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莊牧，在不在？」高恆的聲音不太對，听上去太過疲憊。夏沐大概也知道要談些什麼，乖乖把電話遞過去。
莊牧猶豫地接過。夏沐以為，以莊牧的脾氣，一定會把高恆制的服服帖帖的。然而莊牧卻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听高恆說話，只是眉頭越听越緊。莊牧的樣子惹得夏沐也側耳去听。
「怎麼了？」夏沐幾乎沒听到什麼重要內容，只是听他說「有時間，我們談談」，然後兩個人默契的掛了電話。
「恩？就是談談唄！」莊牧顯得心事重重。
「你怎麼回事？到現在還瞞著我麼？」夏沐有些氣急。事情到了這一步，不該知道的時候她知道了，現在她覺得應該讓她知道的時候，他卻什麼都不說了！什麼意思嘛！
「寶寶你听我說！」夏沐原本坐在他身側，現在情緒一上來起身就要走，莊牧拉住她的手臂要解釋。
「行了行了。我睡了。」夏沐帶著哭腔。她很矛盾，明明知道他只是想自己解決，可就是氣嘛！忽近忽遠的，夏沐受不了。
看著夏沐起身離開，莊牧又靠回沙發，揉揉太陽穴。
小二輕哼一聲，跳下去跟著夏沐回去睡覺。留下莊牧一個人在蒼白的燈光下，徹夜無眠。
「我一會去見你師兄。」雖然有些賭氣，夏沐還是做早餐的時候帶上了莊牧的那一份。知道夏沐心里難受，所以對于今天的行程，莊牧主動報備。
「哦。」夏沐回答的很無所謂。收拾了東西就出門上班去。
莊牧也不在意，自顧自的收拾了屋子，洗了衣服，又給小二倒上狗糧才出去。
高恆選了個茶座見面，很適合談話的地方。
從莊牧踏入茶莊開始，高恆就看見了他。他心里不禁拿自己和莊牧做著比較。他忽然很佩服他的小師妹。從上學時開始就對感情遲鈍的她居然能守住這樣的男人。他也很佩服莊牧，能讓那個有些冷情的小師妹動心如此。
說實話，莊牧這樣的男人，在高恆眼里都稱得上是極品。不管是外表還是品行，莊牧都是一等一的好。但是高恆從那次童心的口中確定下來他們之間的關系之後，依然覺得自己充滿希望。在他看來，莊牧太驕傲，太獨立。而夏沐一副未成年的樣子，嬌嬌弱弱的女孩怎麼都不像能夠承受得住異地戀的。他壞心的認為莊牧對她只是一時興起。時間久了，遠距離的戀情自然就淡了。于是高恆將自己的工作可以向這座城市傾斜，就是希望有時間彌補這些年來與她的差距。但是，他想不到，夏沐會為了莊牧，和他父親第一次見面就主動講了自己的家世。
當年，好像是因為夏沐突然在學校里暈倒，老師通知了家長吧。夏沐的爸爸才第一次親自到學校里來接女兒。當同學在校園里見到夏明閃閃的肩章，大家才知道被夏沐刻意隱瞞的家庭。這件事還是讓高恆心里很不是滋味的。畢竟，他以為，那個每天見面都會甜甜笑著叫他師兄的女孩，那個把他當做大哥的女孩，那個願意將她的心事說給他听的女孩，還是對他有一份戒備的。不過，他安慰自己說，沒關系，畢竟她誰也沒有告訴過。甚至，在他後來問起時，她還是大方承認的。
直到他得知那個女孩，從一開始就將自己的家庭告知莊牧的時候，高恆說不清自己心里挫敗感更多還是嫉妒佔了上風。那個男子，只是偶爾的受傷，然後踫巧成了小師妹的病人，就這樣擁有了她。他覺得好諷刺，他覺得他這麼多年的等待和思念都成了笑話。
莊牧落座，隨後就有服務生拿來目錄。莊牧簡單翻翻。
「龍井。」莊牧也不客氣。隨意的調整下坐姿，莊牧向高恆點下頭。
「莊先生……」高恆還沒說完就被莊牧打斷。
「別叫莊先生，叫我莊牧就好。」莊牧反感地搖搖手。
「好，莊牧，」高恆笑了下，改了口，「我本以為你會點個鐵觀音什麼的。」高恆為自己的猜測感到好笑。
「是麼？」莊牧並不問為什麼，「其實，我更想點，茅台。」莊牧聳聳肩。
高恆笑了。
高恆好像有些意識到他們之間的不同，莊牧從不在乎外人怎麼看他，但他不行。
「莊牧，我本來，是想來告訴你，我確實對昕昕有責任，但我心里還是放不下夏沐。」高恆沒有看莊牧，只是把玩著手里的瓷杯。
「那麼，你現在想說的是什麼？」莊牧抓住他話里的關鍵。
高恆目光一閃。他見過莊牧對夏沐何其溫柔，哪里會像現在句句犀利。
