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藍玉並未在屋里看見秦虞天,她只在鼻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她吸了吸鼻子,用被褥裹緊身子,趴到了窗邊。
秦虞天在屋外升起了爐灶,他的手邊放著一塊砧板,砧板上面躺著一尾鱸魚。
他先將鱸魚剖月復去刺,身上的肉都用刀割松了,然後涂上醬料,放進了鍋里。
噴香的魚味燻得藍玉直咽口水,她發現秦虞天手邊不光擺著鱸魚,還有一鍋剛煮好,冒著熱氣的蓮子八寶粥,幾樣紅紅綠綠,噴香但是捏得奇形怪狀的小點心。
在秦虞天做魚的時候,有一只兩三個月大的幼貓一只蹲在他腳邊,秦虞天將魚下了鍋,香氣溢得到處都是,那貓便站起了身,用兩前爪抱著秦虞天的腿不停扒拉。
秦虞天彎腰,用手輕輕撫了撫那貓的腦袋︰「莫急,等做好了,分你一半。」
他淺淺地笑,深黯的黑眸中浮現出柔柔的暖意,藍玉發現,最近秦虞天笑得次數越來越多,他早已不復最初在宮中強娶她時那般的冰冷模樣,而是愈發的柔和,周身散發著一股融融的溫暖。
他用手指勾了勾那貓的下巴,喚了它一聲︰「玉兒。」
他將做好的魚分了一半給那貓,笑著問它︰「喜歡嗎?」
他用衣袖擦去了沾在那貓胡須上的醬汁︰「玉兒今天又睡不醒。」
那一瞬間淚水突然就漫出了藍玉的眼眶,怎麼也止不住,她從窗戶爬了出去,秦虞天恰好站在窗外,她用胳膊圈住秦虞天的脖子,整個人都蜷在了秦虞天背上。
「對不起。」藍玉窩在秦虞天身上,低低道︰「我什麼也不會,都要你來做,要不,我跟你學做魚。」
她說著,就用手抓住了砧板上另外一尾鱸魚,但那魚太滑了,她一下沒抓住,它居然從砧板上滑了下去。
秦虞天彎腰撿起了那尾魚,他淡淡一笑︰「行了,我不想早起就吃壞肚子。」
他將那尾魚放進水桶里洗了洗,就要用刀子將那尾魚開膛剖月復。
藍玉從秦虞天背上滑下來,緊緊抓住了他的手。「不」她一臉倔強地對秦虞天道︰「我來做,我會的,我剛剛看你做,就學會了。」
秦虞天沉默了半晌,他並未堅持,松開了手。
藍玉把魚重新放回了砧板上,那魚還是活的,不住在她掌下掙扎,藍玉這輩子連只螞蟻都未曾有意去踩死,如今要她殺一尾魚,她的額頭上滲滿了冷汗,握著刀的手指都開始發顫。
秦虞天走了過來,握住了藍玉拿刀的右手︰「行了你,一邊去。」
藍玉不語,她怕秦虞天要來搶她手上的刀,咬咬牙一刀戳進了魚肚子。那魚頓時在砧板上一通掙扎蹦跳,濺了藍玉一身血,連臉上也沾到了幾滴,嚇得她臉色都發白。
然而她卻並未收手,她不會殺魚,索性幾刀把魚剁成了三截,魚腸子和魚泡都流了出來,藍玉面色煞白的用手把它們從的魚的身子里扯了出來。
她收拾完了魚,手忙腳亂地把它們丟進了鍋里,吱的一聲炸響,鍋里冒起了一股濃煙,藍玉急急趕著把蔥姜鹽丟進了鍋,她用鏟子胡亂翻了幾下,等她把魚起鍋的時候,那哪里還像什麼魚,分明就是三塊漆黑的木炭。
秦虞天一直站在一旁笑著看藍玉,他雖然未曾開口責怪藍玉,但藍玉卻能清楚看到他眼中的嘲笑,她心中難受,她沒想到自己真是這樣一事無成,連尾魚都做不好,她把魚鏟進盤子里,就要將它們倒進桶里。
秦虞天卻伸手攔下了藍玉︰「別扔,給我,能吃。」
他說完就夾起一塊送進了嘴里,他咀嚼了幾下,將魚肉咽了下去︰「樣子難看,味道還不錯。」
藍玉不信,她舉著筷子也要去夾那幾塊魚,秦虞天卻將盤子高高舉起︰「你看看桌上那盤點心,我做的,一樣難看,但吃起來還成,樣子難看的未必就難吃。」
真的嗎?藍玉不信,她分明看到那幾截魚在她的鏟子底下變成了焦炭,藍玉左右望望,果然桌子上還擺著一盤紅紅綠綠的小點心。
藍玉一見那盤點心,面上的郁色便一掃而空,她捂著嘴咯咯直笑︰「這是你做的,好難看!你捏的這是什麼?兔子嗎?我看它好像一個長著驢腦袋,豬身,兔子尾的怪胎!」
桌上的點心正是秦虞天捏的,他手上握慣了兵器,力氣大,哪能做這樣精致小巧的點心?從藍玉第一眼見他翻閱那些御廚編著的書冊,藍玉就知道,他定然是做不成的。
果然他捏的花一朵朵都扁得像面餅,捏的鳥就像一張張拉長了的彈弓,捏的兔子更是身子滾得像頭肥豬。
「原來你也不是生來樣樣就會的。」藍玉看著那盤做得奇形怪狀的點心,她笑得前仰後合,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春花一般的嬌媚。她本來覺得自己是太笨才做不成魚,現在方知秦虞天也和她一樣,沒有什麼人第一次做一樣東西就能把它做好的。因此她也就不再覺得羞臊或是難堪,捧起那盤點心捏了一個放進了嘴里。
「好吃,好甜。真好!」那盤點心雖然樣子難看,味道卻和藍玉平日在宮里吃到的一模一樣,藍玉贊個不停,一口氣吃下了半盤。
她抬起頭時方覺秦虞天站在一旁,他眼中含笑,已望了她足足半個時辰,她剛才狼吞虎咽的樣子全都落進了他眼里。
