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花滿樓。
果然瑾娘一看到百里屠蘇的海東青就直了眼,非說像她養死的一只蘆花雞,索要未果,連連嘆氣。接著又跟紅玉比美。等她化好妝出來的時候,喬小雨腿都站酸了。
耽擱了半天,瑾娘終于肯把百里屠蘇帶到內室算命。
喬小雨戳了戳方蘭生︰「喂,我們出去逛街吧。」
方蘭生︰「可是木頭臉還沒出來。」
喬小雨翻了個白眼︰「他至少要進去一個時辰,出去走走再回來也來得及。」
歐陽少恭︰「襄玲說的極是,百里公子這里一時半刻結果難以出來,江都富麗,小蘭不妨四處走走。」
方蘭生︰「我不去,讓晴雪陪你去吧。」
風晴雪︰「我要留在這里等蘇蘇。」
喬小雨望著紅玉。
紅玉笑道︰「小鈴兒莫急,稍等片刻,姐姐給你買包子吃。」
喬小雨含恨轉頭,愛吃包子的是小狐狸,不是我!我只愛吃包子皮!
歐陽少恭看她神色懨懨地,只道她是不高興了,招手叫過一名使女,遞給她一錠銀子︰「襄玲初到江都,有些好奇。勞煩這位姑娘帶她出去走走。」
使女捂嘴嬌笑︰「我家主人理當盡地主之誼,先生客氣什麼。」說完便扭著腰來牽襄玲。
方蘭生立刻攔在喬小雨面前︰「不許去。」
喬小雨看著那使女恨不能把腰扭斷的模樣,自覺跟她一同逛街,確實丟不起這個人。
歐陽少恭無奈嘆氣︰「姑娘,襄玲還小,你莫與她玩笑了。」
那使女用扇子擋著嘴吃吃地笑︰「先生多慮了,樓里的姑娘像她這麼大時,都能出來接客了。」
喬小雨終于忍不住了,不過方蘭生已經沉下臉,怒斥道︰「你胡說什麼?襄玲是好人家的姑娘,誰像你們這些……」
使女變了臉色,紅玉打斷了他的話︰「猴兒,好了!」
方蘭生憤憤閉嘴,拉著喬小雨出門。
喬小雨輕輕掙了掙︰「算了。」然後去找了個靠近門口的位置坐了,對著內室的門簾發呆。歐陽少恭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風晴雪︰「什麼叫接客?去碼頭邊接送客人麼?」
方蘭生立刻怒目而視。紅玉掩嘴而笑︰「晴雪妹妹休要再提,這可不是什麼好話。」
沉默的時光格外難熬。許久,瑾娘與百里屠蘇終于出來了。
喬小雨撲過去把一個隻果塞到歐陽少恭嘴里。
歐陽少恭︰「?」
方蘭生︰「如何?」
喬小雨︰「……」堵住歐陽少恭的嘴就是怕他問,方蘭生倒好,張嘴就來。
瑾娘果然大搖其頭︰「大凶,從未見過如此凶命。」
喬小雨放開歐陽少恭,翻了個白眼。
瑾娘︰「這位公子命里乃是「死局逢生」之相,空亡而返,天虛入命,六親緣薄,可謂……」
「凶煞非常。」喬小雨插嘴。
瑾娘大驚︰「這位姑娘也懂命理之術?」
「雖然我不知道怎麼算命,」喬小雨眨眨眼楮,「但是我見過很多算命的。」
瑾娘臉色一變。這已經是將她與市井騙錢的算命瞎子相提並論了。方蘭生也覺得喬小雨這話有些不妥。
喬小雨笑嘻嘻地擺擺手︰「這個時候,你應該問‘此命可有解法?’」說到「此命可有解法」的時候,喬小雨還故意裝出十分惶恐的語氣。百里屠蘇哭笑不得。
喬小雨接著轉向瑾娘,惟妙惟肖地模仿她的口氣︰「此事甚是不易,不過看在少恭份上,瑾娘自當勉力一試。只是不知公子可否將阿寶贈我?」
風晴雪還在迷惑不解︰「瑾娘姐姐真的有辦法嗎?」
紅玉已經繃不住了,掩袖而笑。
瑾娘勃然大怒,將幾人被打出花滿樓。
眾人雖然狼狽,但是不祥的卦辭帶來的沉重氣氛也一掃而空。
方蘭生還是覺得喬小雨做得有些過分了︰「襄玲,少恭說過那位瑾娘是世外高人,你怎能如此無禮?」
「你見過住在青樓里的高人嗎?」喬小雨翻翻眼皮,「月兌不出貪痴嗔,算什麼高人?」
紅玉笑道︰「小鈴兒這話,倒也有些道理。」
「貪痴嗔?」方蘭生沉吟片刻,望向百里屠蘇肩頭上的肥鳥,「你是說……」
