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金軍一直在盯著郭靖看,見他寫下價格,頓時驚叫一聲,臉色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听到金軍喊出的價格,前面的幾位專家頓時嘩然一片,這件元青花他們非常重視,幾乎看了又看,瓷器的每一寸都檢查過,可以說沒有絲毫問題。前面的專家一致認定,這是一件大開門的好東西,屬元代青花精品。可是就是這麼一件傳世珍品,郭靖竟然給出了三萬塊的低價,這顯然是質疑他們的鑒定了。
「郭先生,你憑什麼認定這件元青花是一件贗品?如果沒有證據的話,話可是不能亂說的。」楊鈞嵐的語氣有些嚴厲,作為鑒賞家,他不相信自己等幾位專家全都打了眼,而郭靖卻能看出問題,不管怎麼說,對方都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這道行比起他們這些有名望的專家來還淺的很。
「郭先生如果看出哪里不妥,還請指出來。」孔繁比楊鈞嵐要冷靜一點,不過聲音里也帶著火藥味兒。
一時間,鑒定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郭靖身上,想看看他會說什麼。郭靖待眾人說完,這才從容鎮定地說道︰「我的確看出了某些不妥之處,否則郭某再不知天高地厚,也絕對不敢在諸位專家面前胡言亂語。不過我說之前還是先讓鄭先生和袁老先鑒定一下吧。」
郭靖說完,把手里的鑒定書遞到鄭立本的手里,展台也滑到了鄭立本跟前。鑒賞會進行到現在,也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期間,郭靖的估價很準確,仿佛無論什麼東西他打眼一看就能斷定其價值,在這一方面,鄭立本自己甚至都有些自愧不如。
元青花出現之後,本來他還並不是特別在意,但是等看到郭靖眉頭深鎖,並且最終給出了三萬元的價格之後,這才認真起來。郭靖在古玩方面的造詣已經出了他先前的想象,既然判定這件元青花為贗品,就定然有其理由。
鄭立本把這件元青花拿在手里把玩了一會兒,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雖然還不清楚是什麼地方不對,但是感覺卻不怎麼舒服。作為模慣了瓷器的鑒賞大家,長期接觸到精品,會逐漸形成一種難以言說的能力,當接觸到贗品的時候,往往就會有不舒服的感覺,鄭立本早已形成了這種能力。
見到鄭立本皺眉,在場的其余專家一下子安靜下來。在大家心里,鄭立本可是古玩鑒賞界的泰斗級人物,如果單單郭靖看出問題的話,他們會覺得不以為然,但是如果鄭立本看出問題的話,那這件元青花可能就是真有問題了。
鄭立本的臉色有點凝重,他對自己的感覺非常自信,這種感覺幾乎從來沒出過錯,他有七成的把握,手里的元青花不對,再結合郭靖給出的三萬元估價,這種把握甚至可以有九成。既然看出了不妥之處,鄭立本開始檢查瓷器的每一個地方,從造型到釉色,從畫工到胎質,每一個方面都檢查的很仔細。
很快,鄭立本就現了問題,論真正的鑒賞能力,他比郭靖要強的多了。先,在胎質上現了問題,雖然這件瓷器所用的胎土和元代使用的是相同的胎土,但是由于年代變化,地質狀況的演化,胎土是無法做到完全一致的,細微處還是能夠看出區別,只不過在燒制之後胎質上差別實在細微,不是真正對瓷器有所精研之人很難看出這種區別。
除了胎土的問題之外,鄭立本在畫工上也看出了區別。真正的元青花畫工極為精湛,是華美的藝術。眼前的這件青花瓷器雖然畫工同樣精湛,流暢美觀,看不出什麼瑕疵,但是仿制就是仿制,不可能真正做到無懈可擊。每一個時代的畫工都有其時代特征,這是經過文化時代等諸多因素影響而造成的,是一種獨有的風格。元青花的畫工當然也有其時代特征,這些特征雖然也可以模仿,但是神髓卻極難模仿到一模一樣。
造假也有境界之分,有的造假者只追求形似,而不追求神似,這樣的東西往往經不起推敲,很容易被識破。還有一種比較高深的境界,那就是造假者本身有很深的藝術修養,能夠體會到某個時代的畫工的神髓,如此一來,描神塑形,做出來的東西就有神形兼備的效果。
眼前的青花瓷器畫工很流暢,很顯然是第二種境界,但鄭立本乃是藝術大師,本身就是制瓷高手,對元青花的畫法特點了解很深,他感覺眼前的青花瓷器雖然很傳神,但是神韻上和真正的元青花還是有些區別的,再加上幾個地方神韻有些滯澀,顯然不是真品。
