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福蕙剛剛用了早飯,胡氏便罵罵咧咧地沖進房來,後面還跟著她的貼身丫鬟桃花,也一樣滿臉怒氣地拖著一個小丫鬟,進房後,便大力將小丫鬟推倒在地上。
福蕙蹙了蹙眉頭,這唱的又是哪出,胡氏這咋咋呼呼的性子愈發見漲了,她打從心里厭煩她。
「福晉,你可要主持公道,有人指使底下奴婢做出偷盜的事,真夠不要臉的,妾身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胡氏那尖銳的嗓子加上特意提高的音量,讓福蕙覺得雙耳嗡嗡直響,真心受不了。
「喊什麼喊,有話好好說,又不是什麼光耀門楣的事,生怕別人不知道嗎?」福蕙冷著臉說了番話。
胡氏被福蕙噎了這麼一下,再不敢用那聲音刺人耳朵了,站在一旁閉了嘴。福蕙轉眼看了跌坐在地上的小丫鬟,瞧著有些面熟,想了想,才記起,這小丫鬟是格格劉氏身邊的丫鬟,只見小丫鬟全身蜷起,瑟瑟發抖,懷里緊抱著一只藍布包袱。
福蕙沒問什麼話,收回目光,轉頭說道︰「巧琴,去請劉格格過來。」巧琴接了差遣,出房而去。
胡氏見福蕙差了人去,馬上便又翹起嘴角,臉現得意說了起來,「福晉,您有什麼話也可以問妾身,今早妾身親眼看著這小丫頭片子拎著個包袱偷偷模模的出了房,妾身一瞧她這賊頭賊腦的樣子就猜著準沒好事,便和桃花一同跟了過去,您猜怎麼著?」胡氏繪聲繪色說來,真是越說越起勁,還不忘和福蕙互動一下,福蕙只是淡淡看著她,沒說話。
胡氏見福蕙沒有搭話的意思,精神頭一下子又跌了下來,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道︰「妾身一路跟著,瞧著這小丫頭到了後院,打開後門想把這包袱交給個男人,這可怎麼得了,妾身一急,就叫嚷起來,到把那男人嚇得逃走了,這丫頭就當場給逮著了,那包袱妾身瞧過了,足足有三百兩銀子,您說,這不是偷的,到哪弄來這麼些銀兩。」
胡氏一口氣將這事的前因後果全道了出來,福蕙面上沒顯出什麼,只是淡淡地喝著茶,這事不是件小事,她也不能听胡氏一面之詞,總得等正主過來問了才好判斷。
巧琴很快將劉氏給請來了,劉氏一進來看見倒在地上的丫鬟,臉刷得一下變了色,愣愣呆在原地,話都忘了說。
胡氏這下還不趁機發作,用力冷哼了一聲,便 里啪啦嚷起來︰「小賤人,真真不要臉,居然敢偷銀子貼男人,現在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胡氏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劈得劉氏雙腿發軟,咚的一聲就跪了下來,豆大的淚珠啪啦啪啦直掉下來,嘴里直喊︰「冤枉啊,福晉,妾身冤枉。」
「你還有臉喊冤,憑你哪來三百兩,就算扒了你的皮,也拿不出這些銀子,你還敢說不是偷的。」胡氏是無理也要爭三分的人,何況她還覺得這次是人贓俱獲,哪肯輕易饒人。
「沒有啊,福晉,妾身真的沒有偷啊。」劉氏被胡氏這麼一逼迫,更加咿咿嗚嗚哭個沒完起來。
「你就死鴨子嘴硬吧,看你能狡辯到幾時……」胡氏還待再叫罵起來,福蕙將茶杯重重扣在了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這府里還有主子呢。」福蕙冷冷地說道,話里的意思很明顯了,這事輪不到胡氏管,她也沒權對劉氏呼呼喝喝。
福蕙冷著臉說話的樣子,到有幾分嚴厲,胡氏再不敢放肆,退到一旁閉了嘴,此時,房里一片寂靜,只余劉氏輕微的嗚咽之聲。
「那銀子是哪來的?那男人又是誰?這銀子拿出去是要做什麼用的?」福蕙對著劉氏將問題的重點全點到了。