藍玉一時又有些羞臊,但她想秦虞天一定不會在乎,她動了動,把手里的盤子放在了桌上,就想上去抱住秦虞天,讓他帶她在村子里逛逛,把他那些叔伯嬸姨也介紹給她認識。
秦虞天卻往後倒退了一步,把手里空了的盤子放在了桌上。
「你等等,先別靠過來。」他一臉訕笑著對藍玉道︰「我肚子疼得厲害,好像是中毒了。」
藍玉起先還沒明白秦虞天的話,听說他中毒,她急急扶了上去,就要讓秦虞天跟她去找大夫。
跟著她看到了秦虞天臉上促狹的嘲弄,她瞬間明白了過來,把秦虞天推在了一邊︰「你嫌它有毒,可以不吃!」
秦虞天並未回話,他哈哈大笑著走遠了,大約是去了茅房。
沒了秦虞天,藍玉一下又沒了勁,她懶洋洋趴在桌上,那貓還把頭埋在盤子里啃魚。藍玉把它抱起來放在了身上,她用手勾了勾它的脖子。它分明是只雄貓,秦虞天卻叫它玉兒,藍玉想了想,她也用手撫了撫那貓的腦袋,柔柔地喚了它一聲︰「虞天。」
藍玉本想把碗筷收拾了放水桶里洗洗,但她身上又酸又疼,都是秦虞天昨晚親出來的印子,她又懶得動了。她趴在桌上,一邊吃點心,一邊盯著不遠處的幾戶人家看。那幾戶都是打小就看著秦虞天長大的鄰居,藍玉見他們都沖這里指指點點,也便撐起身子沖他們揮了揮手,復又柔柔笑了笑。
但她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不對勁,他們一個個都慌慌張張的,望著這里的神色十分警覺,有幾個二十幾歲,手里抱著孩子的村婦還哭哭啼啼的,臉上的神情說不清是仇恨還是怨毒。
藍玉不明所以,她往四周看了看,周圍除了她,一張桌子,幾張凳子,一個爐灶再無其它,他們到底都怎麼了,昨天還好好的,今兒一個個看著她,就好像她殺了他們的親人或是爹娘一樣。
不多時李伯走了過來,他站在柵欄旁邊,一臉嚴肅地盯著藍玉︰「昨晚他上哪去了,有沒有告訴你?」
藍玉搖了搖頭,李伯站在藍玉旁邊瞅了半晌,藍玉的臉從來騙不了人,她說沒有,便真是不知道,李伯站了片刻,嘆了口氣,走了開去。
接著藍玉發現村里的人竟然有好幾個手里提著鋤頭鐮刀圍了過來,她心里害怕,便進了屋,將自己鎖進了房間里。
幸好秦虞天沒過多久就回了屋,一見到秦虞天藍玉便趕忙上去牽住了他的手,她把頭埋在虞天懷里,悶悶地道︰「你那些親戚不知是怎麼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好像趕著要殺咱們。」
秦虞天怔了怔,他推開窗戶往外頭望了望,圍住這里的村民已經由一開始的三五個變成了好幾十個,他們一個個手里都提著火把和兵刃,臉上凶神惡煞的表情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搖。
秦虞天沉默了半晌,他彎腰開始收拾衣物,他沉聲對藍玉道︰「收拾收拾,把大衣系在身上,今天咱們就離開這兒。」
藍玉不明所以,她趕著秦虞天問︰「為什麼?外面風頭不是正緊,咱們為什麼不在這兒躲躲?」
秦虞天卻只淡淡一笑︰「昨晚我回宮了,想看看能不能再找機會下手,可能驚動了宮里,他們查到這兒來了。」
听秦虞天這麼說,藍玉驚了一下,她趕忙放開秦虞天的手跟他一起收拾起了衣物︰「是這樣,那咱們還是早早離開這里,免得連累了你那些叔伯嬸姨。」
相比藍玉的慌亂,秦虞天臉上的神情卻一直都十分平靜,他用手輕輕揉了揉藍玉的臉頰,沖她溫柔地笑。在走出屋的時候,他一把把藍玉打橫抱進了懷里,點住了她的昏睡穴。
李伯迎了上來,他遠遠地望著秦虞天,他的臉上有幾分愧疚︰「徒兒,為師對不起你,但他們已經抓走了村里好幾個壯丁,若我不把你交出去,他們就要發兵屠村。」
秦虞天依然用手輕輕觸模著藍玉白皙的面頰,他臉上的神情溫柔而又專注,他用手模到藍玉唇邊的一處油漬,拿衣袖將它抹了干淨︰「你是我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自然不會連累你。等我把她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好生安置了,我自會回來。」
秦虞天往前跨出了一步,幾個手舉著火把的村民立即圍了上來,其中就有昨日才邀秦虞天用過午膳的那個大娘,只見她滿臉是淚,抽抽搭搭地望著秦虞天,臉上的神情又是焦急又是愧疚。
「虞天」她哽咽了一聲,聲音嘶啞地對秦虞天道︰「我家大毛二毛也被官兵抓走了,你不能不回來,五嬸對不住你。」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沒有肉,望天~不要叫我給了,沒有就是沒有,也許下章會有,順便吼聲別霸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