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的淪波舟造好了,百里屠蘇卻不見了。
方蘭生︰「咦,木頭臉人呢?」
風晴雪︰「蘇蘇說他要去給少恭道歉,早上就走了。他們兩個吵架了麼?」
喬小雨︰天氣姐你要不要這麼遲鈍?不然歐陽少恭那個萬年不變笑臉迎人的家伙會鬧別扭學人玩什麼不辭而別?一個一貫栽贓陷害別人的人,這次居然被別人冤枉了,這是何等的挫敗?而被自己的另一半傷害,滋味又是何等的痛苦?咦,好像又有哪里不對……
方蘭生︰「早說啊,我正好也要找他呢,一句話不說就走了是什麼意思?」
喬小雨呼哧呼哧把粥喝完︰「哦,那你去吧,我在客棧等你。」
方蘭生︰「不行,我走了誰照顧你?」
喬小雨掃視了一圈︰「呃……」
風晴雪︰「襄鈴交給我就好,你放心去吧。」
方蘭生跳起來︰「怎麼可能放心?把襄鈴交給你,回來就不定還見得到見不到她了呢。」
風晴雪咬指甲︰「不會啊,我跟她一起吃一起住,不會再讓壞人把她抓走的。」
喬小雨听到一起吃三個字,也顧不得會不會踫到歐陽少恭了,「噌」地躥到方蘭生背上︰「嗷嗷,帶我走帶我走,傷剛好的殘廢傷不起!」
風晴雪開心起來︰「嗯,少恭見到襄鈴一定很高興,說不定就不生蘇蘇的氣了。」
喬小雨哆嗦了一下,看歐陽少恭臨走時的情形,高興就有鬼了。死在風晴雪手里,還是死在BOSS手里,這是一個問題。
歐陽少恭不在安陸。
田不醉說,他自從那天匆忙離開藥鋪就再也沒回來過,過了沒幾天,留在藥鋪打下手的弟子也都匆匆忙忙走了,據說是回青玉壇了。
喬小雨憂心忡忡,看來百里屠蘇的誤會森森地桑害了BOSS,致使他提前開始了報復社會的行動。
方蘭生還在窮開心︰「哈哈,少恭以為這樣就能躲開本少爺了,開玩笑,還不是被我問到了。到了青玉壇,一定要好好問問他。」
喬小雨兩只前爪扒在他肩膀上︰「先回琴川。」
方蘭生︰「為什麼?」
喬小雨︰「別問了,快點。」上帝保佑BOSS還沒有拿方二姐泄憤,阿門。
此刻的青玉壇氣壓很低。歐陽少恭一言不發地在丹室煉藥,或者說,他從回來就沒離開過丹室。藥材一筐一筐地倒進去,丸子一盆一盆地端出來。歐陽少恭不說話,也沒人敢問。誰都不知道他到底煉的是什麼藥,也不敢混裝,只能一爐一爐地規制。短短幾天時間,藥材倉庫就空了大半,而青玉壇藥鋪,基本已經擱不下那些顏色各異的藥丸了。元勿被底下的弟子煩的不行,只能硬著頭皮去找歐陽少恭︰「長老……」
歐陽少恭盯著爐中火候︰「何事?」
元勿︰「不知這些藥如何歸置?」
歐陽少恭︰「倒了。」
元勿︰「……」
歐陽少恭轉身,微笑︰「元勿可是有何不滿?」
元勿嚇得慌忙跪下︰「弟子不敢。」
歐陽少恭︰「不敢?元勿怕我?」
元勿跪在地上不敢作答,這問題純粹是坑,怎麼回答都是錯。難道長老已經容不下自己了?
見元勿不回答,歐陽少恭落寞地嘆了口氣︰「你果然還是怕我。」
元勿的頭埋得更低,並且開始抖抖索索。
歐陽少恭︰「元勿,你是跟著我最久的弟子,沒想到,如今連你也開始怕我,我當真如此難以相處?」
元勿︰「弟子不敢。」
「不敢,果然還是不敢。」歐陽少恭將一瓶藥扔在他面前︰「罷了。」
元勿驚訝地抬頭︰因為一句話沒答好,自己就把命搭進去了?
