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傳奇)若花滿樓 多管閑事

作者 ︰ 柳穿魚

二十六

哭過之後,生活還要繼續;並不是失去了那麼一兩個人,你的人生就將無以為繼。

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似的,我每天拂曉時分就起身,在花園里練劍。西門劍神常說,不勤,無益。

紫薇軟劍很趁手。

葉大城主分析說︰「軟件無常。劍身柔軟如絹,難以控制力道,不能收放自如,稍有不慎即會誤傷,此軟劍之弊也。然軟劍之意在于隨劍而動,而非隨意而動,是故無意傷人性命者擅此劍道。」

西門劍神表示贊同,同時掃我一眼︰「婦人之仁。」

……我點點點,人家分明是少女!

練習軟劍,最強調精、氣、神的集中,是以我根本不敢有分毫懈怠,一點點分心都不能有。

身隨劍動。劍到哪里,人就要到哪里,大開大合回手轉折,每一分力道都不敢有所偏差。

當我終于收勢停下來的時候,自己都吃了一驚——花園中好一派草木蓊郁清脆明媚的模樣,只是所有枯枝敗葉都已經被我削落,委頓在地。

……這是怎麼個狀況?!

「先前怕你急于求成,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

「……」我轉過頭去,正對上西門劍神深邃的眼眸,忍不住輕輕喚了一聲︰「師傅……」

他神情仍是淡淡,卻隱隱多了一絲欣慰之意︰「我沒有看錯。你是生來就要習劍之人。短短數月,已然小有所成。」

耶?

這這這這這是說……我已經劍法有所成就了?

還來不及驚喜,便听劍神大人忽然發問︰「黃瑛,你的劍,在哪里?」

我握了下劍柄,一縷溶溶的壯烈暖意直抵心脈。遂毫不猶豫答道︰「劍在人心!」

「習劍者貴何?」

「用劍專誠!」

然後,毫無預兆地,西門吹雪的烏鞘長劍忽然月兌鞘而出!

我吃了一驚,急忙飛身掠起,後退十幾步好出劍相擋。西門吹雪的劍招凌厲無比,轉瞬之間已揮出十三劍;我無法達到那樣快的速度,我只能憑著手中一柄軟劍的變化無窮迎上去抵擋。

瞬息之間擦身而過,而勝負已分。

我握劍的手指微微一松,頃刻之間已是汗透重衣。

半晌,劍神大人幽幽道︰「你拿到了一柄好劍,我也收了一個好徒弟。五年之間,當能出師矣。」

我誠心誠意道︰「徒兒不勤,五年太少。」

「……」西門劍神淡淡道︰「這容易,每日三千。」

「……」我這不是挖了坑給自己掉麼!!!

這時,我清清楚楚听見有腳步聲往這邊而來。

很輕很輕,已經刻意放重了一些卻仍然幾不可察的腳步聲,放在從前……我是肯定听不見的。

不多時,已到了身前。

于是我回身行禮︰「葉城主。」心想,也不知道葉孤城他……在這里呆了多長時間?剛才西門吹雪喚我「黃瑛」,卻不知他听見了沒有?

葉孤城淡淡頷首︰「打擾二位了。」

「……」是啊,城主大人您不忙著去修習劍術準備決戰,倒是每天悠哉悠哉地晃悠過來晃悠過去的……這哪里像是您的風格啊!

我覺得疑惑,可是我也知道我不該問——要問也只能是背地里問問西門劍神,誰讓我是晚輩呢。

可是人葉城主對我來說是長輩啊……他要問什麼,當然是毫不客氣就能月兌口而出的了︰「冒昧請問,西門莊主所言‘黃瑛’,是指何人?」

「……」他果然還是听見了,而且問得很不客氣麼……

我轉頭,求助地看向西門劍神。

西門劍神頷首示意︰說罷。

……為毛您老就對葉大城主如此放心呢!!!

「師傅,陸小鳳和司空摘星……不在附近罷?」那倆家伙的輕功可也是一等一的好,跟西門劍神不相上下,我這種水平是必然感應不到的啊。

西門劍神這次搖了搖頭。

于是我肅容向葉孤城道︰「幾個月前,黃瑛和孫秀青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而現在,黃瑛死了一次,孫秀青也死了一次,活下來的是一個人。」

……是一個一半一半拼起來的人。

我誠懇道︰「個中曲折是非,不足為外人道……還請葉城主暫為守言。」

于是葉大城主看我良久,緩緩頷首︰「葉某明白。」

哎……這可就把葉大城主變成了自家人了,師傅,這是你賣了我還是我賣了你啊……

雖然自以為裝孫秀青姑娘裝得還挺像,可我還是擔心陸小鳳那雙利眼會不會看出點什麼不對來,又或者我自己不自覺就露了行藏,于是時不時就易個容、改個裝,去京城里逛個大半日,再慢悠悠踅回來。

咳,其實……我對南王府倒是蠻有點好奇,只不過現在大案沒破,金九齡陸小鳳那都是潛在炸彈哪,踫上哪一個我都討不了好去,于是只能敬而遠之。

——直到某天我扮作一個挑擔的貨郎時,一不小心,就在南王府瞄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我說過,我這個人視覺記憶比听覺記憶要好得多。

慢說是小說電影還是生活中不經意間的某一場景,甚至可以說,只要我見過一個人一兩面,就一定能再憑著對他五官和身姿的映像把他給認出來。

所以……

那個在茫茫夜色里被人捆綁著架出門,就在南王府的後院里被人推上了一輛青篷馬車的人……是那個被我戲耍兩次的錦衣公子沒錯吧?!

