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震動聲，打斷了現場的僵持。
白羽轉過頭，看到桌上一塊小巧的方形卡片正在震動，他微微地歪過頭，盯著卡片的樣子，似乎從未見過。
展翼也看向了那塊磁片，問，「什麼事？」
這是通訊器，聲音啟動的，另一頭，傳來了一個陰沉的女聲，「凱說你生病了？」
「沒。」展翼回答得言簡意賅。
「那你能來警局？」
「什麼事？」
「開視頻，轉新聞台。」
展翼轉了台，就見正播報某個人被押進警車，送往警局的畫面。
展翼看得沒頭沒尾的，不解問電話，「說重點。」
「我想請你幫個忙。」女聲說話的語氣有些生硬，看來不怎麼求人，「愛麗絲果園，听說過麼？」
展翼好看的眉微微揚起，「變態園丁的案子？」
「是的，凶手抓到了。」對方停頓了一下，「是紅血。」
「然後？」展翼听不出重點，輕揉眉心，已經不耐煩了。
「遇害人的尸體都找到了。」女聲說到這里，語調又陰沉了幾分，「所有死者都是B.N.攜帶者，而且都在監控範圍內，所以我懷疑警局內部有資料泄露。」
展翼抬起頭，「攜帶者？」
「沒錯，我想知道他是從哪里得到的線索。」女聲更加冰冷了幾分，「但是他不肯說，除非……」
「除非什麼？」
「他說可以跟你談。」
展翼不解，「他叫什麼名字？」
「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資料只顯示他叫園丁。」
展翼想了想，「我五分鐘後到。」說完，磁卡停止了通話。
展翼站起來，打開衣櫃，拿出了一件黑色的風衣出來套上，轉身出門。
白羽坐在沙發上跟他揮手，「回來給我做飯。」
展翼突然抽出槍，一點遲疑都沒有地對著他開了一槍。
白羽也沒躲避，坐在沙發上，看著子彈從他肩頭打進去，卡在了皮膚和骨肉的中間，卻沒有流血。
展翼微微一愣。
白羽伸手將擠扁了的子彈拿出來，二指夾著，抬眼看展翼，「還是銀彈，所以說，越美的人，心腸越歹毒。」
「你不是血族？」展翼雖然知道銀彈不能即刻要血族的命，但銀彈是可以穿透血族皮肉，造成傷害的，這人究竟是什麼東西變的？
白羽斜躺下，靠在沙發上端詳著展翼，「你父母里面，哪個是黑血族？」
展翼沒說話，在考慮用什麼方法可以殺死這個人。
「現在黑血族的首領還是蘭瑟家族麼？」白羽突然問。
展翼愣了愣，驚訝地看著白羽，「蘭瑟家族滅亡幾百年了。」
「哦。」白羽無所謂地答應了一聲，「那麼現在是哪一年呢？」
展翼沉默了大概三秒鐘，「2701.」
白羽點了點頭，對展翼輕輕一擺手，「路上小心，親愛的。」
展翼回手，「 」一聲關上門，離開。
白羽走到窗邊，望著外邊漫天的白雪和白雪中形狀各異的高樓。
他打開窗戶，寒冷的風裹挾著雪花吹進來，將他雪白的頭發吹亂……低頭往下看，樓層根本就處在雲霧之中，漂浮的花壇里，是完全不受季節約束的電子花卉。
白羽緩緩伸出手，接住落在手中的八稜冰花，自言自語，「不管過了多久，有些東西看來還是不會變。」
身後的立體電視里，電視劇又再繼續，有人聲嘶力竭地在喊，「你知道永恆有多可怕？！」
白羽放開手中完全沒有消融的冰雪，探出半個身子到寒風中，微笑，「無法永恆的人，才會這樣矯情，白痴。」
……
展翼的摩托停在了安全中心的空中車庫里，他摘下安全帽的時候，看到了迎有幾個人走過來。最前面那一個身材高大，頭發有些長，前發遮擋了半張臉孔，綠色的眼眸，不經意地從他身上劃過，嘴角挑出一個弧度來。他身旁一眾安全中心的上層官員，諂媚地跟著，正滔滔不絕說著什麼。
展翼就當做沒看見，修長的腿跨離了摩托車，轉身走向電梯，沒看到身後那人的綠眸顏色艷麗了幾分，尖尖的舌輕舌忝嘴角，笑容呼之欲出，雙目緊緊地盯著那個緊致挺拔的黑色背影。
……
展翼回到辦公室，凱正在看資料，方旭撓著一頭金發打瞌睡。
「翼翼！」
展翼身後，穆薩飛撲過來，一把摟住他脖子，下巴架在他肩膀上，「那個女魔頭真的把你找來了啊？」
凱伸手提著過度熱情的穆薩的脖領子，讓展翼掙月兌出來。
展翼到了方旭身邊，「查到了沒？」
「你說那個地鐵站的歷史啊？」方旭將一副全息眼鏡交給他，「我往前查了三千年，資料都在這里。」
