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門口突然響起一陣規律的敲門聲。
秦溶听著陌生的節奏疑惑的皺了皺眉。這樣敲門的方式和節奏不是秦振國夫婦的,那麼還會有誰在這麼晚了敲門呢?
低頭看了一眼已經昏睡的死死的秦憶,秦溶輕手輕腳的將秦憶的頭移到松軟的枕頭上。然後悄悄的走下床去,將門打開。
門外,站著秦定邦。
秦溶隱晦的眨了眨雙眼,然後側身將秦憶熟睡的身影讓給秦定邦看見,輕聲問道︰「大伯,這麼晚了,小憶已經睡了。您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就是想和你聊聊。」秦定邦有些局促的擺了擺手,開口問道︰「你有空嗎?」
「……」秦溶沒有說話,從敞開的房門中走了出來,然後輕輕的將房門掩上。回頭看著秦定邦說道︰「如果大伯不介意,我們就去院里逛逛吧!」
秦定邦毫無意見的點了點頭。
口中說是院子,實際上卻可以說的上是花園了。寬敞整齊的草坪,修剪的精致耐看的景致,精心培育的名貴花卉在月色的映照下顯得分外宜人。
秦溶兩人穿過柔軟而帶著露水的草坪走到花園中央,那里擺著一套英式的白色漆木雕花桌椅。盡管剛剛搬家各方面都凌亂不已,但桌椅依舊擦拭的非常干淨,似乎已經預料到晚上會有人前來欣賞使用一般。桌椅的斜對面是纏繞著牽牛藤蔓的白色秋千,威風吹過便自動搖擺起來,應和著銀白的月色,分外撩人。
秦溶沉默的走到秋千旁邊坐好,然後抬頭靜靜的看著秦定邦。皎潔的月光照在少年的臉上,襯得肌膚愈發白皙,同時也襯得眸光異常清冷。
「……我早就听說過S市的秦溶是個少年天才,小小年紀連跳三級,曾經參加過國際青少年數學競賽還獲得了少年組第一名,少年計算機普及大賽一等獎,還獲得過與國常青藤大學交換中學生的名額……前幾天還听人說你今年中考成績幾乎達到滿分。真是沒想到這麼有出息的少年是我那糊涂弟弟生出來的兒子。」秦定邦沉吟片刻,突然開口說道。
秦溶聞言,不可置否的揚了揚眉。
「不過這幾天和你們一家在一起,我發現你的聰明才智不僅于此。甚至可以說你的聰明心智比大多數成年人還要成熟。」秦定邦想了想,開口說道。他目光直直盯著秦溶,眼中透露出的贊賞與矛盾一覽無遺。
「你究竟想說什麼?」看到秦定邦如此明顯,如此刻意的表現,秦溶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爸爸說你小小年紀,沉穩睿智,將來可堪大用。我生在秦家四十多年,從來沒听爸爸這麼夸贊過一個人。」秦定邦視線越過秦溶看向不知名的遠方,口中緩緩說道。
「秦家雖然是相傳久遠的名門世家,但是家族的制度並不像其他幾個世家那麼腐朽。長老會一向推舉有德者上,有能者上的人才選拔方式。所以生在秦家的人雖然看起來富貴顯赫,但是真正的生活卻根本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悠閑舒適。由于競爭的壓力和家族權利的誘惑,大多數秦家人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勾心斗角……」秦定邦說到這里,突然輕笑出聲。
「你爸爸卻是其中的異類。」
「我爸爸?」秦溶情不自禁的重復,為人子女的大多會對父母曾經的過往感興趣,秦溶也不例外。
「對,你爸爸!」秦定邦點了點頭,向來冷峻的面容也勾起了一抹回憶的溫馨。「我和你爸爸並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你爸爸的母親大概是老爺子的初戀,只不過後來因緣際會,沒能和老爺子走到一起……而振國是七歲的時候才回到秦家本家的。」
難道老爸還是私生子?秦溶看著漸漸陷入到回憶中的秦定邦,皺眉想到。
「你爸爸不是私生子。」秦定邦看出了秦溶的疑惑,輕聲說道。「你爸爸的母親和我母親是孿生姐妹。當年和老爺子訂婚的也是你爸爸的母親,萬家的大小姐。只不過婚禮當天新娘卻被萬家的敵人劫走了,而萬家為了顧及聲譽,並沒有及時找回大小姐,卻用二小姐偷龍轉鳳替代了。誰想到……」
秦定邦說到這里,也很煩心的皺了皺眉。「直到今天,也沒有人知道萬家大小姐和老爺子之間究竟是怎麼開始的。不過振國是老爺子的兒子確認無疑。這在他回到本家的第一天就做過了親子鑒定的。」
好曲折好狗血的故事。秦溶面無表情的吐槽道。抬頭看了看已經升到樹梢上面的月亮,仔細推敲著秦憶睡醒的時間。
