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輕點,疼!」
洗刷干淨的金鐘雲,傷口並沒有想象的恐怖,只是額頭上開了一個口子。不是擦傷,而是被玻璃瓶砸的,可能雨水淋了太久,皮肉已經泛白,隱隱外翻,血早已經不流了,徐禹捏著浸了消炎藥水的棉簽,面目表情的按向他的腦袋……
「你殺人啊!輕點!很痛誒!」金鐘雲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棉簽一踫就下意識的躲,嘴里不斷喊著,聲氣十足,「輕點!輕點!」
徐禹薄唇禁閉,本就輪廓分明的稜角,看上去更生硬了起來,他波瀾不驚的掀掀眼皮,也不知道算不算諷他,「被打都可以頂著,流這麼久的血也扛得住,上個藥倒成姑娘了。」
「那不是逃命要緊,沒時間疼嘛!」金鐘雲回答的很當然,想都不需要想。
他仰著頭——為了方便處理傷口。
額前的頭發也用皮筋扎了起來,露出了光潔的額頭,細長的眼楮睫毛垂下,他疼著嘶嘶抽氣,一副皺眉的可憐樣,加上那顆大大的腦袋,不自覺會令人產生囧囧的喜感。
——有點像圓圓的大白圓蘿卜。
徐禹繼續給他上藥,動作也不因為他的喊叫,放緩分毫,「別動,不清洗干淨,除非你想去醫院。」平板的聲線,不溫不火的言語,但是這句話的威脅很有力度。
金鐘雲強忍著不逃了了,細長的眼因不適而半眯著,視線飄忽……
不到咫尺的距離,徐禹的眸很幽深,幾乎望不到盡頭。
冷漠的表情令他還不錯的長相,愈發顯得冷峻。
他的手指很長,指骨分明,‘十指青蔥,指月復圓潤’這樣的字眼並不適合他,他的膚色較暗,捏著棉簽的手,厚實而寬大,掌心的紋絡交錯清晰,細細看的話似乎還有些粗糙,擁有這樣手掌的男人,已經不是莽撞的少年。
他內斂且沉穩,言語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談吐里又著一種莫名的東西,會令人不敢質疑,深信乃至听從,舉手投足間也暗藏著男人的無窮魅力……
——但是,這是個不易親近的冷酷男人。
金鐘雲輕輕咬著唇,分散著自己的注意力,這樣子似乎能減少額頭上的刺痛。
他們現在是在男人的家里,三室兩廳,是首爾繁華地段的套房,很寬敞。干淨又明亮,但是似乎只有男人一個人居住。
——應該是個挺有錢的人。
打架很厲害,偶爾斜睨的目光帶著點幽深的陰翳,但是住的地方會令人產生很舒適的感覺。
——這人還有點神秘。
金鐘雲眨眨細長的眼楮,說不出來到底是哪里給了他這些感覺。
「好了嗎?」樸正洙從廚房出來,將煮好的拉面擺上餐桌,擔憂的靠過來,「鐘雲你的傷口……還是去醫院處理一下,這樣會安全吧?」
「沒事,這樣就可以了!嘶~!」正故作豪氣的回話,徐禹突然貼上來的棉球讓金鐘雲倒抽了一口涼氣,炸毛的嚷嚷,「你就不能提個醒啊!謀殺啊!」
徐禹淡淡的看了一眼,隱約有些不耐煩,隨手給他貼上紗布,他就站起身整理醫療箱,「行了,你們吃完東西就走吧。」
「啊,那個……」打擾別人已經很不好意思,即使面對的是徐禹的冷淡態度,樸正洙也覺得很感激了,他想幫忙收拾醫療箱,但是徐禹擺了擺手,並不給他這機會,樸正洙有點不安,「我有做三份,一起吃吧,處理完餐具,我馬上就帶鐘雲離開這里,真的打擾了!」
「不用了,你去吃你的,別再暈倒了。」既然把麻煩撿了回來,徐禹也並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他拎著醫療箱走向小客廳,言語冷淡,「吃完也不用收拾了,擱在廚房就可以。」
