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鐲扣在手腕上,剛好完美地蓋住我的腕骨,不大不小,也拿不下來。
我看了很久,手鐲的橫截面上,根本已經找不到當初的開口,如同天生般配,嚴絲合縫。橫亙盤旋的鳥紋圖案,看上去既簡介又高貴,如一直將要展翅欲飛的鳥兒,如同這手鐲,就要再困不住那已經張開的羽翼。
盯著這手鐲看久了,我總莫名有種荒謬的感覺。無論是那只傻鳥,還是嚴大王自己,現在,再加上一個我。是不是所有他認為,應該是屬于他的東西,他都要加上一個屬于他的記號?而這記號的模樣,是一只展翅欲飛的鳥兒。
這記號,代表的會是我嗎?
「林凰」。
林中的鳳凰,欲飛的鳥兒。
他把我當成隨時會消失的東西,然後用強勢的手段,把我刻到他的面具上,作為他的圖騰。極端的佔有,極端的宣誓,極端的囚禁。
如果這人是其他人,我肯定覺得這做法變態。但一想到這人是嚴皇,對我來說,他前一秒還是個肆意哭泣的絕望少年,一瞬間,已經變成十年後,強大而傷痕累累的男人。對他來說,還是他記憶中,從來沒有消失過的姐姐。他這樣霸道的做法,忽然讓我安心。
他還是需要我的,他沒有記恨我,沒有忘記我,沒有懷疑我。
等那個管家從事務中回來了,或許我真的應該跟他說明,我其實還的的確確,就是嚴皇的親姐姐。如假包換,如真似幻的。
這晚上我輾轉反側,看著窗外滾圓的月亮,眼楮瞪了大半天,都毫無睡意。好不容易挨到凌晨,終于在困頓之中,歡歡喜喜地迎來沉沉睡眠,黑暗將我包圍,溫柔而完全地。我睡得極沉,朦朧中,好似有人來往跑動的聲音,但隔了門,這種小聲嘈雜,反而讓我睡得更熟。
一覺醒來,已經快到中午,桌子上放著冷掉的食物和茶水,我沒有見到床頭等我醒來的嚴皇。
我揉著眼楮,跑到桌前,喝了水,吃了東西。等了半天還是沒見到嚴大王,正覺得奇怪,走到門口,卻見到一群面無表情的人,站得齊刷刷地——一樣的光頭,一樣的白衣白褲,一樣的膚白如雪,如果不是他們胸口還在起伏,我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一群僵尸,這可把我給嚇得。
「嚴皇呢?」我問領頭的那一個,他看都沒看我一眼,依舊低眉順目地站著。
「听得見嗎?」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看到他本能地眨了眨眼。很好,不是瞎的嘛。
「嚴皇呢?」我又問。
但這人還是沒反應。
我推推他,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我一字一句地重復那句話,「嚴•皇•呢?」
他烏黑的眼楮里,卻沒有人類該有的光,死氣沉沉如同玩偶,呆呆傻傻地盯著我。不管是領頭的這一個,他身後齊刷刷地那一片人,都跟死尸般,以同樣頻率抬頭,面無表情地盯著我。我被看得發毛,砰一聲關上門,躲進屋子。
那群人也不進來,只能從窗框上的影子,看到他們筆筆直地站在我房間門口,幾個小時過去,沒人上廁所,沒人換崗,甚至,沒有人動一下。我被這詭異的情況,徹底搞懵。
嚴皇給了我手鐲之後,一夜之間消失。甚至連同管家和趙波等人,統統都隨之不見。他們如蒸汽原地蒸發,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偌大的房子里,除了那些光頭僕人,還有我,沒有其他人類活動的跡象。
如果說管家等人,是為了對付造反的變異者,那他們為什麼要帶走嚴皇?
難道說他已經恢復能力了?
