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矮矮,殘陽西垂
豐虛道長站了不多久的功夫,就听到有腳步聲傳來。.廟中幽靜,老遠的腳步聲,就可以听得到。不一會,暮色之中,出現了兩個人影,正是豐虛道長在寺廟中最初遇見的兩個僧人,他們來到了豐虛道長的身前,作了一個手勢︰「請跟我們來。」
看著兩人的神色,豐虛道長只是皺了下眉頭,沒有多說什麼,跟隨二人後邊在寺廟中走著,寺院不大只有兩進的院子,景觀層疊起伏,豐虛道長在後邊走了一會,漸漸感到事情一定相當嚴重,他來到了廟宇主要建築物的後面,更是大吃了一驚。
主殿廟後是一片空地,空地後面,是一列小殿。有十幾個僧人在此,席地而坐,似乎在做著晚課,面對著那列小殿,靜悄悄地坐著。那麼多人,可是靜得連氣息都听不到。在漸漸加濃的暮色之中,那十幾人如同木樁雕塑一般,像是沒有生命一樣。
這似乎並非豐虛道長自己印象中的寺廟做佛經晚課,倒像是一種其他的儀式,再說如果是晚課的話,時間地點也與他了解的寺廟習俗大大不同,最起碼應該在最大的主殿之中,不知道這前方的一列小殿之中供奉的到底是什麼了。
豐虛道長緩緩吸了一口氣,看寺廟的規模,這十幾個僧人大概是這寺廟中所有的僧眾了,三個人都把腳步放得十分輕,但盡避輕,還是不免有聲音。與豐虛道長的秘法修為相比,前方的兩位灰衣僧人多有不及,兩人腳踏在一片枯葉上,所發出來的聲音吱吱呀呀的,也令得許多正在靜坐的人向他望來,那令得兩位僧人看上去十分狼狽。
到那列小殿,最多不過三四十步,豐虛道長卻能感覺到小殿之中有五六個人的氣息,在感覺上,似乎有兩三個還是秘法風水高手,豐虛道長心中不由得謹慎下來,以不變應萬變,小殿前僧舍門半開,帶他來的兩個僧人,側著身,從門中走進去。
豐虛道長往僧舍中看了一眼,也學著他們,不敢去推門,唯恐木頭門發出聲來,在如今這樣的環境下,那聲音一定是驚天動地。進了門,則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的正中,有一個木架子。架子上放著不少佛門法器,有的是轉輪,有的是杖,有的是念珠,有的是左旋的海螺,也有的看來像是無名獸骨,天色漸黑,不是十分看得真切。更新最快最穩定
不過豐虛道長卻是知道,一般能夠進入廟中道行較高禪師修行的地方,是一項崇高的禮遇,當然也可能是由于現在廟中有不尋常事發生,需要外人的幫助。
另外豐虛道長在風水江湖這麼多年游歷歷程,對于漢地廟宇教派的源流,相當熟悉。一看就明白方才那個木架上的法器,可以認出,這些法器的使用者,是漢傳佛教的幾個不同流派的禪師,很明顯方才院子中的十幾個僧人是本寺人員,而今這屋子中的幾個僧人並非屬于本寺廟中的人。
即使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也可以看出寺廟的各派,幾乎全在了。豐虛道長屏住了氣息,見自身被引進了一間小房間中。外面已經夠黑暗了,小房間之中,更是黑暗,也沒有燈火。過了一會,那兩個僧人又帶著一個人進來,根本無法看清那人是誰,只是進來時,從他的黃色僧袍上看出此人的地位比之前的兩人要高上一番,可能是此寺廟的主持首座之類的僧人。
那人一進來,就用十分低的聲音道︰「貧僧是清水寺的主持,法號法程,這位施主還未曾請教名謂,你恰在這時闖了進來,當然是機緣,所以,幾個禪師一致同意,讓你參加這件事。」
「在下只不過是參與‘佛光寺’的禮佛儀式,無疑中到了寶剎,萬望見諒,大師就叫我為周子旭吧。此刻的豐虛道長並未穿道袍,畢竟在五台山是佛教聖地,道袍穿著去任何地方都不適宜,自然此時就用了俗世的名謂。
從方才的話語中,豐虛道長就听出了此人的身份,在漢地的寺廟中,主持的地位並不是輩分最高的人,只不過寺廟中俗世的主持者,不出意外的是外人所能見到的最高級,其余比他更高級的,都是宗教思想上、精神上的高級僧侶,根本只顧自己修行,很少不見外人。
豐虛道長這下才確信寺廟真的有大事發生,吸了一口氣也放低了聲音︰「不知道寺廟到底有甚麼事需要在下幫忙,?」
法程道︰「這個告訴你也無妨,是關于我寺‘尊法禪師’——元智禪師的回歸,現在其余的幾位他寺高僧也正在研究普智禪師的」譫語「。我們廟里的普法禪師也研究不出,所以又請了其他教派的高僧,但還沒有結果。剛才我知道你來了,向幾位高僧提了提你這個訪客,他們同意讓你也來參加。」