展翼將眼鏡戴上，按下開關，資料直接通過鏡片顯示在眼前。展翼皺眉看著……
這時，門口傳來了說話的聲音，「五分鐘還差三十秒。」
除了展翼之外的其他三人都朝門口望過去，就見一個紅衣的美女站在門邊。好身材加上一頭紅色的卷發、紅框的眼鏡遮擋住紅色的眼眸，烈焰紅唇皮膚雪白……完全不應該是警務人員的打扮。
這就是剛才給展翼打電話的女人，紅血族，負責整個安全中心的人事監管，她精通于心理學，善于分析還能魅惑人心，只是很不近人情，被安全中心的所有人譽為女魔頭，是少數幾個直屬于上層管轄的管理人員之一，名字叫薩莉爾。
牆上的電子沙漏走過了三十個秒鐘數，展翼摘下眼鏡，往外走。走到薩莉爾眼前的時候，剛好五分鐘，開口，「人在哪兒？」
薩莉爾哭笑不得地看他，「你非要那麼酷麼？」
展翼神色平靜，「我很忙，你確定要浪費時間？」
薩莉爾一聳肩，「ok，人在三樓的審訊間里，還有一個人。」
「你說了只有一個。」展翼往電梯走。
「是資料搜集處保密科系的一個警員，我們查到他的電腦記錄，顯示這一份攜帶者監控名錄是他外泄的。」薩莉爾跟在他身後，「我想你也一並審訊他。」
展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更不確定他听到了沒有，電梯卻是已經停在了三樓。
「我先見那個警察。」展翼終于是開了口。
「左手這間是園丁的，右手一間是那個警員，叫勞倫斯，今年三十五歲。」
展翼微微一愣，看他，「是人類？」
薩莉爾點頭，輕輕一推眼鏡，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展翼隨意。
展翼推開了右手邊的門，走進去。
就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干練男人坐在桌邊，架著腿嘴里叼著煙，很有「人類」的感覺。
展翼走到他對面坐下，兩廂對視了片刻。
勞倫斯先開口，「血族？」
「人。」
勞倫斯忍不住打了聲口哨，「是麼，那真是人類進化的極致了。」
展翼沒接話，直接問，「為什麼把名單外泄。」
「想他們死嘍。」勞倫斯無所謂地回答，「在他們殺人之前。」
「有20%的攜帶者一輩子都不會發病。」展翼看桌上煙灰缸里的煙蒂。
「那又怎麼樣？」勞倫斯反問，「還有80%是會殺人的。」
展翼抬頭看監視器的方向，問在審訊室外看畫面的薩莉爾，「這樣滿意了？」
薩莉爾無語，問了等于沒問。
展翼站了起來，準備離去。
「就這麼結束了？」勞倫斯有些驚訝地看展翼。
展翼已經出了門。
「喂。」
薩莉爾攔住要離去的展翼，「我讓你幫我問話的，不是讓你來擺造型的！」
展翼不解地看她，「你要問什麼？」
「問他有沒有同伙、為什麼那麼恨赤魎，殺他們有沒有理由……」
「你找義工問吧。」展翼說完，推開左邊審訊室的門。
薩莉爾張著嘴站在原地氣得覺得肺部都漲起來了。
身後的幾個下屬忍不住贊嘆，「果然和傳聞的一樣那麼怪啊！不過冷冰冰的好性感。」
薩莉爾白了他們一眼。
下屬立刻收聲，走到監視器前面繼續看。
展翼走到了大名鼎鼎的「愛麗絲果園」主人，變態殺人犯園丁的眼前。
園丁緩緩地抬起頭，血紅色的眼楮盯著展翼上下不停看，微笑，「你總共殺死過多少赤魎？「
展翼用長腿將一旁的凳子勾過來，直接坐下，看他，「你的消息哪兒來的？」
「勞倫斯給的。」
展翼仰起臉再看監視器，「OK了？」
薩莉爾摘下眼鏡喘氣。
幾個小警員聚集在一起看監視器，嘀嘀咕咕，「側顏無敵了！」
「是我有話要跟你說。」這時，園丁往前湊了湊。電子鎖將他整個固定在座椅上沒法大幅度動彈，他只能盡量地伸長脖子，雙眼緊緊盯著展翼。
「說。」展翼看了看時間。
「B.N.病毒，會異變，知道麼？」園丁說著，詭異一笑，「還有一些赤魎，莫名其妙患上了壞血病，血液粘稠變色，發臭……在發病的一周內迅速變異，幾乎不能維持人形。」
展翼雙眉輕輕地動了一下，想到了今早死在地鐵站里的那兩個赤魎，他們的血的確有怪異的味道。
展翼看他，「繼續。」
園丁微笑，「今早，地鐵站是不是發生了爆炸案？」
