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第一次和曹邵夜共處一室休息,不過林夙昂還是睡的很安心。一大早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透亮了。他是被窗戶外面的鳥鳴聲吵醒的,果然還是住在山里面舒服啊。
在被窩里面像蟲子一樣蠕動了兩下,他才探出亂糟糟的腦袋,然後就看到旁邊床上的曹邵夜還在熟睡,平時緊繃的臉如今微微放松,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神色,雙頰也許是因為休息夠了的緣故,微微泛紅。而平時總是抿著的唇也在微微的嚅動,似乎是在說什麼夢話。
林夙昂就這麼側躺在床上,安靜的看著曹邵夜睡熟的樣子,心中隱約有些恍惚的感覺。不明白為什麼跟他長相那麼相似的曹邵夜竟然不是自己的哥哥。
如果他是自己的兄長,那麼兩個人不就再沒有現在這種奇怪的處境。想要相信對方,可是又要防備著對方。而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和曹邵夜在一起,就算是曹少欽,也不能夠阻止。
又躺著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他才掀開被子起身。然而,一旁的曹邵夜像是根本就感覺不到身邊的變化一樣,竟然動也沒有動一下。林夙昂這才覺得他臉上的那抹血色有些異樣。
可能是屋子里面光線還不夠明亮的緣故吧,等到林夙昂湊到了曹邵夜身邊看去的時候,才發現那根本就不是血色,而是異樣的緋紅。
伸手探了一下曹邵夜的額頭,滾燙的觸感讓林夙昂咂舌。而他的踫觸,也讓曹邵夜驚醒,慢慢睜開了眼楮。
「干、咳咳……干什麼?」
他雙眼里面失去了平時的冰冷,留下來的只是一片漆黑,整個人竟然讓林夙昂感覺到了一種柔弱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病了吧,不然他干什麼去心疼一個男人。
不自然的收回了曹邵夜額頭上的手,他整個人又往前湊了一點,幾乎要貼在了對方的臉上。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點水?」
曹邵夜沒有理會他,雙手撐在床上,掙扎著起身,然後才低聲開口,聲音帶著病態的沙啞,「我怎麼了?」
「我想可能是因為昨夜你睡的時候頭發沒有干的緣故,」林夙昂聳肩,見這個家伙到了這種時候竟然還在逞強,也就不再說什麼直接起身倒了一杯涼白開遞過去,「先喝點水?若是感覺好點的話,咱們就立刻起身下山。若是不好,那就只能夠找個小和尚幫你請大夫了。」
「我沒事。」曹邵夜拿起了疊好放在一旁的外衫,動作緩慢的穿上,不時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他這個樣子,讓一旁的林夙昂看在眼里,不由的閃過一絲佩服的神色。
他知道,曹邵夜是在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通過呼吸和緩慢的動作,來讓自己的精力集中起來,好跟身體上的不適對抗。這樣的方法,林夙昂也會,是他離開那個只有他一個人的家之後,遇到的第一個師傅教會他的。
這樣的手段讓他死里逃生很多次,然而他怎麼也想不到曹邵夜竟然也會。有些吃驚,還有些不明的不爽。
為什麼,在他的面前,他都要逞強!
扭頭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洗漱了一番把凌亂的頭發都綰起來,林夙昂這才轉頭看向正在穿鞋子的曹邵夜。
見起身的時候,他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才穩住。林夙昂微微動了一下,最終沒有上前,翻開打開了門,看著外面的道︰「我出去找個小和尚幫我們租一輛馬車,順便端些齋菜過來。」
「嗯。」身後曹邵夜低聲應了一下。
等到林夙昂帶著簡單的饅頭稀飯回來的時候,曹邵夜臉上那種異樣的緋紅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絲蒼白。他把吃的分了一半過去,兩個人默默無聲的吃完了早飯,就有小和尚過來說馬車已經租好,就在清岳寺外面等候。
林夙昂看了一眼曹邵夜強撐著的樣子,在心中嘆息了一聲,語氣略微柔和了一點。「我們走吧。」
若是他,在這種情況下病倒了,只怕也是會強撐著不讓別人覺得自己軟弱可欺的。
這麼想著,他就能夠理解曹邵夜的想法了。兩個人上了車,他直接吩咐那車夫把他們送到京城最近的藥鋪。
馬車的門一被關上,曹邵夜臉上就露出了一絲疲憊的倦態。他輕輕閉上了眼楮,仰臉靠在了身後的車身上,呼吸緩慢而平穩。林夙昂坐在對面看著他這個樣子,低聲嘆息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什麼。
一路無話到了京城之中,那車夫把馬車停在了一家不大的藥鋪前面,林夙昂付了錢這才看向曹邵夜。
「我在外面等你。」他雖然還有些生氣,不過還是不放心曹邵夜的情況。擔心若是放任曹邵夜一個人在京城之中游蕩的話,只怕會一個不留神就暈倒在沒有人的巷子里面。說不定等到有人發現的時候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這種事情,在京城之中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斜靠在牆上,林夙昂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微微抽動鼻子聞著空氣中亂七八糟的味道,這才真正的放松了下來。
山上似神仙一樣的環境雖然好,可是他畢竟只是一個凡人,在凡塵之中才是最適合他的活法。
正發呆呢,曹邵夜就拎著幾包藥走了出來。林夙昂抬頭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忍不住上前一步虛扶了他一下,低聲道︰「你這個樣子,還是叫一輛馬車,我送你回客棧休息吧。」
「我要回去……」曹邵夜的聲音帶著一絲恍惚,「今日有事,若是我不回去,義父會擔心的……」
他說著眯起了眼楮,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就突然軟了下來,朝著林夙昂的方向跌倒。
林夙昂反應迅速,一下子就把他抱了一個滿懷。後退了半步,這才穩住身形。然後就覺得一股熾熱的氣息噴薄在他的脖間。
他抬頭撐著曹邵夜略微站好,這才看到對方的雙眼竟然已經緊緊閉上,呼吸急促而紊亂,甚至于雙唇都沒有一點的血色了。
「邵夜、邵夜?」林夙昂輕輕的晃動了他兩下,見曹邵夜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才慌了神。不過是隨便想想而已,他竟然真的暈倒了?
