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王俘虜菩提子之後,並沒有做出嚴刑拷打之類的勾當。除了限制其人身自由外,一應待遇都是比照貴賓水準。
菩提子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夜叉王待她有禮有節,加上之前听到般若和夜叉王的對話,知道對方曾與恩師有過夫妻情份,這態度上自然也不好表現的太強硬。
因此,當夜叉王問起她是如何拜入羅上人門下,並由這個話題延伸到羅上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時,菩提子都照實說了。
只是,她蒙羅上人收養也不過十幾年,在島上的生活也頗單調。而夜叉王與羅上人分離萬載,中間的空窗期那可就大了。因此,夜叉王從她口中了解到的信息也非常少。
最後,菩提子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感嘆一聲︰「我們中間,只有大師兄追隨師傅的時間最長,將近萬載。要是他還沒死……」
說到這里,她才忽然驚覺這不單是在跟師娘談心,金剛雖然得貴人相助,僥幸逃出生天,但般若卻是自己親眼看到他被夜叉王的劍氣所噬。
如此說來,其實雙方之間,還是有仇的!自己怎麼能像個乖寶寶一樣有問必答?
有了這個覺悟後,無論夜叉王再問什麼,菩提子都是閉口不言。于是,接下來的日子,夜叉王沒再見她,直到這天,忽然又派人把她請進了帥帳。
一進帥帳,出現在菩提子眼前是一面巨大的石竹鏡,六瓣鏡面,正在從不同角度現場直播金剛和大力王沖陣的情景。
菩提子的眼珠當即就釘在鏡子上轉不動了,看著金剛連斬兩員鬼將,再化身大日金輪碾壓群鬼,忍不住大聲叫好。等看到東大營的冥將現身,展開玄陰聚獸幡布下煉魄大陣時,她不由捏緊拳頭,開始替金剛擔心。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金剛壓根沒考慮一下,就直挺挺地闖了進去。
「笨蛋!你怎麼可以一個人進去……」
菩提子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在看直播,下意識地就想提氣縱身跟上去接應。然而就在下一刻,脈輪中傳來的陰寒刺痛,讓她醒悟到自己的處境。
「我竟然在這種時候、這種時候……」
想到自從離開了海島,自己還沒打贏過一場像樣的戰斗,反而接連淪為不同敵人的階下囚,還要小師弟來拯救。菩提子忽然覺得無地自容,並隱隱生出一絲憂懼。
「小師弟成長的太快了!這樣下去,我的立場……我到底是什麼立場?」
站在師姐的立場上,被最小的師弟超過,當然是很丟臉的一件事。可站在女人的立場上,她應該為自己看中的男人越變越強感到高興才對。
菩提子時憂時喜,腦子一片混亂。這樣的感覺,讓她很不高興、很不得勁。如果這時金剛出現在她面前,少不得又要吃一通皮肉之苦。而要是金剛知道菩提子的想法,一定會感嘆——
師姐,你就是一如假包換的蹭得累!
假設只是假設,現實中的金剛當然不可能隔著未知的空間讀出菩提子的心思,現在的他,正像幽靈一樣在玄陰煉魄大陣中飄來蕩去,無論冥將王某某如何催動陣勢,都不能迫出他的身形。
「奇哉怪也,難道那猴精甫一入陣,就被煉化了不成?不可能,這完全沒有道理!」
王某某將九九八十一面玄陰幡顛來倒去的掃蕩,帶起的黑雲邪霧,妖氛滾滾,轉動不休。從外面看去,似乎整個大陣生化出來的黑雲,宛如活物,邪威無窮。可他的內心,卻是越來越不安定。
「不妙啊,本以為那猴精墮入陣中後,一身本事無從施展,就只能任我擺布。現在看來,他似乎比我還要精通玄陰大陣的運轉規律,這些黑雲邪霧反過來遮蔽我自家的耳目。也許收了會更好……」
就在王某某心頭掠過這個想法的同時,背後忽然飄來一個陰惻刷的聲音︰「我~死~得~好~慘~啊~」
「太可笑了,竟然在我這個鎮獄冥將面前裝神弄鬼!」王某某不驚反喜,正要轉身將金剛拿下,忽然心口一涼,卻是被魎皇刀當胸扎了個對穿。
「俺可沒有背後偷襲喔~」金剛憨笑的臉皮從黑暗中浮出,手中把刀柄輕輕一轉︰「這麼老套的聲東擊西手段也能騙到你,你真是該死了。」