「討要阿翔,是貪;執迷前世,是痴;禁不住三言兩語就發怒,是嗔。」喬小雨翻了個白眼︰「有什麼問題麼。」
風晴雪也吃驚地倒退了半步,咬著手指︰「不會吧?你是說瑾娘是想要蘇蘇的大鷹,所以故意編排了身世來騙蘇蘇?」
歐陽少恭的臉色頗為尷尬。
方蘭生有心維護,卻又不知怎麼說才好。
喬小雨沉痛地看著風晴雪︰「看破莫說破。」
風晴雪不解︰「為什麼?」
喬小雨︰「嘿嘿嘿嘿。」
風晴雪︰「?」
喬小雨︰「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歐陽少恭︰「」
紅玉輕笑一聲︰「瑾娘既與少恭相交,當不至于如此,或許是過于掛念她所言的‘阿寶’了。我觀瑾娘當也是直率之人,小鈴兒心直口快,她應當不會介意吧?」
歐陽少恭嘆了一口氣︰「也罷,我再尋機會向她道歉。」
風晴雪︰「蘇蘇,你……」
百里屠蘇︰「無須在意。」
喬小雨點頭︰「就是就是,也不知道歐陽少恭哪兒找來的騙子。」
歐陽少恭︰「……」
方蘭生︰「呃,少恭,襄玲不是那個意思。」
喬小雨瞪了他一眼。
方蘭生反應過來,連忙搖手︰「木頭臉,我不是那個意思。」
百里屠蘇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方蘭生抓抓腦袋,抱頭︰「唉,說不清楚了」
紅玉忍不住「噗嗤」一笑,這麼一鬧,氣氛終于緩和下來。
百里屠蘇的臉色和緩了些,再次開口道︰「無妨。」說完徑直去給肉鋪給阿翔買五花肉去了。方蘭生吐槽他用這麼好的肉喂一只肥鳥,百里屠蘇輕輕巧巧一句話把他噎得喘不過來氣。喬小雨幸災樂禍︰「活該,讓你嘴賤。」
方蘭生︰「……」
花滿樓中,由于喬小雨打岔,沖淡了恐慌的氣氛。但是喬小雨卻清楚地知道,瑾娘的話都是真的,他們已經踏入了命運的陷阱,也很清楚他們正在一步步走向怎樣凶險的未來。最後他們死的死,散的散,沒有一個有好結果。風晴雪還在好奇地問這問那,喬小雨卻仿佛看到了她赤著腳走在冰封萬里的北國,孤獨地尋找復活愛人的方法。對于瑾娘的卜辭,百里屠蘇雖然不甚在意,喬小雨卻做不到無動于衷。
酒肆旁遇到了西域來的商人哈吉,他每見到一個人就跟咆哮馬似的撲上去狂搖︰「你見到一條項鏈了麼見到了麼?那是我妻子留給我的遺物,不能丟啊不能丟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他絲毫不顧百里屠蘇冷得能凍死人的冰封氣場,沖進了這群人中間,抓住方蘭生的領子使勁搖︰「你見到一條項鏈了麼見到了麼?那是我妻子留給我的遺物,不能丟啊不能丟啊啊啊啊啊啊。」
喬小雨冷笑︰「你是白痴麼?這都能弄丟。」
哈吉聞聲,錯愕地低頭,看見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正一臉不屑地看著自己,頓時瘋了︰「小姑娘你怎麼能這樣說話,那是我妻子留給我的東西,我不小心弄丟了,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但是我一直在找啊,你怎麼能這樣傷害我嚶嚶嚶嚶……」
喬小雨掏掏耳朵︰「吵死了。」
哈吉目露凶光。喬小雨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城鎮里的NPC又不能攻擊,怕你啊?哈吉額頭上青筋直跳,似乎在考慮攻擊這麼個小蘿莉是不是不太好。
喬小雨翻了個白眼︰「你想怎麼樣?咬我啊。」
哈吉大吼一聲,撲過來要揍她。
一柄劍橫在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百里屠蘇冷冷地看著他。劍未出鞘,但是殺氣已至。哈吉縮了縮脖子,退了回去︰「是她先不講理的。」