「現在我只想告訴你，我會對昕昕負責。」高恆苦笑，他還能說什麼呢？不論他們之間好壞，單是自己做的事，在夏沐心里就已經罪不可赦了不是麼？是他自己推了自己一把，將自己越推越遠。
「那也要看她要不要你負責吧。」莊牧語氣冷淡，听得高恆心驚。
「什麼意思？」高恆坐直身體，原本對自己的自怨自憐只剩下不明所以。
「你以為只有你內心有愧就一定能補償麼？」莊牧也坐直身體，「你應該知道你現在對昕昕意味著什麼。噩夢！」莊牧毫不留情地將他的心狠狠扒開。
確實，對她負責只是求自己心安而已。
「你的心安，能換來什麼？昕昕那麼強硬，你是一直忍著還是最後拋棄她？」莊牧表情越發嚴肅，「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昕昕的錯，她要自己承擔。你用不著一直自責。」莊牧口氣緩和下來。
高恆听得很迷惑。
「你的意思是，在勸我……」高恆徑自猜測。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和她談談，而不是我，也不是她父母。」好好的女兒被他欺負了，誰的父母都會要他負起責任。然而，江昕昕就不該負責人麼！這麼任性，後果還要別人來承擔麼！
「莊牧，你真是與眾不同。」高恆覺得在他面前，根本提不上「比較」。他簡直就是慘敗。
「你用不著這麼說。我只是不希望現在你的施舍讓我的妹妹一輩子都活在痛苦里。」莊牧喝口茶，神色放松的就像是兩人在談天論地。
「昕昕從小就是他們傾盡一切去愛護的。她任性起來是沒有尺度的。這點，我不瞞你，也不能不告訴你。夏沐對你的評價很高，說你忙什麼像什麼。」提到小木頭，莊牧眼里滿是疼惜，看的高恆心疼，「我不知道我父親是怎麼跟你談的。但是我希望你考慮清楚，什麼才是對大家都好的。」莊牧來這里的目的並不是要他娶了昕昕。負責任的方式有許多，為什麼一定要互相折磨。
莊牧將兩人的帳留在桌上，最後深深看他一眼起身離去
高恆看著莊牧杯下一張紅艷艷的鈔票，閉了閉眼，下顎緊繃。
他看過他在夏沐面前的溫柔，還總是在心里說，呵，這就是軍人。然而他現在真得好好嘲笑自己，這就是軍人，對自己人呵護有加，對待外敵毫不手軟。
「你要是不來接我下班，我就把你哭兮兮的熊樣給媽媽看。讓她教育你！」剛剛在茶座，莊牧就感到手機一震。現在拿出來一看，果然是那個小家伙。這樣的話，果然是蓋著小木頭專用章的威脅。
「我媽說了，這小兒媳婦太凶了。要我重新考慮。可是我怎麼能拋棄寶寶呢？于是」莊牧頭一次有這種欺負她的興致。
「然後呢？」果然，那個急脾氣的小傻子不到一分鐘就回復過來。
「我說，她是凶了點，但還是知錯就改的好同志。以後，她要是再犯，不管是哭是鬧，絕不慣著！」莊牧按下發送，向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我說，你這假也太勤了點不？」夏遠打來電話的時候，莊牧正在寫預案。夏遠劈頭蓋臉的一頓訓，莊牧只是皺皺眉。
「恩。」莊牧正在考慮是不是直接就把小木頭拐走。留在這樣波濤洶涌的大後方，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得鬧個天災。
「要不你就把我結婚報告過了唄！」莊牧趁機溜個縫。
「你以為是批請假條呢是咋的？」夏遠吸口氣，這可好，他一走，就耍他一個！自己媳婦還沒解決呢！
「成，我正好這邊事情差不多了。明天下午就打算回去了。」莊牧也知道最近自己太松了。這可不行。昨晚的失控已經是他的極限。但是在夏沐身邊似乎凡事沒有極限。
發生了這麼多事，大家都累了，都需要恢復到正常的狀態去調整才行。但是，最近和小木頭朝夕相處的，這突然一走，她承不承受的住啊？
果然，夏沐晚飯後听到他要走的事沉默了好久。
「那你自己注意點。家里的事都能解決。」夏沐一字一句說的堅定，讓莊牧更放心不下。
「寶寶，你不用難過是不是？我出不來，你有時間就去找我啊！」莊牧掐掐她嘟嘟的小臉。
「誰要找你啊！那麼遠！也沒什麼好玩的。」夏沐極力掩飾自己的失落。
「恩，要不我給你在坦克旁邊按個滑梯？」莊牧模模下巴，提出個十分有建設性的提議。