歐陽少恭的目光落在窗欞上,並不看他。
元勿絕望地拔開塞子,把藥丸一股腦地倒進嘴里。
歐陽少恭︰「你做什麼?!」
元勿眼里閃著淚花,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弟子以後不能侍奉長老了,長老自己保重。」
歐陽少恭以手加額︰「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那是我給襄鈴煉制的補藥,本打算讓你差人送去。」
元勿︰「……」試著調息了一下,果然沒有中毒的跡象,倒是渾身燥熱。
歐陽少恭︰「你都在想些什麼?」
元勿鼻血長流︰「弟子知錯。」
歐陽少恭揮手︰「罷了,你下去吧。」
元勿慌忙起身後退。
歐陽少恭︰「且慢。」
元勿僵住。
歐陽少恭問道︰「我在你心中,便是這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元勿又跪下去︰「弟子知錯,弟子不該妄自揣測長老心意。」
歐陽少恭卻答了句不相干的話︰「你尚且如此,怨不得她如此怕我。」
元勿︰「……」長老,我一點八卦也不想听,真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是知道規矩的。
滾出門外,捂著流血不止的鼻子,元勿深刻地感受到了劫後余生的欣喜。長老最近真是奇怪,要說他心情好吧,他整天不發一言;要說他心情不好吧,自己今天捅了這麼大簍子都沒死。元勿想到自己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長老煉給襄鈴姑娘的藥給吃了,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歐陽少恭並不開心,元勿離開後,他走到窗邊,手指在窗欞上輕輕拂過,一只潔白的紙鶴出現在掌心。
「這麼快就回來了?」歐陽少恭帶著笑意輕聲問道,仿佛手中並不是沒有生命的白紙,而是重逢的舊友。
沾了赤蝶粉的紙鶴安靜地躺在他的掌心,歐陽少恭合攏五指︰「你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襄鈴身上,也沾了赤蝶粉。」當時為了掌握百里屠蘇的行蹤,他暗暗在風中撒了用于追蹤的赤蝶粉,喬小雨那倒霉孩子離得近,身上也沾了一些。當時歐陽少恭並未在意,沒想到如今,竟然在這件事上派上了用場。
「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從百里屠蘇身邊帶走,我倒要會會看,到底是何方高人。」歐陽少恭仰起頭,眼中盡是張狂的怒意。
于是百里屠蘇辛辛苦苦穿過會仙橋來到青玉壇,得到的只是掌門外出的消息。撲空的百里少俠默默地坐在山門外的大樹下,大有等上三天三夜以示誠意的打算。
方蘭生就沒那麼走運了。回到琴川,方家一切平安。可惜的是方蘭生被他彪悍的二姐一把揪住︰「給我說清楚,孫家的婚事是怎麼回事?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方蘭生︰「哎喲哎喲,放手,在外人面前給我留點面子。」
「外人?哪兒來的外人?」方二姐丟開方蘭生,揪住襄鈴的尾巴倒著提起來。「還有,你抱著只狐狸做什麼?離家幾天斗雞走狗的一套都學會了啊!」
喬小雨望著這個顛倒的世界,鎮定地跟方二姐打了個招呼︰「久聞大名,初次見面。」
方二姐嚇得一聲尖叫丟開了小狐狸,方蘭生手忙腳亂地去接︰「哎哎,小心,別摔著她。」
方二姐瘋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方蘭生︰「襄鈴是被壞人害了,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方二姐︰「又在說什麼胡話!」
然後喬小雨被從方蘭生懷里揪出來扔到了水塘里,方蘭生被他二姐揪著耳朵拖了回去。
好不容易游到岸邊,爬上去抖了抖身上的水,喬小雨連著打了幾個噴嚏。她低頭看了看月復部的傷口,總覺得還有點隱隱作疼。寂桐大娘你到底有沒有行醫執照啊?舍不得打麻藥,你好歹拿個手術刀燒一燒消個毒什麼的,哪能直接就把手伸進人肚子里啊?喬小雨簡直不敢想象究竟內髒里被帶進去了多少細菌,想一想就覺得感覺到了自己的內髒在發炎潰爛。想到這里喬小雨又打了個哆嗦。
深夜,方蘭生終于逃了出來,在院子里假山的縫隙里找到了喬小雨︰「你躲在這里干什麼?」
喬小雨打了個噴嚏︰「廢話,在外面萬一又踫到風晴雪這種好奇心旺盛的人怎麼辦?」
方蘭生憂心忡忡︰「你沒事吧?我二姐她……」
喬小雨搖了搖尾巴︰「安啦安啦,我知道。」玩過古劍的人映象最深的兩個女性NPC,大約都是孫女乃娘與方二姐。知道她脾氣如此,喬小雨並不生氣。
「對了,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回琴川。」
喬小雨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我覺得你離開這麼久,應該也想孫小姐了。」
過會仙橋的時候,喬小雨不停地大呼小叫︰「哎呀哎呀,要摔下去了。」
「哎呀哎呀,小心一點。」
「哎呀哎呀,霧好大,看清楚哦。」
……
方蘭生終于忍無可忍了︰「夠了!有完沒完,真不知道少恭是怎麼受得了你的。」
喬小雨翻了個白眼︰「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挫,換成是他我才不擔心。」
方蘭生︰「為什麼?少恭手無縛雞之力,你憑什麼反而不擔心?」
喬小雨搖搖大尾巴,你太天真了少年,深藏不露的才是真高手。比如說BOSS,比如說歐陽夫人。想到歐陽夫人喬小雨就覺得肚子疼。
有驚無險地在喬小雨的騷擾下穿過了會仙橋,第一眼看到的,居然不是青玉壇弟子,而是百里少俠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
喬小雨深刻地覺得,太子長琴的魂魄那兩半一定是這麼分的︰木頭那一半給了百里屠蘇,琴弦的那一半給了歐陽少恭,所以才一個面癱,一個肚子里全是彎彎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