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時遇熊之事純屬巧合,如果不是那時皇上剛巧被十三格格給氣的犯了心悸病。王太醫也不會建議皇上到竹林里去遛彎啊。」
探春皺著眉想了想,依然覺得這件事情上怎麼推敲都是存在著漏洞的。
「姑娘,姑娘難道忘了太醫可是每天都要來給咱們皇上請平安脈的?王老太醫又是宮中太醫中的翹楚,奴才想他要是想要編個理由哄著皇上到那竹林里去走走,恐怕也不會太難吧?就光是說上一句,年老之人不能久坐,總得疏散疏散。依我看皇上也未必就會駁他的回。」
——這麼說也對,康熙是那麼樣一個心知保養的君王。平常里在宮中飲酒都很少,太醫當時要是真的那樣進言。依他的個性,是一定會欣然前往的。
「這麼說起來,王太醫是再難逃干系的了。也不知道背後指使他的那人究竟是誰,這種謀逆的大罪,只怕連王家一門都要被搭在里頭了。」
「听說張廷玉大人早就已經把王太醫給拿下秘密審問過好幾天了。可惜老太醫雖說年紀是不小了,可是骨頭卻出人意料的硬著呢。听說不管張大人怎麼樣的上刑,到如今還是沒能從他的嘴巴里挖出來一個字來。」說到這里,那小榮子居然也隱隱的露出唏噓不已的樣子。
「明明在竹林里都受了那麼厲害的傷了。現在還要承受那樣的嚴刑拷打,想想都讓人覺得怪可憐的。」
「瞧姑娘說的,那還不都是他咎由自取的下場?」
「不過,這事既然王老太醫連一個字都沒能吐出來。皇上又怎麼能就能那麼言之鑿鑿的把它跟太子爺給聯系在一起了?」
「哎呀,我的姐姐。您到底是進宮的日子還太短了些。您也不想想,這皇上用來批閱奏章的朱砂,那是如何的要緊?又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的就擱在內務府的庫房里頭的?跟您明說了吧,這御用之物都是專闢了另外一間別室在存放著的。而那鑰匙呢,從來都是只有內務府的總管能拿著的。」
——內務府的總管?呵,難怪老康對著太子爺這樣的暴跳如雷。先前剛被打入天牢的內務府總管不就是他胤礽的女乃公普凌嗎?
「原來如此,這麼看起來咱們的這次塞外出巡說不定很快就要打道回府了。出了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覺得就算是皇上恐怕也會恨不得插上一對翅膀,好盡快趕回京城讓人重新嚴審普凌的。」
「這哪還用的著咱們萬歲爺親自回啊?京里不是還有四貝勒爺在壓著陣的嗎?皇上剛剛就已經派出了八百里加急。勒令在京城里的四爺帶人主審此案呢。」
「嗯,不過萬一要是普凌在這個時候,剛巧就在牢里暴斃而亡了。那事情可就說不出的有意思了。」探春的目光漫無邊際的放的很遠,唇邊只見一抹隱隱的玩味笑容。
「……姑娘真是愛說笑,這,這好端端的一個人哪里能說暴斃就暴斃的?」她身邊的小榮子公公,卻不知道怎麼的,表情突然顯得有些不自然了起來。
探春瞥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再開口。就被正心急火燎的向著他們這邊趕來的三人,給硬是勾引走了全身心的好奇。
「奴婢(奴才)給八貝勒,威烈將軍請安。」
「免了。勞煩榮公公替我進去稟明皇阿瑪,就說胤有十分緊要的事情要跪稟。」
風塵僕僕疾行而來的八阿哥,神色之間竟也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雍容與淡定。
再加上他的用詞又是那麼樣的鎮重,所以不管是小榮子還是探春,都立刻明白只怕八爺會在此時來找皇上,的確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哎,八爺。您等著,奴才這就去給您通報。」
這個時候,就能瞧出胤在宮中是怎樣的得人緣了。
小榮子居然還真的一副急他所急的樣子,二話不說就向著主帳的方向跑走了。
——這也就是八爺,換做了別的主子來。還真不見得就能讓小榮子冒著被撞槍口的險,去替他通傳了。
探春眼看著八阿哥在自己的面前,那麼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要說心中真的一點都沒有好奇心,那顯然是在說謊。只不過她是個聰明人,知道有許多事還是不知道比知道要來的好。
小榮子都還沒來得及奔進主帳呢,里頭卻有人門簾一掀虎虎生風的走了出來。
「王爺!」
「嗯,博魯爾!立刻去營外給我調五十名精兵進來,把這些丟盡了我臉面的家伙卻全都給抓起來。帶回族里讓人嚴加看管!記住了,就算是我額娘親自來了,也決不許放一個人探視!」
大聲呵斥中的倉津,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正氣的七竅生煙著呢。濃眉緊皺,勃然大怒的樣子看起來還真像極了一頭正狂怒著的雄獅。
「王爺。」
剛剛還面露隱隱喜色,主動迎上去的博魯爾一听這話立刻神色間犯了難。瞧他的樣子,似乎好像正在猶豫是不是該替這些族人也稍稍的求求情。
「還不快去?!怎麼?難道連你也想違抗起我的命令來了?!」
「屬下不敢,屬下這就去傳令。」
被吼得兩鬢都落下熱汗來的博魯爾,再也不敢有任何的磨蹭。轉身就飛快的向著營外飛奔而去。
「王爺,王爺您可不能殺我們啊!我們這可都是為了您,才跑到這里來求皇上開恩的呀!」
要不怎麼說女人容易壞事呢?