「哦。」樸正洙嘟起嘴,輕輕應了聲,像只可愛的小鴨子,難免有些孩子氣,他回到餐桌邊,將筷子遞給金鐘雲,正準備坐下來,「啊,對了!剛剛我回了你妹妹的電話,她正在回來的路上,身上沒鑰匙,說讓你等她一下。」
「妹妹?」徐禹腳步一頓,回頭狐疑,帶著點探究,「你怎麼知道她的電話?她在首爾?」
樸正洙指了指客廳的電話,解釋道,「剛剛你正給鐘雲包扎,我不小心踫到了電話留言,就……」
「沒人教過你‘別人東西不能亂動’嗎?」徐禹打斷了他,很不喜歡陌生人觸踫自己的世界,特別是在這種主人未知的情況下,他厭煩的蹙起眉,臉色沉了下來,緊繃著聲線,「趕緊吃完你們的食物,然後立刻離開這里。」
「對不起,我自作主張了,很抱歉!」樸正洙尷尬,心底有些難受,因為又給人家帶去困擾了。雖然他沒覺得听到‘妹妹忘帶鑰匙’的留言告訴妹妹家里有人了,這樣子做不對。但是,確實是他未經主人允許,干了多余的事,他彎了彎腰,道歉,「我們馬上離開,真的很抱歉。」
金鐘雲哼了一聲,‘吱溜吱溜’大聲吸著面條,很不喜歡樸正洙仿佛卑微的模樣,他架起瘸著的腳,理直氣壯,「為什麼要離開,我還沒吃完呢!」
金鐘雲的任性,是樸正洙一直沒法子的,就像今天攔不住他月兌隊一樣。他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一張童顏布滿了抱歉和為難。
「你們吃完再走。」徐禹似乎不想再為難他們,但是又實在不待見麻煩,他望著樸正洙,些刻薄,「餓著肚子出門,是想再暈倒門口,讓我拖進來伺候著麼?」
滿身冤枉,樸正洙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沒有這樣想過……真抱歉!實在是給你添麻煩……」
老好人的性格擺在那里,他說不出和金鐘雲一樣的話,沒辦法讓自己去對嘴,理直氣壯的爭執——即使他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卻要忍受這種近乎質疑他人格的言論。
他,更懂得感激。
至少,是徐禹救了他們倆,並且把狼狽的他們領回了家。
——樸正洙,應該覺得感恩。
一整天沒吃東西,其實很餓,拉面也很香,
金鐘雲大咧咧的坐在那里,低著頭吃的很酣暢,樸正洙卻沒什麼胃口了……
徐蕊回來的時候,樸正洙和金鐘雲已經走了,屋里還飄著一股拉面的味道。
「哥,你吃什麼呢?」她皺著眉頭,把包包丟進沙發,舉步往餐廳走,「像泡面的味道……辛拉面?!垃圾食品!你怎麼吃這個?!」
「有什麼不可以的。」
徐禹跟著走了進來,餐桌上還擺著一碗尚有余溫的拉面,但是另外使用過的餐具都已經清洗干淨,放回原位了。
徐禹瞧了一眼,使用過的東西和原先擺放的位子分毫不差,就像沒動過。
徐禹微驚。
那個一直道歉的少年,或許並不是外面那麼謙卑,做這些事的時候,到底還是骨子里在使倔吧!走的時候也沒再自己……
——雖然,很會隱忍。
用最短的時間將一切回歸原位,不再多說一句多余的話,心思剔透的緊,就像他希望的,走之前不留下一絲麻煩。
幾不可見的勾勒下唇角,徐禹伸出手,似乎想要端起那碗拉面。
那人看上去有些軟弱,溫順的很好欺負,其實彎彎心思也不見得少吧,分明是圓滑才對,是不怎麼簡單的少年吶……
「哥,都涼了!我去叫外賣,這個不要吃了!」徐蕊急忙在搶在徐禹前頭,快速端走了食物,望著他很心疼,「你的胃一向不好,吃這種東西到時又胃疼了,那怎麼辦!?你真不要命啦!」
「沒那麼嚴重。」徐禹輕嘆,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少數幾個人才會被他接受,繼而收起冷漠,「還沒審你呢,怎麼跑來韓國了?你媽咪知道嗎?」