秦定邦卻沒有注意到秦溶的溜號,沉浸在自我的記憶中繼續說道︰「我從沒見過你爸爸那樣的人,看起來好像很聰明,實際上卻很傻;有時候挺明白的,做事卻糊里糊涂的。雖然是後來才回到本家的,不過超高的商業天賦依然讓他受到了長老會的注意。而本來家族中屬意甚至內定的下一任家主也是他……」
秦溶毫不意外的听到秦定邦這麼說,他從方程月知道他們要回本家之後的激烈態度就明白了。
「可是振國卻並不想當家主。」秦定邦突然說道。「並且他經常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甚至是過激的舉動來反抗長老會對他的安排。」
秦溶十分詫異的揚了揚眉,身為男人,身為已經獲得權力財富的男人居然對擺在面前的誘惑視如敝履,並且試圖將其推開。如果是自己的話不一定能做得到。
「雖然當時振國的舉動十分囂張狂妄,但是振國和我的關系卻是不錯的。」秦定邦笑著說道。「因為我是唯一一個在他進入本家後給他笑臉的人。」
秦溶沉默的看著秦定邦,他不認為秦振邦是這麼熱心的人。
「不錯,我確實是沒安什麼好心。」秦定邦看著秦溶徐徐笑開,眼角的細紋更加彰顯了他的男性魅力。「我不過是想知道他為什麼眼光奇準,為什麼投資的每一筆生意都大賺特賺從來沒輸過而已。」
「……也想著是否能在關鍵時刻托他的後腿。」秦溶看著秦定邦,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
「……」秦定邦有些驚愕的看了秦溶一眼。
「沒什麼好奇怪的。自從知道秦家是什麼樣的家族之後,我就好奇我爸媽是怎麼逃月兌秦家的嚴密監控隱秘來到中國的。听到你現在的話,我想我明白了。」秦溶神色平靜淡淡說道。
「哦?為什麼這麼認為?」秦定邦好奇的揚了揚眉,饒有興致的問道。
「作為秦氏下一任繼承人,我爸周圍不可能沒有秦家的力量在暗中保護並監視。可是他不光離開了Y國,還能在中國一個偏遠的小城鎮隱匿了那麼多年,如果沒人幫忙,怎麼可能?」秦溶自信的笑道。
「我爸不想當家主,你卻想。我爸喜歡我媽,而你卻更喜歡家主的位置。」秦溶說到這里,緩緩起身,將嘴巴湊到秦定邦的耳朵旁邊。「所以我爸才會在學校巧遇你的未婚妻,所以才會巧合知道我媽是你的未婚妻,對不對?不然一個家族的繼承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好哥哥的未婚妻是誰?或者你注意到我爸媽的戀愛,主動和我媽的家族聯姻,逼迫他們一起離開?」
秦定邦沉默的看著秦溶,唇邊不明意味的笑容加深︰「想象十分豐富,可惜沒有證據。」
「這不需要證據。」秦溶淡淡說道︰「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事實究竟如何,並不重要。反正現在秦家的家主是你,這就足夠了。」
「我沒有惡意。」秦定邦閑適的看了一眼頭上的月亮。「我希望振國過得開心,也希望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這樣兩全其美,不好嗎?」
秦溶所幸直起了身子,越過秦定邦,向別墅走去。
「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不希望它有什麼變動發生。」秦振邦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這是你的事。」秦溶腳步頓了頓。
「我接到消息,你在一家模具廠訂了一批高仿真的諸葛連珠駑,又在軍火商那里訂了一批槍械。你想做什麼?」秦振國眼神復雜的看著面前這個青色的身影。
「自保而已。」秦溶淡淡說道。他說的沒錯,只不過是秦定邦想太多了。
「方程月雖然有些小心思,但是我不會讓他威脅到振國。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對方程月和我的子嗣做什麼。秦家現在需要穩定。」秦定邦開口說道。
「那你就管好你自己的女人。」秦溶說著,繼續腳下的步伐,堅定和緩的向前走去。
「……不論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想過陷害振國。」秦定邦直直看著少年漸漸遠去的身影,喃喃說道。
「因為我是那樣的……」
一陣風吹過,吹散了月色下那零星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