟還是憋著笑的。
「是，兒臣魯莽了。」被他老子這樣取笑了的四阿哥到底是極沉穩的，這樣低音的聲線竟還听不出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上下起伏。
「只是這麼一來，反又要叫存周受委屈了。」
「皇上哪里話來？臣萬死都不敢有這樣的念頭。」剛隨著四阿哥從地上爬起來的賈政，撲通一聲就又給跪下了。
「哎呀，起來起來。咱們君臣倆打小一塊兒念書，你如今怎麼人越老反倒對著朕膽越小了呢？」坐在龍炕上的康熙大手一揮，旁邊的大太監立刻喚過了兩個小太監。叫把地上橫陳在擔架上的那具男人尸首給抬走了。康熙自己則親下炕來，一彎腰就伸出了手來親自把賈政給從地上拖了起來，「朕對不住你啊。上一回是你的兒子，這一回又換成了女兒。偏偏朕無能，竟連一個公道都不能給你的。」
「皇上快別這麼說！能為萬歲爺盡忠，那是臣一對兒女幾世都難修來的福分。」要不是給康熙給硬拉著，恐怕奴性深入骨髓的賈存周又會忍不住的給他家主子給跪下。此刻，只見他雖然兩眼晶瑩含淚，卻也面露出了真誠的微笑，「皇上，臣真的半分委屈也無啊。」
「哎呀，我知道啊，我知道。存周。你的心里是怎麼向著朕的，朕還能不明白？就是因為這樣，有你幫著看著胤礽，朕這心里才覺得踏實了些。……對了，你家的那個丫頭怎麼樣了？可好些？」
「承蒙皇上您惦記著。那丫頭原就沒有喝下那杯茶，只不過是驚嚇過度了這才臥床不起。如今有宮里的太醫每日都前去問診，身體看著倒也沒什麼大礙。只是听賤內說，夜里總是做噩夢，所以時常要熬到了天亮。才敢稍稍的叫屋里的丫鬟，守在一邊睡上那麼一兩個時辰。」
「瞧瞧，瞧瞧！看把這丫頭給嚇的，朕雖然只見過你那丫頭兩回，可也記得她是個極好的姑娘。性情爽利膽子又大，瞧見朕都不怕敢說笑的。好好的，把這麼個好孩子都給嚇成了這樣，實在可惡！也難怪連我家溫琳都氣不過了。」
「是。」
「老四，明天你就帶著太醫去存周家替我瞧瞧那丫頭。」
「皇阿瑪……這，只怕不合規矩吧？」
「你是替朕去看她的，奉的是聖旨還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敢再讓你十三妹妹隨隨便便出宮了，不然她去反倒是再合適不過的。」
「是，兒臣遵旨。明兒個就備下了禮物去瞧她。」
「存周，你回去跟你那閨女說。讓她只管放寬了心大膽的活，將來朕一定給她找門好親事。也不枉她和朕的十三格格，好上這麼一場。」
「是是是！臣替女兒謝萬歲爺的隆恩！也謝四阿哥的體恤。」
感激涕零的賈家二老爺，最終還是激動不已的臣服在了他家主子的腳下。所以並沒有能夠看見，俯看著他口呼謝恩跪下的皇家父子倆，在陰影中的臉是如何的越顯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