百里屠蘇不答,手按在劍柄的機括上,發出「 噠」一聲。
哈吉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你們都是壞人,都欺負我,嚶嚶嚶嚶……」
喬小雨兩眼放光︰「百里兄,霸氣外漏啊!」
百里屠蘇收劍,漠然轉身︰「莫再惹事。」
喬小雨搖著尾巴跟了上去。
眾人滿頭黑線。
沒走兩步,便看見一襲熟悉的白衣——古劍第一NPC羽無雙。喬小雨走上前去。
羽無雙感慨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這里有詩有畫,有歌有曲,遍地繁花似錦,夜夜笙歌如夢。然而一夢驚醒,終究只剩下孑然一身,不知歸程何處。」
喬小雨面無表情︰「去死。」
羽無雙愕然。
歐陽少恭︰「……」
百里屠蘇︰「……」
歐陽少恭︰「家妹不懂事,在下替她給姑娘賠不是,還請姑娘擔待。」
方蘭生︰「就是就是,剛才在市集鬧著要吃肉包子,少恭沒給她買,她就使小性子,一直到現在還在發脾氣,姑娘別與她一般見識。」
喬小雨不動聲色地踩上方蘭生的腳,狠狠一碾。方蘭生咬牙站著不動。紅玉掩口而笑。
羽無雙露出一絲迷茫的神情︰「你,便是歐陽先生?」
歐陽少恭問道︰「姑娘听說過我?」
羽無雙點點頭︰「妙手仁心,無人不知。」
喬小雨冷哼一聲︰「烏鴉嘴,跑斷腿,有什麼事情是這個死八卦的女人不知道的?」
歐陽少恭覺得頭都大了︰「姑娘……」
羽無雙還是那副憂郁的模樣,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們沒給她買包子。」
喬小雨︰「……」
羽無雙從袖子里模出幾文錢遞給她︰「小妹妹,自己去買個包子吃吧,莫與你哥哥置氣了。」
喬小雨淚流滿面。
客棧門前,歐陽少恭停下腳步︰「襄鈴,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喬小雨︰「沒什麼啊,我好的很。」
方蘭生︰「哪里好了?你一路上都在因為各種稀奇古怪的的理由發脾氣。」
喬小雨︰「我本來就不討人喜歡,哪兒比得上方少爺你會講話。」
方蘭生跳起來︰「你看你看,又來了。」
紅玉勸道︰「猴兒,你少說兩句。」
歐陽少恭嘆了口氣︰「你們先進去吧,我來勸她。」
百里屠蘇看看喬小雨,又看看歐陽少恭,點了點頭,率先離開。
喬小雨︰「……喂,你那是什麼意思?」
百里屠蘇頭也不回,眾人紛紛恍然大悟狀,點頭離開。
喬小雨欲哭無淚。
歐陽少恭無奈道︰「我當真與晴雪姑娘並無干系。」
喬小雨︰「關我什麼事?」
歐陽少恭模模她的頭︰「好好好,不關你的事,不要再鬧了好不好?」
喬小雨內心的淚洶涌地流,仗著長得高欺負老子是不是?跟模狗似的模誰呢?還有,老子真不關心你到底跟誰好啊!能不能不要一個兩個的都以為老子在吃醋?
歐陽少恭彎腰︰「昨天晚上是我不好,沒解釋清楚,害你多想。」
喬小雨悲憤地看著他︰老子真沒多想!身為一個BOSS,武力值高就算了,你腦補能力要不要這麼強大啊?
歐陽少恭從袖中拿出一對白玉蝴蝶︰「方才在市集上買的,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喬小雨忽略了他哄孩子一樣的語氣,含恨拽過玉蝴蝶塞到懷里,不拿白不拿,好歹也是古董。反正他是BOSS,有的是銀子。
歐陽少恭松了口氣,拍拍她的頭︰「進去了。」
喬小雨內心咆哮︰拍你妹!你還拍上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