「干嘛告訴她。」很嫻熟的倒掉拉面,徐蕊一邊撥外賣電話,一邊回答,「我偷偷過來的,明天晚上就回東京,說了和同學去郊游,媽咪不會發現的。」
「你呀!就不能省點心。」徐禹轉過身,從櫥櫃里拿了杯子倒水,動作不疾不徐的,很有腔調,「過段時間,我會去日本,到時,如果你有假期可以跟著我。」
「真的嗎?!」突然的驚喜,徐蕊眼楮一亮,興奮的大叫,「哥,你真的要去日本!我可以跟著?!真的嗎?」
「前提之一,不影響學習。」
「啊,這個可以!」點著頭,徐蕊哀怨的趴在牆上,「哥,還有之二?之三?有幾個之啊……一口氣說完吧!」
「之二……」喝了一口水,徐禹慢條斯理的補充,語氣一變,很嚴肅,「沒人知道的情況下,不許一個人跑出國!任何借口都不行。如果有下回,我絕對不收留你。」
含淚點頭,徐蕊沒轍,揣揣,「還有呢?」
「暫時就這些,想到再補充。」
……
送外賣的來得很快速,徐禹放下水杯的時候,門鈴也響了起來。徐蕊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披薩,壽司,烤飯,水果甜湯……
兩個人,叫了整整四個人的量。
徐禹看的直無語,這小妮子,喂豬呢?
挨著客廳的小幾,席地而坐。
背靠著沙發,徐蕊一邊吃東西一邊分享著在東京的的生活,或快樂或憂傷。
徐禹靜靜的听著,偶爾才會說上一兩句。
「哥,昌 還時常過來借宿嗎?」徐蕊隨口問著,突然想起之前的事,一癟嘴,「他那個組合的成員,真是奇形怪狀……還花樣美男,切!」
「他難得回來,沈教授夫妻都盼著他回家住幾天……早就不來我這借宿了。」徐禹喝了一口啤酒,想了想,興趣寥寥,「你對神起有興趣?我好像見過一個,但是沒什麼印象了,就記得像個女人……」
「扎著頭發?紅色的?皮膚很好?」不等徐禹回答,徐蕊直接把在中拎出來,劃了等號,「哥,那個人像女人也就算了,連脾氣都很糟糕!昌 和這種在一起,會不會也變成那麼討厭的家伙啊!這樣,實在太恐怖了……」
「呵……」徐禹仰起頭,靠在沙發上,很放松,「別杞人憂天了,昌 可不是惹事生非的孩子,那麼喜歡唱歌,又那麼努力,他會有一片屬于他的天地,即使沒有那什麼組合。」
「平時也不見哥肯贊他一句,別人看了還以為你對昌 很冷淡呢,其實心里……」徐蕊暗暗偷笑,狡黠的眯著眼楮,「哥,你很看好昌 誒!」
徐禹笑了笑,沒有否認。
徐蕊一個小撲,上前,扒著徐禹的胳膊,仰著頭,嫣然一笑,「之前去了神起一周年的簽名會,昌 有讓我帶話給你哦~!他過兩天就回家。鄰居哥哥做好準備哦,他可是要來折磨你了!」
「你啊!腦袋里都裝的什麼!」點了點她的額頭,徐禹哭笑不得。
徐蕊呵呵笑著,對徐禹眨眨眼,「不過,我真的很好奇,現在沈昌 還像個孩子一樣,傻兮兮的要求照顧你嗎?」
「你覺得呢……」把玩著罐裝的啤酒,徐禹眼眸微沉,像是想起了什麼回憶,「有時候,還真不能小看昌 的耐心。」
——這話可不就是另一種默認。
徐蕊微微正色,對昌 一直都有的好感,現在成倍遞增,「哥,所以吶!我覺得四年前,你搬來這邊住,這個決定實在太正確了!鄰居弟弟實在太貼心了,彌補了妹妹不能陪在你身邊的遺憾!在韓國,我除了哥哥,最愛的就是昌 哥了!」
模了模徐蕊的腦袋,徐禹沒有回答,只是不聲不響的喝著酒。
四年,何止四年了,搬來這邊住,馬上就滿五年了……
——認識昌 ,也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