跑來跪著欺負皇上的溫牛特部族人之中,顯見得所有人都被倉津給下的死命令給嚇住了。可是最先撐不住嚎啕起來,並且撲上去抱住他的腳求饒,卻果然是一個族中同來的女人。
「放屁!為我?虧你這個刁婦還有臉說!本王的小命差一點,就沒折在了你們這群混賬王八蛋的手里!!」
大概是因為倉津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凶神惡煞了,再加上他跟那個婦人又都在極力的大聲嚷嚷。所以連一邊同樣被拽來跪著的幾個孩子,也全都湊趣一樣的立刻哇哇大哭了起來。
「可是,可是讓我們來那也是大福晉的意思呀!現在出了事,憑什麼就讓我們這些只是听吩咐前來的小人杠?!天哪,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了?!」
「閉嘴,還不趕快給我閉嘴!!!」
被抱住了腿的倉津,顯然也是慌極了。
居然揚起腳來向著那名滿嘴里胡亂呼號著的女人,身上給狠狠的踹上了兩腳。
「烏仁圖婭!」
「你沒事吧?!」
「王爺,您怎麼能這樣?!」
「就是!我們會冒著殺頭的罪跑到這里來替烏日娜姑娘求情,那還不是為了王爺您嗎?再說還是大福晉慫恿著我們來的呢,現在皇帝不肯開恩。王爺難道就打算拿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出氣了嗎?」
「是啊,王爺!您可不能這麼沒良心呀!長生天了都在在天上看著您呢!」
康熙皇帝的蒙古包前,還真就像極了炸開了鍋似的。
一時之間,孩子的哭嚎聲,跟大人們的指責哀求全都混雜在了一起。被他的族人們給徹底圍攻了起來的倉津,顯然變得完全的都沒有了主意。只是茫然的不能再茫然的讓視線一個個滑過,那些正給他越添越亂的子民。
「唉。」
不遠處的探春,眼看著這樣的情況。也都忍不住的暗暗嘆息了一聲。
——難不成又要換我去解圍?可是說真的,連我都還滿腦子的想不出能有什麼辦法,能鎮的住這些溫牛特部的族人呢。不過,就照著他們這種公然在皇上帳前喧嘩的樣子。只怕皇上今天就算是不想收拾倉津,只怕也……。其實皇上也太壞心了些,他分明就是自己不好動手這才不斷在給倉津施壓。好逼他替自己殺了這些膽敢忤逆要挾他的螻蟻。
「諸位鄉親們,能不能靜一靜听我說上一兩句。」探春穿著花盤底鞋的腳才剛來得及跨出去一步,誰知道身邊就有一人。比她更快一步的走上了前去。
「依在下看,各位根本就是誤會了你們家的王爺了。各位也該想想,你們這麼公然的跪到了皇上的帳前,大聲喧嘩的打擾到了他老人家的清淨,是件多麼駭人听聞的大罪!?這營地里有多多少少雙其他部落的眼楮,只怕現在正在暗暗的眼看著你們溫牛特部的笑話呢。杜陵王爺要是此刻再不下令把你們給抓回去,難不成還真要等皇上的御林軍來動手嗎?!」
迎風而立的八阿哥慷慨陳詞,神色儀態那都叫一個優雅從容。風度氣魄真可謂天人是也。
果然剛才還鬧做了一團的溫牛特部人,立刻全都被他說的安靜的沒了聲,「御林軍要是真的動起了手,各位那就真的連回去都沒得回去了。再說了,王爺要是此刻再不拿出點威儀來懲治你們。他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出現在其他部落首領的面前?」
「唉,八爺。別說了,終究還是我還不夠狠心罷了。」
「哪里,小王爺都被逼到了如此這般田地。上頂著我皇阿瑪的雷霆震怒,下頂著當庭廣眾之下盡失了一族之長顏面的羞辱。居然還能不肯殺任何一人來自保。這樣的愛民如子,連胤都不得不心生感佩。還請小王爺定要受我這一拜。」
「哎呀!八貝勒,這怎麼行。你這不是在折殺死奴才了嗎?」
「噗!」
眼看著風度翩翩,儒雅極了的八阿哥,學著漢人以前只有對能人賢士才會的禮節,微微彎腰下拜。而另一邊的倉津,則慌不迭的微微斜退開了一步,並不敢受他這個禮不說。還立刻單膝跪倒在地,給八爺行起了跪安禮。
這樣不倫不類的景象,立刻就把不遠處的少女給一下就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