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g……」
俊美的少年王以別扭的發音念出這個單詞。
「奇怪的發音……是你的國家的語言?」
點點頭,他繼續蹂躪把玩著手中剛扯上來的碧綠葉子。
小黑貓艾瑪在他所謂的「王兄」一個揮手示意之後立刻乖巧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自己面前就沒見它這麼听話過。
清涼的水緩慢流過他浸在池中的腳,在炎熱的天氣下帶來一絲清涼。
說實話,在法老王向他問話的時候,他卻是自顧自地坐著,只是歪著頭看著他,懶洋洋地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按照那些古板神官的話說,這簡直是罪無可恕的行為。
凸——凸
誰理你們。
當時被一堆人填鴨式教學教得頭昏腦脹的他多想對那群神官做出這個手勢。
但是考慮到他們根本不可能理解這個手勢的含義,他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
「游戲……」
皺著眉極其不熟練的發出這個對他而言古怪的音節,年輕的法老王並沒有在乎所謂的禮節問題,大概了解到這個王弟的性格行為在他而言就如同這個名字般的古怪。
作為兄長,他很大量寬容的原諒王弟這些小細節的失禮。
「七日後,朕將為你重新賜名。」
「‘賜名’?什麼意思?」
雖然拜黃金櫃所賜能熟練使用古埃及語言,但是在某些習俗以及通用語上依然完全茫然的少年詢問。
「你是朕的王弟,埃及偉大的阿克納姆卡諾王之子,必須有符合埃及王室尊貴的名字。」
年輕的法老王回答。
「因為父王已經去世,所以由朕來為你賜名。」
他大概會很高興的接受吧。
少年王想。
只要他在大祭司和眾位神官的見證下正式接受自己的賜名,便是正式被承認於埃及王室之中,這便也意味著有了繼承埃及王位的法定權利。
「哦,那個啊。」
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不用了,我用現在的名字就好。」
看起來似乎是神經過於大條其實是完全不能理解其中深刻含義的少年漫不經心地拒絕道。
此刻,他正趴在池水邊,將手小心翼翼地向靠近他的一株蓮花探過去。
很顯然,那個所謂的賜名在他眼中還不如那株美麗的蓮花有吸引力。
「……不用?」
因為一時過於驚訝而轉不過彎的少年王用他那紅寶石般的雙眼盯著自己的王弟一動不動。
腦子里思緒一時翻騰不休。
朕的王弟啊……你這句話,到底是在向我表明你無意於王位,還是在用這樣的話來降低我對你的警惕。
若是他這樣的想法被對方知道了,少年定會笑得打跌。
自小生活在法治平等社會的少年對於王位這種東西完全不存在任何常識也懶得去學習那種他完全不在乎的東西的常識。
他對王位的印象停留於「嗯?另一個我是法老王啊?听起來好像很威風的樣子。」的初級階段。
以及「另一個我,做法老王要管那麼多事都沒有時間玩游戲你不會覺得很煩啊。」這樣的勉強算是初偏中級的階段。
雖然他這種話曾經讓另一個他半晌無語。
可悲的是,對於這一點,如今的少年王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對於這位年紀輕輕就繼承王位的法老王來說,曾經爭奪王位的戰爭是旁人難以想象的慘烈。
他幾乎是從尸山血海中走出來才坐上了現在的位置。
當年,稍微有一點法老血統的旁支都忍不住誘惑意圖染指王位,更何況現在自己這位血脈純正的王弟──他絕對不相信他對王位一點貪念都沒有。
(其實真的是一點點都沒有……)
一時的恍神,讓他稍微放松了警惕。
手臂上突如其來的溫暖感觸讓他下意識向下看去。
只見那仍舊坐在池邊的少年不知何時轉過身來,笑著握住他的手臂。
「放肆──」
一聲壓低的怒喝,他皺眉狠狠瞪過去。
尊貴的法老王的身體,未經他允許誰敢輕易踫觸。
這家夥……就算是自己的王弟,他也太放肆了!