劉氏抽泣著抹掉眼淚,怯聲道︰「銀子是從賬房支的,那人是妾身的表哥,這銀子是……是拿出去給家里還債的。」
「盡瞎說,年前我就瞧見過你那丫鬟偷拿東西出去過,只是那會沒逮到,你哪有這面子一次次找賬房支銀子,擺明是偷的。」胡氏忍不住又插嘴。
「那次也是賬房支的,真的。」劉氏也急了,忙爭辯起來。
賬房……
福蕙皺了皺眉頭,賬房支出這麼多銀子,總得有個人知會一聲吧,這事恐怕還有內情,她不能就這麼把人給發落了。
抬眼見著胡氏又想嚷嚷,用力瞪了她一眼,見著她把話給吞了下去,才說道︰「這不是件小事,劉格格和胡格格先回去吧,等遲些貝勒爺回府,盤問清楚了再發落不遲。」
胡氏的嘴囁嚅了一番,終是沒敢把話說出來,狠狠剜了眼劉氏,蹬著花盤底扭腰出去了,劉氏也站起身來,福蕙示意將那丫鬟先押著,她無法,只能獨自退了出去。
劉佳氏那邊沒擺平,這邊又出了樁這麼大的事,還牽涉到賬房,福蕙一時不知到底是好是壞,頗有些頭痛。
然而,福蕙頭痛不了多久,還未等到貝勒爺回府,便有人求見了,把人召進來一瞧,全都是賬房的人,捧著一摞摞賬冊,外帶幾串鑰匙,全呈了上來。
福蕙掠了一眼,里面沒有梁泰,也就沒說什麼,讓人把東西放下,便遣退了。
看來劉佳氏還是個識時務的,沒有與她硬踫,這府里的經濟權終于被她握在手里了。
福蕙略略翻了翻賬冊,大致確定是府里的核心賬冊,便放下心來。到了午飯上,胤祺進了院,來到她房里用飯,剛用完飯,她還沒來得及將劉氏的事稟報,胡氏便迫不及待地趕來了。
胡氏來了之後,又是繪聲繪色地把早上的事述說了一遍,胤祺听了不禁皺眉,讓人把劉氏再次叫了過來,劉氏一進房,便是跪下解釋,和早上的話一模一樣。
原以為就這樣了,卻沒想到,胡氏打蛇隨棍上,滿臉嫌棄地說道︰「貝勒爺,妾身一早就覺得劉氏是在狡辯,奈何苦無證據,于是妾身早上出了福晉這後,便遣了人去打听了,您道怎麼,讓妾身打听到,劉氏和她那表哥從小青梅竹馬,打小是訂了親的,只是後來劉氏的爹娘瞧不上她表哥了,想攀高枝便將她送進了咱們府里,可這劉氏卻一直沒和她表哥斷了來往,一听說表哥染了賭癮,欠下好多賭債,就偷了府里的錢,拿去給她表哥還賭債。」
「沒有,貝勒爺,妾身沒有偷銀子,我和表哥是清白的,真的,貝勒爺一定要相信妾身。」劉氏嚇得臉色慘白,已經急得慌不擇言。
福蕙偷眼瞧了下胤祺,他臉色陰沉,這麼一頂疑似綠帽子扣了下來,是個男人怕都不能釋懷。
房里沉靜了一會,胤祺說話了,「去叫梁泰過來。」梁泰很快便來到了胤祺跟前,行了禮立于一旁。
「梁泰,你是否有支銀子給格格劉氏?」胤祺直話直說,直接便問了梁泰。
「回貝勒爺,劉氏確實在年前和三月中旬向賬房支取過銀兩,一次兩百兩,一次三百兩,卑職只是按主子吩咐行事。」梁泰仍舊是這般,不卑不亢地回話。
「主子?是哪位主子?」胤祺頗有些動怒了,他府里出了這檔子事,還不是第一次,他卻完全蒙在骨子里。
「回貝勒爺,那會府里是由瓜爾佳庶福晉在管賬。」梁泰也沒說是哪位主子,直接便說了由誰管賬,其中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胤祺眉頭皺得更緊了,半晌沒說話。
福蕙這會終于明白了,這劉佳氏好厲害,她打听過,早幾年府里是劉佳氏在管賬,等她生了兩個孩子,便漸漸被瓜爾佳氏以照顧孩子繁忙的由頭,將管家之權奪了過去,不過,那會瓜爾佳氏管賬怕也只是明面上的事,實際上和她一樣,主要的事項還是捏在劉佳氏手里,劉氏支銀子的事劉佳氏又怎會不知情,暗地里使了一招隔山打牛,用劉氏將瓜爾佳氏拖下水,就算動不了根本最起碼也惹了一身騷,也算這賬冊和鑰匙沒有白白交出來,還好,胡氏嚷嚷了年前就見著過一次,不然,怕是連自己都要殃及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