我看得分明,他那一身錦衣上,斑斑駁駁的都是血痕……頭有氣無力地垂著,長發胡亂披散下來遮住了面容。

連我自己都不知是出于怎樣的一種心理……反正,我趁著夜色遮掩,迅速跟了上去一路追蹤。

……黃瑛,黃瑛從前不是這麼喜歡自找麻煩的人。

馬車慢慢停了,拐進了一處看起來甚是雅致的小院。我藏在一棵桂花樹上,冷眼看著兩個家奴模樣的人又把那個白衣公子架下來,毫不客氣地拖拽到內室。

沒有人會在廳堂里拷問什麼人,所以那里面定然還有密室。

那馬車還停在那里。于是我又屏息靜靜等了一會兒,就見馬車上悠悠下來一個人,一襲滾繡寶藍的華貴衣裝將他的身份昭示無遺——南王世子!

只見他左右環顧一圈,慢慢搖了兩下折扇,笑道︰「本以為有人跟著呢,倒還真是本世子多慮了。」

我冷笑一聲,這南王世子還真是謹慎多疑。這里空空蕩蕩的又沒什麼人,你這話難不成是自言自語?分明就是說出來想要迷惑跟蹤你的人吧!

所以我果斷地繼續趴在樹上,等!

又喂了大半個時辰的蚊子,終于,先前進去的那兩個家丁出來了,驅趕著馬車向外轆轆行去。直到車轍聲遠得听不見了,我才翻身下樹,輕輕巧巧就攀上了房頂,揭開一片瓦細細觀察可能暗藏機關的所在。

……真沒創意……我翻了個白眼,所有在前廳里頭放書架博古架在門邊放一只不對稱的落地燻爐的機關設計者都是一群二白!

所以,我這個門進得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

沿著回梯下去,轉過幾道彎彎繞繞的小路,暗室中只有一處燈光昏晦,影影綽綽。擔心地上有什麼機關,我以手撐著兩側的磚牆,腳下飛速點著牆沿,悄無聲息地蹭道理那間囚室外。

門開著,四周卻圍著厚厚的氈子,讓人只聞其聲而不見其實。

「啊……嗯……不、不要!快來救我,我受不住了!」有人在如泣如訴地哭叫申吟著,不一會兒卻又詭異地變成了求告似的喃喃媚意,」鞭子……鞭子,求求你,拿鞭子……抽打我!「

另一個聲音中氣頗足,冷冷笑道︰「真該讓你那群手下看看你現在的浪蕩模樣……嗯?太平王的世子,是這麼個喜歡受虐、甚至不惜放段向人哭泣求歡的男人!」!!!

……我腦門上冷汗滴下。

那個人,那個人……他丫的竟然是宮九!

我瞬間抓狂了……你丫不是武功很強的嗎?怎麼就被南王世子這個連葉孤城一招半式的精髓都沒學到的廢柴拿捏住了啊啊啊啊!!!

啊呸,如今那里面就是活色生香的一副S`M現場啊……啊啊啊!!!

莫非這就是對我多管閑事的懲罰麼……!!!

不過我現在真的沒心情「欣賞」這等真人版美景……所以我當機立斷,直接飛身進去,一劍架在了南王世子脖子上,同時壓著嗓子作出一副男人口吻︰「公子爺!」

……咳,其實是我沒把握一下子就敲暈南王世子那家伙……

南王世子又驚又怒︰「爾是何人!」他的手忽然探向腰間。

我連忙抬手把他敲暈,可貌似還是晚了一步……他的手迅速解開了腰間的一只錦囊,青色瑩瑩散發著奇異香氣的粉末一霎時飄散出來。

……大約是召集手下之用吧?

于是我果斷把南王世子往邊兒上一撂,抬手就斬斷了鎖著宮九的鐵鏈︰「你的內功呢?」不是說這家伙可以迅速自我痊愈堪比壁虎的嗎?怎麼弄成這副狼狽模樣!

宮九虛月兌了似的靠著牆痛苦地喘息,微微帶點申吟似的語氣,一面就爬過來牢牢攥住了我的衣角︰「啊……哦……被藥封住了……」我︰「……」要不是不知道該往哪邊逃,還真想把他也敲暈了了事!

艱難地拎起宮九這個沉重的負擔,我環顧一圈,決定硬闖出去——實在不行,還有宮九這個肉盾呢!

從南王世子腰間拽下那柄鏤金錯銀的精美寶劍,我把劍鞘拔下來,把劍交給宮九︰「拿好了!」

宮九無力地申吟一聲,手抖得簡直握不住劍柄于是……我毫不猶豫地拿劍鞘抽了他大腿一記……

……他頓時就精神了囧!

「要死也不能拖我陪著你不是?」我瞪他一眼,回頭看看地上的南王世子……猶豫再猶豫咬牙再咬牙,呃,還是有點……下不了手。

這個人……他並沒得罪我什麼。

只因為和皇帝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他才成了謀逆事件的直接導火索。

……就在我猶豫的當口,宮九忽然直起身來,一劍劃下!

南王世子在昏迷中大大地一抖,宮九收劍,語氣已經恢復如常︰「斷他一手手筋,便宜他了。」

「……」好吧,目的算是達到了。我飛身向外掠去,決定不再管身後那個已經得到滿足恢復常態的家伙。

……當然,在外面的叫喊聲越發迫近的時候……我迅速閃身躲進了旁邊一間空置的囚室,讓宮九童鞋自己解決那些麻煩去吧!

等到喊殺聲、喝罵聲、兵器踫撞聲已經漸漸弱下來,我才迅速閃身出去,一路狂奔——開玩笑,不趕快落跑,難道還等著被人捉?

何況……我敢打賭追殺我的一定不會是南王世子的人,而是宮九那個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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