「哎?」
少年一雙紫羅蘭色調的大眼楮略帶困惑地看著他,幾分清澈,幾分無辜。
依然是笑著看著他,大概完全不明白他在生什麼氣。
突如其來的,他滿月復的火氣就瀉了下來。
畢竟是在國外被平民撫養大的,雖然他的母親應該有教導他埃及語。
但是,別說是埃及王宮中規矩,稍微困難一點的埃及語恐怕都不會明白吧。
自己怎麼說都是王兄,和他計較個什麼勁。
這麼想著,年輕的法老王也不僅心平氣和起來。
正想要開口讓他放手,卻被對方搶先開了口。
「王兄,中午我們就在這里吃東西好不好?」
笑眼彎彎,少年歪著頭看他,那張稚女敕的容顏越發顯得可愛。
毫無心機的稚女敕面容,毫無防備的目光,純潔如一張白紙的笑臉。
讓一直在對他做出種種防備和試探行為的少年王越發感覺到自己內心的黑暗。
「……」
「王兄~~」
錯覺麼,王弟那清爽柔軟的聲音仿佛比常日更軟了幾度。
那張與他一模一樣卻可以笑得十分可愛的臉湊近,越發讓人感覺到雙生子的融洽。
讓他越發察覺到這個世界上唯一與他有著相同血脈的親人的存在。
第一次有人可以如此接近高高在上的自己。
第一次有人可以毫無目的、毫不懼怕地對自己微笑。
真麻煩。
他有些別扭地想。
算了,就當盡一下王兄的義務好了。
揮手召來門口的侍衛,向他們吩咐了幾句,很快便有侍女送上了食物。
看著坐在池邊的王弟沒有起身的意思,亞圖姆也干脆的坐在池邊。
清水碧波,粉白花朵,吹過頰邊的風帶著水池中甘甜的花香。
在這里進食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他如此想著,伸手拿起一旁的陶杯,誘人的葡萄酒的香氣從清澈的液體里散發出來,是他最喜愛的香氣。
「王兄~~來~~」
保持著酒杯拿在半空中的姿勢,耳邊的叫聲讓他下意識回過頭來。
一個伸到他嘴前的被咬了一口的面包讓他向來被人稱贊為睿智偉大的頭腦頓時停擺。
而拿著面包的那個少年原本笑得無比燦爛的笑臉仿佛也在瞬間意識到什麼般僵住。
就連所有在不遠處等候吩咐隨時準備前去伺候的隨侍們在面部表情也在一瞬間全部變成囧的形狀。
居然敢把自己吃過的東西給偉大的法老王,王弟殿下真是好膽量啊。
所有人都在這麼想,以崇拜無比的目光仰視著他們正笑得無比僵硬的王弟殿下。
盯著那個伸到自己嘴邊的被咬了一口的面包眉眼抽搐的年輕法老王。
將咬了一口的面包遞到對方面前笑容僵在嘴角的王弟殿下。
這兩個仿佛定格在時間縫隙中一動不動的兩人形成了一副詭異而尷尬的場景。
碧波在陽光下蕩漾
蓮花在碧波中飄舞
陽光在綠葉中穿梭
藍天啊,白雲啊
嗯,今天天氣真是好啊。
不遠處,淡定無比地抬頭看天的沙曼這麼想著。
「喵~~」
救星的到場讓已經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的王弟殿下如釋重負,立刻將手中的面包縮回來。
「啊……那個……其實……」
扭過頭去,一張女圭女圭臉已是漲紅,連耳根都染上了粉紅的色調。
「我不是故意……因為總是在喂艾瑪,所以養成了習慣……」
他一邊結結巴巴地說著,一邊將手中的食物遞到已經跳到他膝蓋上甩著尾巴要食物的小黑貓面前。
小貓咪咪叫起來,歡樂地一口咬下去。
卡擦。
又是輕微的一聲。
它又咬空了。
遞給它食物的有著白色肌膚的手被另一只淺褐色膚色的手攔了起來。
「你自己吃。」
有著淺褐色膚色的少年王說,隨手扔了一塊煮熟的魚肉給哀怨瞅著自己的小黑貓。
「哎?可、可是……」
「不用了。」
年輕的法老王突然說出沒頭沒腦的三個字。
他怔了一怔,便明白他的意思。
仔細想想,他也的確是多此一舉。
他現在可是在和法老王一起,就算那些視他為眼中釘的人真的要下毒,也不可能挑這個時候。
這次不用他幫艾瑪試毒,他也不用吃個東西都吃得提心吊膽,食之無味了。
他如此想著,眉眼之間卻不自覺露出一絲疲憊的神色。
他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少年王的眼角輕輕瞥了他一眼。
又迅速轉開。
「以後也不用那麼做。」
突然又發出的聲音讓他從自己的思緒中醒來。
意識到是身邊的人說出來的話,他有些困惑。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食物,握緊了一下,又松開。
轉頭,紫羅蘭色調的眼凝視著身側的法老王年輕容顏的側頰。
少年王緋紅色的眼只是看著前方。
毫無表情的臉,就連聲音也是毫無起伏的冷淡。
「你是朕的王弟。」
他說,
「朕會保護你。」
「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