展翼冰藍色的眸子終于是正眼看了園丁，「你知道他們炸地鐵站的原因？」
「知道。」
「說。」
「我有個條件。」
展翼抬頭看監控器，想問薩莉爾同不同意條件交換。
「不是跟他們講條件。」園丁打斷展翼，笑著說，「是跟你！」
展翼看他，「什麼條件？」
「給我來一杯你的血，怎麼樣？」園丁笑了，露出了尖尖的牙齒。
展翼沒動。
「開玩笑的。」園丁挑眉，更認真了幾分，「讓我聞一聞你的頭發，也可以。」
幾個小警員向薩莉爾控訴，「boss，這個算不算性騷擾？」
薩莉爾嘆著氣揉眉頭。
審訊室里，展翼緩緩地站了起來，往門的方向走。
薩莉爾以為他要出來，覺得既然問到這種程度了，也不好再為難展翼……
可展翼到了門邊，並沒有打開門，而是「 噠」一聲，房門被鎖住了。
薩莉爾一愣，立刻打開話筒，「展翼，你要干嘛？」
隨後，監視器前出現了展翼清晰修長的五根指頭，「 嚓」一聲，審訊室里的攝像頭被捏碎，畫面一片雪花。
薩莉爾著急，拍門，「展翼，開門！」
不過審訊室現在是完全隔音的狀態，根本不知道里邊發生了什麼。
「快找人竅門！」薩莉爾喊警員。
幾個小警員好容易找來了工具，但審訊室的門都是特殊裝備的，根本打不開。
薩莉爾他們撬了半天，換來「 噠」一聲，門被打開。展翼不緊不慢走出來，正在摘手套。
「你……」薩莉爾往門里看了一眼，張大了嘴……園丁剛才還是人的形狀的，現在成了一個人形坐墊類似的肉餅，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雙眼都快爆出來了。
薩莉爾說不上話來。
展翼轉身就走了。
「你問道什麼了？」薩莉爾追問。
展翼腳步沒停，抬手過頭，輕輕地一擺，「很有用，謝了。」
說完，進了電梯，似乎心情不錯。
薩莉爾嘆氣，看著醫務人員正在給園丁猛灌人造血，順便接骨頭。幾個小警員捧著心髒都很納悶，因為心怦怦跳得很厲害。
只有薩莉爾知道，心跳並不是因為愛慕，而是因為本能……黑劫的血液，對于血族來說是楊枝甘露一樣的致命誘惑，當然了，展翼是黑劫這個秘密，警局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
展翼回到了BN的辦公室，耳邊還是剛才園丁招供的那些話——B.N.病毒是會發生變異的，不是所有BN攜帶者都甘願被控制或者被消滅，進一步的進化才是生存之道。
也就是說，有一些B.N.攜帶者正在給自己做醫療試驗，壞血的出現，是試驗的副作用。
辦公室的沙發上，展翼躺下繼續看眼鏡里的資料……最後，發現了有一條，和園丁剛才說的相吻合。地鐵站那個窟窿所在的位置，是一個特定的經緯度，在一千五百年前，那里曾經也跟前幾天一樣發生過震級接近的地震。而且那里……是人類歷史上記載的，最後一個白吸血鬼出沒的地方。
凱和方旭就看到展翼忽然坐了起來，一把摘掉眼鏡跑了出去。
兩人面面相覷——怎麼了？
展翼趕回家，推開門卻不見白羽的蹤跡，只有打開的窗戶，和落了滿滿一窗台的雪花。
展翼走到窗邊，就見窗台的雪花上面堆著一個雪人，顯得有些孩子氣，不過胖胖的挺可愛的。望向窗外一片純白，展翼皺眉——最後一個白吸血鬼麼？
正在出神，耳邊一陣冰冷的氣息，「你在想我？」
展翼回頭。
白羽就站在他身後，微微地笑著，「剛才有人進來過，所以我暫時躲了躲。」
「誰進來過？」展翼納悶，他家還有人進來？
白羽仰天認真地想了想，低頭，「一個，變態吧？」
展翼也不知道他說真說假，只是盯著他紫色的眸子看著，問，「你是白血族？」
白羽眯起眼楮，手指頭輕輕滑了一下展翼的脖頸，「想不想要永生？」
展翼拍開他手，「免了。」
「你不想長生不老？」白羽歪過頭。
展翼走到沙發邊，「這個世界還沒讓我留戀到這種地步。」
白羽翹起嘴角，看著展翼月兌下外套，走去廚房煮了碗面拿出來，放在桌上，「吃吧。」
白羽驚訝地看他。
展翼伸手一把拽住他衣領子，「你說的，我供你吃穿住，你為我做一切事。」
白羽低頭，下巴不經意地擦過展翼的耳廓，笑問，「那麼你呢？是不是我想吃什麼，你都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