豐虛道長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這個寺廟正在做什麼,他們在求詀禪師轉世的信息,每一位佛教高僧佛念轉世之前,都會留有轉世詀語,預示著來世的佛念信息,一般有點受寵若驚︰「關于佛理方面,要是各位高僧都研究不出,我怎麼懂呢?」
一身黃色僧袍的法程搖頭道︰「或許就是你懂,所以你才會在這時候出現。」
豐虛道長對于這種充滿了「機鋒」的話,在未了解情況之前未能夠主動應對,所以他沒有說甚麼,法程緊接著又道︰「不過幾位高僧都表示,這件事,你恰?來了,是有機緣,所以讓你參與,但請你別對任何人提起,因為事情的本身,牽涉到了五台山其他宗廟的傳承事宜。」
豐虛道長雖然已經弄清了事情的緣由,但生平仍是第一次參與這種事情,對于佛念轉世不甚了解,不足所料的話,現如今這座寺廟的佛念轉世應該出現了很大的偏差,要不然,廟里連帶其他寺廟的高僧,不會那樣緊張。
听完法程的話語,豐虛道長十分誠懇地點著頭︰「好,我答應。」
法程這才輕吁了一口氣︰「請跟我來吧。」他說著,轉身走向門口,法程跟在他的後面,才一推開門,就有一陣勁風吹來。豐虛道長是一個風水高手,他知道山中的氣候,有時候風向變化,最不可測,一分鐘之前,樹葉連動都不動,一分鐘之後的勁風,可以把樹吹得連根拔起。
那陣勁風的來勢十分勁疾,撲面吹來,吹得坐在院子里的那些僧侶的僧袍,刷刷作響,那些僧侶在黑暗之中,仍然像沒有生命一樣地靜坐。風引起了一陣陣古怪的聲響,在山峰和山谷之間,激起了十分怪異的回響。
法程在門口停了一停,豐虛道長趁機問︰「他們在院子里干甚麼,祈禱麼?」
法程低聲道︰「他們都是我們廟里的弟子,都因為修為比較淺,所以只是在院子里靜坐,希望可以有所領悟,幾位高僧,全在里面。」話語說完,法程伸手向前指了指,那是一扇緊閉著的門,
見狀豐虛道長還想問更多的信息,卻見法程苦笑了一下︰「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你進去一看,或者會立即明白。唉,有時候,很簡單的一件事,要是一直向復雜的方向去想,反倒一點結果也沒有,或許一個外人一下子就能道出答案來。」
豐虛道長听得法程這樣說,心中不禁有點啼笑皆非︰原來人家只是把他當作有機緣的人!也對,佛家無外乎凡事都講究個機緣,不過他沒有生氣,因為他知道,資格深的高僧,一生沉浸在各種各樣的經典古籍之中,學問和智慧之高,超乎世人所能想像的地步。
豐虛道長也不再生疑,所以不再說甚麼,冒著風,和主持法程一起來到了那扇門前。門是木制的,由于年代久遠的緣故,不免有些裂縫,從裂縫中,有一點光亮閃出來。
這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十分黑暗,風把雲聚集,遮蔽了星月,所以簡直是一片濃黑。在這樣的濃黑之中,來自門縫中的一些光,看來也十分靈動。
一身黃袍的法程,在門口略停了一停,雙手合十,接著,就伸手去推門,門無聲無息被推開,豐虛道長就在法程的身後,勁風令得門內的燭火,閃耀不停,一時之間,法程只能看到一些蒙朧、搖動的光影,他忙跨進門去,反手將門關上。
搖動的燭光這才靜止下來,門內是一間相當大的房間,靜到了極點,所以自外面傳來的風聲,听來也格外宏亮震耳。不過看房間中的情形,外面別說只是在起風,就算是大雪崩,只怕也不會引起房間中人的注意。
小殿的正向是一尊不知何種年代的木質佛像,香火繚繞之下,原本的木質彩繪早已面目全非,在此種情況下,給人的感覺駭人多于穩重,
在佛像前邊點著十枝香油裹著的長明燈,在巨燭的燭光之下,一共有四個和尚在,其中一個端坐著,一個側身而臥,以手托腮。另外兩個,筆直地站著,這四個人一動也不動,只有一個,姿勢比較怪異,半蹲著,雙手在緩緩移動著,看不出是在做甚麼動作,看情形好似都是秘法風水高手。
西面的牆上掛著一副手繪的空山行旅圖,繪著的是一個身穿寬大僧袍的老僧人在在山間行走著,在十支長命燈的照射下,豐虛道長一望之下,不禁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