「他們人呢?」
我不死心,繼續問。
每次餐點,都是那些光頭人偶來送飯,我甚至不能辨認他們是同一個,還是只是長相相同的若干個人。
這些人卻像是聾了,無論我問什麼,他們都一點反應沒有,只有我說我餓了或渴了的時候,他們才適時出現,給我送吃送喝。平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但只要我想要靠近大門,這群人又會憑空出現,用動作阻攔我的去路,把我困在小小的別墅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只變異傻鳥還在,每天對我「嘎嘎」叫喚,好像在安慰我空虛寂寞的心。
「傻鳥……你說嚴皇這是去哪里了?」來來回回地模著手腕上的手鐲,我托著下巴問。
「嘎嘎!」傻鳥揮動翅膀,看著天際。
「既然你能變大,不如變大了,把我帶去找嚴皇,你跟他有心靈感應吧你?」我把它頭掰回來問。
「嘎嘎!」傻鳥仰天長嘯,然後回頭啄羽毛,還是不理我。
「傻鳥!」我敲它腦袋。
「嘎嘎嘎嘎!」傻鳥回頭啄得我滿頭包,我尖叫著逃回室內。
這樣無聊而困苦的日子,度過了若干天,心里的膠著與日俱增。第七天的深夜,我終于抵擋不了內心的痛苦與折磨,毅然決然爬上牆頭。月黑風高,我手腳並用,這身體雖然細皮女敕肉,好歹四肢健全,在疊了許多花盆之後,我終于踩著邊角,兩手一扒。
「嘶……」
尖銳的瓦片,碎裂的尖端,剛好割破我的手指。十指連心,疼得很,人造人的身體也有血液。血紅色的血珠冒出來,我往嘴里一塞,讓溫熱口腔,包容我手指上的血腥味。
但還是晚了。
腳腕上一涼,我低頭就正對上一群光頭仰面朝天的臉。一模一樣的十幾張臉孔,統統都面無表情,甚至一樣的仰角,漆黑無波的眼楮里,沒有情緒。他們甚至都不說話,寂靜無聲地企圖把我從牆頭拉下去,力氣不大,卻很堅定。
就這麼一眼,又是在深夜,把我嚇得差點尿崩。立刻想起那天晚上,在充滿血漿和髒污的游泳池里,抬頭看我的安薇。
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我用力一蹬腳,竟然掙月兌了那人的牽制,跟個螞蚱似地,成功登頂,橫跨在牆頭。
我兩手在圍牆外,撲騰撲騰,兩腳則在圍牆內,胡亂揮舞,一時半會找不到著力點,渾身的重量都落在肚子上,竟然壓得我肚子里一陣酸軟,竟隱隱有股子熱流,順著流了出來。我第一反應,就是羞愧。
不是吧,真尿崩了?
一羞愧,我也忘記掙扎了,索性頭朝下,讓長長的、過腰的黑發,蓋住我腦袋。
我想我就是顆掛牆頭的蔥,我隨風飄蕩,我向往嚴皇。
「……人造人?」
這個聲音未免太過耳熟,即使頭朝下,腦充血,頭暈目眩疑似尿崩,我也能認出來。
我來不及抬頭,就月兌口而出︰
「嚴大王!你還知道要回來啊!」
我的身體忽然變得輕盈,從牆頭飄了起來,似乎空氣里,有股子無形的力量,將我托起,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掉入了個懷抱。低頭看我的人,有一雙漆黑而晶亮的眼眸,里面精力無限,卻又冷血無情。嗜血、瘋狂,從他懷抱里不斷散發出來的血腥味道,昭示他剛剛經歷完一場屠殺,而他,作為獵殺者,現在正處在獵殺後,極度的興奮中。他需要鮮血和尖叫,來填平他的**。
他看到我的一瞬,瞳孔驟然緊縮,但很快,被充滿諷刺的嘲笑替代,「丁路倒是進步很多,竟然能做出這麼像的……」
話沒說完,他就低頭,撕咬一般吻上我的嘴唇。舌頭鑽進來,如饑渴需血的獸,幾乎是粗暴地,汲取我所有的氣息。卷曲的、霸道的、充滿勁力的吻,狂風暴雨,幾乎揉碎我的骨頭,把我整個人緊緊地、緊緊地攥進他的身體。
我只能在他狂烈的吻的間隙,小幅地拼命呼吸,但氧氣忽然變得這樣稀少,無論我怎麼努力,都再吸不到足夠空氣。
這個吻如同致命的開關,我一暖,又是一股暖流,慢慢地從身體里涌出來。我這才知道,原來剛才月復部受到壓迫流出的汁水,根本不是尿崩構成的。
那這是什麼?
「剛好發情期?還送到我的別院?……」嚴皇的喃喃自語,正好回答了我的疑問,「剛剛殺完人,真的會很激烈,」他盯著我,明明是一樣的長相,一樣的聲音,但這個男人,完全不是我認識的嚴大王,「會弄壞你哦,人造人。」
很久之前,丁路對我的那個惡心巴拉的強吻,忽然像個驚嘆號,跳進我腦海︰該不會,丁路那時候所說的「重啟」,就是在重啟「發情期」吧?有必要嗎?給人造人制造一個特定的發情期?
還有嚴皇!什麼叫「弄壞」?!
「你要死啊,我是你姐!」情急之下,我尖叫著踢打他。
但嚴皇一手攥住我腳踝,跟鷹一樣的眼眸,抓住我視線,「姐?」他一愣,然後忽然仰天大笑,張狂到極點,「做姐姐你不配。想玩角色扮演,就挑別的角色,妹妹怎麼樣?嗯?」
作者有話要說︰同志們朋友們,在加班的間隙我,從地球的另一個地方,向你們發來馬來西亞的問候。
網速慢,工作多,加班累,英語爛,但是我還是堅持碼字完,然後再去加班……我……好困……留言沒法每個都回,但我都有看,先這樣,肉菜低調吃,含蓄評,評論可以走量大濃度低路線,你們懂,別想歪(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