「莊牧！你是不是有病！」夏沐中氣十足的一聲吼這才讓莊牧心里放心一點。
「還有，我最近請假太多了。年底也不能回去了。本來想帶你去見見爺爺的，現在看來也只能推遲了。」莊牧把夏沐抱在腿上。夏沐側坐在他右腿上，將腳丫壓在他左腿下面。莊牧這麼說，夏沐有喜有失望。但是能怎麼辦呢？作為軍人，他已經違背了自己太多的紀律。她不能再讓他為難了不是。
這一次，夏沐並沒有去送莊牧。因為她心里清楚，他走的再遠也跑不掉了。
莊牧回去之後，不僅要補上之前的工作，竟然還要準備帶某大學的新生軍訓。
「我靠！」某天傍晚，團長辦公室里傳來參謀長一聲怒吼。
「你真要我帶？」莊牧揚揚手里的文件，不確定的問夏遠。
「對啊。怎麼，你有困難？」夏遠還在記恨他請假期間自己的操勞。
「你說，連小沐那麼皮實的孩子連一天都沒堅持下來，你還敢讓我帶啊？」莊牧實在是訓不起啊！
「要不說你得練呢！以後萬一你練我們木木，手不準還不給她練過去啊！」夏遠接著話就把他往溝里帶。
莊牧不再說話，標準的立正敬禮，「保證完成任務！」心里想的卻是，還練她，我在她面前，就一個字，熊！
莊牧一回部隊，莊父只好暫停工作和清姨陪在江昕昕身邊照顧。而夏沐有的時候會從家里帶些有營養的東西去，讓童心轉交給他們。雖然夏沐也是塊寶，卻不嬌氣。該做的，該關照的也都不含糊。至于那天莊牧和高恆談了什麼，有幾次在醫院踫上他，夏沐也沒細問。既然莊牧不願說，也許就是所謂的antalk。唯一不同的，就是高恆見到自己的時候，好像有些，刻意避開。
這樣也好。發生這種事，夏沐每次看到他心里總是有疙瘩。
「寶寶。」莊牧已經三天沒和夏沐聯系了。他忙著不久以後的對抗，還有就在眼邊的軍訓。好容易騰出空，莊牧格外的想念自家寶貝膩膩歪歪的那一出。
「恩？」夏沐正趕上晚上值班，辦公室里空蕩蕩的。夏沐心里還是有些毛，這時听到莊牧的聲音，猶如福音突降。夏沐漫不經心的回答背後，是她無法抑制的笑。
「今天值班吧？」莊牧某一天好像在她的辦公桌上看見過她的輪值表。
「對唄。人也不多，心里毛毛的。」夏沐嘟囔著。以前怎麼就沒有這種感覺呢？
「咱不提這事了。對了，今天爺爺可是打電話來了。」莊牧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那麼大的值班室能有幾個人，莊牧這麼想想都不放心。
「說什麼？」果然，小木頭還是適合賢妻良母。
「批評我了唄！說我一天到晚沒正事。沒事請什麼假，這回好了，今年和孫媳婦過年的願望又破滅了！」莊牧學著爺爺的家鄉話，逗笑了夏沐。
「恩，看起來我的群眾基礎還是扎實的呀！」夏沐得意的炫耀。
「那是肯定的！」莊牧就知道，這小丫頭太不禁拐。還好自己下手早了。
莊牧最後將手機開成免提，一邊工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夏沐聊。
「對了，我有個問題想問好久了。」夏沐將下巴枕在手背上，趴在桌子上的姿勢更像小孩子。
「問啊！」莊牧覺得夏沐的聲音突然變得猶猶豫豫的。
「那我可問了啊！」夏沐還是有些難為情。
「問唄！」莊牧倒是無所謂，連自己最過不去的坎都給她說了，還有什麼呀。
「就是，」夏沐頓了下，「你到底是怎麼就喜歡上我不可自拔的呀？」夏沐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輕拖的尾音掃過莊牧心底，勾的他癢癢的。
作者有話要說︰對于上一章有熱心的看官提出說男主娘。看了上一章，我覺得有些看官是會這麼覺得的。
我只是覺得一個人把這些事放在心里這麼久，總是需要一個出口發泄的。而夏沐對他來說就是這樣的存在。一個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是堅硬的，那不現實。軍人也是這樣。
我只是想讓他真實起來而已，或許過頭，但是經歷過，應該就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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