王某某雙眼凸出,連一聲叫冤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就被魎皇刀中的舍脂發動噬魂威能,囫圇吞下。
「滋味不錯。」吞吃了這名冥將後,舍脂還發表了一句評論,而後抱怨︰「為什麼不早點讓我出手?」
金剛當然有自己的道理︰「剛才跟一群小鬼頭打架,哪用得著勞煩娘親大人。比起食品的數量,您不覺得質量更重要嗎?」
「算你有理啦。」舍脂也沒深究,只是提醒了他一句︰「這九九八十一面玄陰聚獸幡可是好東西。若不是地獄中人,要想在人間煉制齊全套,那得屠城滅國才有可能。你可不要忘記把它們收起來。」
「這哪兒能忘!」金剛當下依照舍脂傳授的法訣,將黑雲邪霧攝入掌心,重新化作八十一面小幡。咬破舌尖,一口血噴上去,暫時鎮壓住幡上的陰獸元神。之後,把手掌一翻,重新展開玄陰大陣,將整座東大營籠罩進了黑雲邪霧,大肆收攝鬼卒陰兵。
見他進陣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就把玄陰聚獸幡改了姓,大力王挑起拇指大聲叫好。山頭上的般若三人也瞧出便宜,趕緊駕風騰雲,準備從金剛打開的通道進城。
其余各營鬼將,一時間被金剛表現出的強橫力量震懾得不敢動彈。又見還有一個大力王虎視眈眈,更不敢輕易做那出頭鳥。因此,雖然城外有數百萬鬼眾都瞧見了般若三人的身影,卻無一兵一卒出面阻攔。
「哼!」鐵丘墳下,帥帳之中的夜叉王見此情景,甚是惱怒,一伸手探入石竹鏡中。那一頭的般若等人頓時望見一只巨大的鐵手套,像鳥籠一樣罩下來,齊呼不好。
一聲不好叫過,文狸雅和赤豹珺再顧不上遷就般若的龜速,各展神通,拼死拼活,險之又險的從夜叉王指縫間溜了出去。只有般若被一把抓個正著,然後就在眾目睽睽下消失不見。
「溜得倒是挺快!」夜叉王這次出手,又只擒得一個般若,自覺面上無光。菩提子卻是看得驚心動魄,又見她臉色不好,生怕般若被捏死,趕緊提醒說︰「那個誰,你要是傷了大師兄,可就沒法從他那里打听師傅的事了。」
夜叉王眼中磷火跳了兩下,一甩手將般若扔到菩提子腳下,冷聲道︰「你先帶他下去。」
雖然夜叉王說的很不客氣,菩提子卻忍了下來,趕緊拉起暈頭轉向的般若,半扶半拖,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帥帳。
等到帳中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之後,夜叉王盯著石竹鏡給金剛的六個不同角度的臉部特寫,冷冷一笑︰「殺千刀的,你倒是教出來一個好徒弟!很好,好的很!他表現的越優秀,我殺起來就越覺得痛快啊!」
說到最後,她發出一陣夜梟般的狂笑。嘶啞的笑聲遠傳出去,聞者無不股栗。就算是菩提子,也不禁膽寒。
「我們的這位師娘,她是不是已經瘋了?」
她本是自言自語,已經清醒的般若卻有不同的看法。
「愛之深,恨之切。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機會?什麼機會?」菩提子覺得他這話沒頭沒尾,結論來得莫名其妙。
「當然是,勸誘師娘加入我們一方的機會。」般若很自信的抹了一把光頭,似乎有某種智慧的光芒散發出來。
菩提子盯著他的光頭看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的問道︰「你能不能把剛才的話再重復一遍?我懷疑自己出現了幻听。」
「你沒听錯。」般若的眼楮沒有看她,而是看著牆壁,看著夜叉王帥帳所在的方向。「愛與恨是一體兩面的關系。她越恨和師傅相關的一切,代表她越放不開、丟不下。反過來看,這不正是愛屋及烏的表現嗎?」
菩提子被他說得有點動心︰「可是,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心中的恨,重新變成愛呢?」
般若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反問她︰「她這些天都是怎麼待你的?我要知道所有的細節,一點遺漏也不能有!」
就在般若為生存開動腦筋,謀劃策反夜叉王的時候。金剛終于又見到了赤菟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