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自殺……你就一直資助他醫療費?」我喃喃地重復。
「對。」丁路綻開笑容,溫柔又靦腆。
「你當我是傻子嗎?」我皺眉,「人都死了,還怎麼確保你有沒有實現你的承諾?」
「我不是言而無信的人,」丁路有點驚訝,大概從來沒人這樣明確地質疑他,「況且,資助你弟弟的錢,對我而言,完全不算什麼。」
我都差點忘了,他是多麼有錢。但是,這樣的保障還不夠。
「不行,我不相信你。」我搖頭,完全不顧地板上猛烈掙扎的少年。他大汗淋灕,奮力地運動自己的身體,想要開口說話,因為動作而的肩膀上,橫亙著的斑點,觸目驚心。
「這麼說,你選擇第一條?」丁路的眼楮里,閃爍的光芒更盛,他的身體微微往前傾,緊緊盯著我,「我可以把錢直接轉到你弟弟的賬戶里。」玩弄人性命的刺激感,讓他開始興奮起來。我點頭,「好,就這麼辦。」
親眼看到他轉移了資金,再查過嚴皇銀行賬戶上的余額,一大串零,確實足夠他和老媽兩個人,在最好的療養院里,過完下半輩子了。
我把手機往地上一丟,它陷在遮住腳踝的長毛絨地毯里,悄無聲息。我向前走一步,月兌掉了自己的外套。
丁路詢問地看著我,身體卻放松地朝後靠,整個人都懶在靠墊上︰他在欣賞。就像在看獸籠里,爭斗的困獸,免不了一死。
「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我邊向他走,邊緩慢地除去身上的衣服,雙手微微顫抖,「你在這里和那些女人玩的時候,難道都不怕外面的手下听到?」
他又笑,「你想試試看麼。」
我盯著他只蓋了塊浴巾的,那里,竟然已經慢慢抬起了頭。這個變態,他真的在因為手中的人命,感到興奮。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不過幾步路,我已經走到他面前,上身,也只剩一件背心。走近了才發現,丁路確實長了一張漂亮的臉,他明明做過那麼多變態的事情,笑起來的時候,卻比誰都要純潔無暇。我蹲,一腳跪地,一腳踏前,和他平視,努力放松全身的肌肉,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緊張,「你為什麼不喜歡別人踫你?」
「你們很髒。」
我能從他的眼楮里,看到對我接近的厭惡,但是他沒有後退或者躲開。他在期待,在享受我渾身不能控制的顫抖和怯懦。所以,當我從後腰抽出房間里的水果刀,並往他**的上身猛扎上去的時候,他愣了一秒鐘。
丁路太自負,也從不把買來的人命當成一回事,房間里的水果刀,從來都是那樣安靜地放在水果盤邊上,任人索取,而進入大床房又不需要安檢,我從第二天開始,就隨身帶著這把刀了。
可惜一秒鐘,還不夠。他伸手擋,我只來得及在他手上劃出一道印子,然後就被他手臂箍著腰,一齊跌進了池子里。熱氣騰騰的水,從四面八方涌進鼻腔,我在窒息的痛苦里,死死地抓著手里的水果刀,胡亂地揮舞。
我感到自己似乎滑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一陣腥臭的鮮血隨之涌出,被水流送到我面前,整個池子,很快就被鮮血染成了模糊的一片。
「呼——!」我從池子里探出頭,劇烈喘息。我隨手撿起地上散亂的衣服,往身上一套,然後依舊攥著手里的刀,沖到房間里的少年面前,低頭開始給他割綁手的繩子,「嚴皇,你到底是誰生的!療養院里不給我好好呆著,跑到這里來干什麼!!」
少年眼楮上的布和嘴里的東西都還在,他扭動了會,「嗚嗚呀呀」像是想跟我說什麼。
「還敢跟我狡辯!你就不能讓你姐安安心心地打工嗎?」我故意避開了自己賣身的事實,自欺欺人地以為,我不說,他不問,這事情就可以這麼過去了。
我不去想嚴皇和我怎麼逃出去,不去想違約的代價,腎上腺素和嚴皇被捉的事實,讓我昏了頭,一心就想著離開這里。現在我有了錢,嚴皇有了錢,只要離開這里,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
繩子終于割開了,我焦急地撩開蒙住嚴皇的眼罩,然後,時間凝固,世界安息。
並沒有什麼一臉嬌嗔的美少年,含淚咬唇看著我,光滑的面頰,粉雕玉鐲。我看著面前的臉孔,面前一陣藍屏。
面前少年擁有一雙渾濁的雙眼,里面布滿紅色血絲,眼黑上翻,瞳孔放大,這一切都是發病時的征兆,但最最關鍵的一點︰我自毀前程,違約傷人救來的這一位少年,根本不是嚴皇同志。