聯想到曹邵夜身上的那些粉色傷痕,他這才意識到只怕這是堆積在曹邵夜身體里面久遠的問題,一下子全部借著這才傷風爆發了。
手臂微微用力,他橫抱起了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曹邵夜,快步沖進了那家名為濟仁的藥店,「快,我要見你們藥店的大夫!」
店里面的學徒立刻引著他進了內屋,幫忙把曹邵夜平放在了病床上,然後回身就抓住了湊過來的大夫的衣領,把他往床邊一送,道︰「快看看我朋友是怎麼回事?」
「還能是怎麼回事,不過是心情郁結,急火攻心,被這傷風一下子引發了出來。」那大夫沒好氣的白了林夙昂一眼,「之前我就說讓他在這里吃了一劑藥再走,他偏偏不听。結果,剛剛出門,不一樣是被送了回來。」
他說著對著林夙昂伸手,「藥呢?」
呃!林夙昂被對方的氣勢鎮住了,遲疑了一下,才回去撿了之前掉落在外面的藥包進來。
那大夫把藥包交給旁邊一個學徒,吩咐他熬藥,這才回身重新坐在了桌子後面,拿起筆慢慢在紙上寫著什麼。
林夙昂想起自己之前的態度,略微有些尷尬,想了一下,才開口︰「大夫,這診金?」
「診金那位病人之前已經付過了,」大夫抬頭瞥了林夙昂一眼,突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你跟他是什麼關系?」
「這個……這個……就是朋友,朋友而已。」林夙昂干笑,「我之前見他暈倒,就慌了神,得罪之處還請大夫原諒則個。」
「只是朋友你慌什麼神啊,不就是暈倒了嗎?就他那小身板,要不是習武多年的話,早就成病秧子了。整個身子糟糕的一塌糊涂!」
「大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林夙昂本來還干笑著,不過听到眼前這大夫說到後面,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身體不好嗎?」
「你不是他朋友嗎?」那大夫翻了一個白眼,「根據我之前的診脈,這小子自小就沒有少吃苦頭,之前更是被人折磨過,只怕身上的傷口才剛剛愈合,之前又被什麼事情打擊了一下,結果晚上著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林夙昂心中嘖嘖稱奇,「你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不就是之前模了一把脈嗎?」
「不過是之前模了一把脈?!」那大夫突然憤怒起來,把手中的毛筆一丟就站了起來,伸手指著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曹邵夜,大聲道︰「不過是模了一把脈,為了給他診脈,我一個大夫竟然被人逼著洗了足足三次手,然後換了一套全新的腕枕才有資格給他把脈……」
「呃……」看著暴怒的大夫,林夙昂有種說不出來的同情。沒有想到,在重病的時候,曹邵夜竟然還保持著他干淨的「好」習慣。
還好,不一會兒這藥鋪開始有病人來問診,那大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曹邵夜,叫了一個學徒過來幫忙,就出了內屋到外面坐診。
等到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林夙昂這才搬了一個凳子坐在了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眉頭緊皺的曹邵夜,見他似乎很是難過的樣子,就投了帕子輕輕給他擦拭著臉頰和手心。
一開始他做這些大夫交代的事情的時候還有些別扭,不過做了兩次,見曹邵夜緊皺的眉頭慢慢松開,神色間似乎放松了不少,這才偷偷噓了一口氣,靠在床頭嘆息。
「自從遇見你之後,我把今年嘆氣的份都用完了。」他低聲抱怨,然後又伸手探了下曹邵夜的額頭,感覺上溫度似乎有些下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恰好這個時候,之前幫忙的學徒端著藥過來,林夙昂趕忙讓到了一邊,讓他喂曹邵夜喝藥。
還好,曹邵夜平日里面再難相處,這時候畢竟是病了,因此竟然乖乖的喝下了藥。
「這藥喝了,病人就會慢慢開始發汗。前面師父那邊忙的很,只怕我不能夠一直在旁邊照看,還請這位公子幫著你的朋友擦汗。等汗水下去了,再喝上兩劑湯藥,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多謝。」林夙昂趕忙道謝,順手塞了一兩多的碎銀到那學徒的手中。
果然,不一會兒曹邵夜就開始發汗,甚至又睡的不安穩起來,不時的會略微翻身,蒼白的雙唇中發出一聲聲不舒服的呻、吟。
林夙昂重新擰了帕子出來給他擦拭額頭上的汗水,然後不知道是藥力猛還是怎麼的,曹邵夜身上的汗水越來越多,林夙昂見他內衫都濕透了,遲疑了一下,就扶著他起身,月兌下了外面的衣服,拿著帕子從衣擺的地方探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