看破了手中青花瓷器的真偽之後,鄭立本又敲了一下,逐漸確定了這件東西的來歷,這才緩緩地松了口氣,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他有些驚異地看了郭靖一眼,對方年紀輕輕,在古玩鑒賞方面竟然有這等深厚的造詣,這簡直就是妖孽般的天賦,讓他都有點嫉妒了。
鄭立本打開鑒定書,在價格一欄里給出五萬的價格,比郭靖給出的價格高了兩萬,在他看來,制造這件青花瓷器之人是位擁有偷天之功的大師級人物,對方的手段讓他非常佩服,這才給出了稍微高一點的價格,事實上,他對郭靖給出的價格也是認可的,像這樣一件贗品,三萬塊已經不少了。
「我感覺不太對,估價五萬,袁老看看吧。」鄭立本合上鑒定書,遞給袁昂。
「嘩!」鄭立本話音一落,鑒定室頓時嘩然一片,誰也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但是誰都沒有像質問郭靖一樣質問鄭立本,在場的都是古玩界的知名人物,當然知道,鄭立本這樣的大師級人物是絕對不會隨便亂說話了,哪怕心里有一點疑問也不會做出這樣明確地判定,既然對方斷定了真假,那就說明這件所謂的元青花的確是贗品無疑了。
「那我也看看。」袁昂身體一震,驚訝地看了鄭立本一眼,又看了郭靖一眼,這才從拿起已經滑到他身旁的展台上的青花瓷器。
袁昂和鄭立本的反應差不多,看了一會兒就將手里的青花瓷器判定為贗品,並且簽署了鑒定意見。這樣一來,金軍等人都不說話了,面露羞慚之色,若只有鄭立本和郭靖將這件青花瓷器判定為贗品,那他們還心存僥幸的話,那現在連袁昂也鑒定為贗品,那這青花蓋罐是贗品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袁老,能不能和我們說說這個罐子,我們有點看不太明白。」
「這個鏤雕蓋罐做工極好,已經到了幾可亂真的地步。不過細看之下還是能夠感覺到神韻若斷若續,有些不太自然。除此之外,整個蓋罐的風格有些程立的影子存在,園景之中隱含暗記,是程仿無疑了。」袁昂微笑著解釋了幾句。
金軍等人听了這話,連忙拿著高倍放大鏡仔細的看了一眼園景,果然像袁昂所說的,園景之中有隱含的程仿暗記,也就是那個用山石組合而成的「立」字。
對于一個古玩收藏者來說,打眼損失的可能是錢財,可是對一些有聲譽的古玩專家來說,打眼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兒了,因為他們損失的是聲譽和自信。在場的幾位專家,此時心情都很復雜,程仿是贗品中的巔峰之作,若是在場眾人只有鄭立本和袁昂看出來,他們也許並不覺得怎麼難受,畢竟,袁昂和鄭立本乃是聲震華夏的泰斗級人物,他們技高一籌,能看出程仿也是合情合理的。不過現在多了一個郭靖情況就不同了,堂堂專家竟然不如一個毛頭小伙子,說出去恐怕幾位專家都得名聲掃地。
「郭先生,不知你是如何看出這是贗品的?」鄭立本有些好奇地向郭靖問道。
「不過是僥幸罷了,可能大家都不知道,我有個先天的優勢,那就是視力極好,有些大家需要用放大鏡才能看到的東西,我卻不用。剛才看這件青花瓷器的時候,踫巧看到園景之中隱含的暗記,所以這才斷定為贗品。若不是湊巧,以我這點微末道行,是絕對看不出這種水平的高仿的。」郭靖看到前面幾位專家難看的臉色,當然知道他們的心思,因此表現的非常謙虛。
听郭靖這麼一說,前面金軍等幾位專家心里都好受了一些。在他們看來,視力的好壞乃是天生的,非人力可以改變。不過他們也都是行家,知道郭靖那句踫巧看到了程仿暗記是純粹安慰他們了,若不是對方在古玩方面有很深的造詣,豈會認出程仿暗記。
「先前听李處長說郭先生在古玩鑒賞方面有很深的造詣,我還有點不太相信,不過現在看來,的確如此。有句話叫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家伙看來要退位讓賢了。」鄭立本有意緩解一下鑒定室的氣氛,開玩笑道。
「前輩取笑了,今後還得請您多多指點才是。」郭靖對鄭立本還是非常佩服的,也看出他對自己有些好感,于是趁機和對方攀關系。
「指點不敢,大家都住在北京,我們可以一起談論談論鑒賞心得。」鄭立本拍了拍郭靖的肩膀。
金軍等人听了鄭立本的話臉色倒是好看了一點,既然郭靖獲得了鄭立本的承認,那就不再是原來的籍籍無名之輩,他們心里多少獲得了一點安慰。
鑒定繼續進行,郭靖前面的幾位專家的鑒定更加仔細了,幾乎每一件東西都要花上一些時間,就怕出什麼差錯。幸好,接下來的鑒定再沒有出差錯,第一天的鑒定順順利利的結束了。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