傳說中的兔崽子嚴皇,他有一雙微微上翹的、愛笑的眼楮,就算是翻著死魚眼,也讓人覺得里面飽含笑意。但是,面前這個人的眼楮偏圓,略微浮腫,也很無神。我呆呆地看著他,連手里的水果刀落在地毯里,都毫無知覺,
「……你是誰……?」
身形差不多,樣貌差不多,又穿著病號服,身上還有喪尸病毒的痕跡,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以為他是嚴皇,正是這先入為主的印象,讓我落入了……
「獵人的圈套,」一雙濕漉漉的手,從後面撫模我的後頸,濃重的血腥氣,隨著這雙手,擦到我的皮膚上,陣陣發燙,丁路的聲音虛弱,卻透著淡淡的愉悅,如來自地獄的惡鬼,「你的弟弟很聰明,找到他的時候,他就自己把自己給掉包了,還給我這個已經瀕臨發病的廢人,不過我看,這個廢人也挺好用。」
他話音剛落,地上被松綁的假嚴皇,就直挺挺地坐起來,一雙充血的眼楮,死死地盯著我,向我伸出手。丁路的反應極快,模到地上的水果刀,手起刀落,一把把這少年的肩膀,死死地釘在地板上。鮮血染紅病號服,丁路抓著我脖頸的手,強迫我低頭,看地上的少年︰
「你的反應出人意料,竟然還傷了我……」他聲音近在咫尺,呼吸噴在我□在外的肌膚上,讓我渾身發寒,「你猜……我會怎麼對你?」
血液,順著他掌上的傷口,不斷地流進我衣領,濕了我的後背。我兩耳嗡嗡作響,胸口劇烈起伏,還沒有從剛才的劇烈運動里緩過神,脖子上一濕,竟是他低頭,順著自己鮮血的痕跡,一路往上,舌忝舐我的後背!舌頭從後背,到脊椎上端,再到後脖子,粘膩而濕潤,讓人反胃。
最後,他作勢在我的後頸上咬了口,力氣很大,我本能地掙扎,卻被他用身體重量,壓倒在地上。臉貼在地上,血液和汗水,混合出一種難聞的氣味,視線被頭發蓋住,後脖頸劇烈的疼痛。
我就像是一只被打翻了殼的烏龜,徒勞無功地揮動四肢,他貼著我的耳朵,像是在安慰一只瀕死的小動物,
「噓——安靜……安靜……」
我心底冰涼,絕望地閉上了眼楮……
三天。
丁路那天晚上,不但被我劃傷了手掌,還被我傷了臉。五公分長的傷口,橫亙在他臉上,差點毀掉他的鼻子,听說封了好多針。他把我單獨關在一間房間里,整整三天。房間里除了自來水,什麼都沒有。
我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想起以前,自己也嘗試過減肥,三天隻果餐之類的食譜。當時,我只堅持了半天,就被晚上的饑餓折磨得翻箱倒櫃,一口氣吃了半包餅干。但是現在,更勝于此的饑餓,讓我只能靠喝自來水解決。剛開始,胃部灼痛,漸漸地,疼痛變成麻木,最後,頭暈目眩的無力感,讓我躺在地板上,再也動不了。
離群,饑餓,以及對未知的恐懼,這所有情緒糅合在一起,都足夠把一個人逼瘋。
我的房間甚至連窗戶都是封死的,還涂上黑漆,我每天,只能依靠從窗戶縫隙里透進來的光,判斷時間的流逝。
第三天的晚上,黑衣人把我從房間里拖出來,我的雙腳踏地不穩,幾乎是被他們提著到了大床房門口,金色的大門在眼前洞開,門背後,又是那個酒池肉林的世界。
——
迷醉的音樂,香氣四溢的烤肉,醇香的美酒,還有半果的少女,以及,房間正中央的玻璃罩內,一對正在縱情交媾的男女。他們如同被關在玻璃缸內的觀賞魚類,高昂著頭顱,激烈喘息,玻璃罩里的聲音,都被收錄後,功放到整個屋子。房間里,頓時都是「嗯嗯啊啊」的糜爛氣息。
是真的「糜•爛」。
那個男人身上大片的肉都已經腐爛,有些甚至可以見到骨頭,他的臉更是慘不忍睹,半邊臉皮往下耷拉,流出濃稠的膿水。但是在他身下的少女,卻是膚白如雪,上面雖然布滿點點歡愛的紅痕,卻一點也不減少她的姿色,反而增加了這畫面的沖擊︰美女與野獸,在深夜的歡場,上演一場血肉交融的戲碼。
戲的觀眾,是丁路和我,戲的主演之一,是安薇。
丁路不知道又給安薇下了什麼藥,她的雙眼迷離,視線沒有焦距,但是整個人卻如一灘爛泥,沉醉在這讓人作嘔的場景里,她討好地攀附男人的身體,還時不時地,抬頭和他唇舌糾纏。
我都不敢想象,男人的嘴巴里,有沒有生蛆。
明明已經餓得沒有東西了,但是我的胃還是一陣痙攣,反芻大量酸液,我深吸幾口氣,別開視線,不想再看玻璃罩里的兩個人。
「據說這病毒,只有在病人發病的時候,才會傳染,」丁路開口,邊上半果的姑娘,給他喂了口汁水豐盈的牛肉,三成熟,血紅的汁水,甚至順著他的脖頸流下去,在他半果的胸膛上,留下一道痕跡。那少女似乎對這汁水躍躍欲試,想要探身去舌忝,但被丁路瞥了一眼,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