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隱藏行蹤,另外還有一方面是好好養傷,所以曹邵夜幾乎是足不出戶。而林夙昂為了不讓別人發現他,自他來之後,這客房里面就再沒有進過其他人。不管是店小二,還是送藥的小幫廚,又或者是偶爾過來的譚魯子都被他攔在了門外。
曹邵夜不疑有假,安心在他房中養傷,看著每夜林夙昂都躺在床邊入睡,不知道為何竟然是越來越覺得心安。
他身上的外傷,因為有著東廠曹少欽的秘制藥水,所以好的還算是快。然而內傷就不那麼容易痊愈了,林夙昂為了治療他的內傷,又不被有心人發現什麼,有些藥都是親自出城去采的。
這點曹邵夜並不知道,不過有時候見到林夙昂回來,衣角上帶著些草屑或者是泥土就會面露不愉。
林夙昂知道他有潔癖,又怕他多想,因此這樣一兩次之後,每次都是溜達到後面廚房門口,洗了個干淨這才進屋的。
店小二與他漸漸熟識,就笑著道︰「林公子,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房間里面藏了個可人兒的情兒呢。」
情兒就是情人的意思,饒是林夙昂從小就在江湖中廝混,此時老臉還是忍不住一紅,想著每次換藥的時候曹邵夜那蒼白細膩的皮膚,他就渾身就一陣的不自在。
「瞎說什麼呢,你小子知道什麼是情兒嘛?毛都沒長起呢,想什麼呢!」
林夙昂溜溜達達的回了客房,見曹邵夜坐在床上運功調息,緊閉著雙眼臉上的表情很是平靜。
他關上身後的門,老老實實的坐在一旁等著,想著這都又一個月過去了,再過三天就是譚母的七七,是不是該考慮從這鎮水鎮離開了。
前些日子譚魯子進城跟夫子請假,听聞城中已經有人開始在大肆尋人,甚至連同官府都跟著幫忙。鎮水鎮是小鎮子,又離城比較遠,所以那些人還沒有尋過來。可是若是再多停留些時日的話,只怕……
他伸手模了一把自己的臉,就算曹邵夜不在這里,頂著這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只怕他自己也是跑不掉的!
九月九重陽,這天正好是譚母的七七,林夙昂陪著譚魯子送了譚母最後一程,看著她下葬。
譚魯子站在一旁模模的掉淚,畢竟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又是唯一的親人過世,經過上次林夙昂的兩巴掌他已經不再哭的悲痛欲絕,可是傷心還是免不了的。等到鄰里都離去,林夙昂這才看著站在夕陽下哭泣的少年,那顆淚痣被淚水澆灌之後顯得格外的刺目。
「你有什麼打算嗎?」他清了清喉嚨,發現自己這段日子,放在男人身上的目光,似乎比放在女人身上的更多。
在這錦繡江南之地,就算是個村姑都是水一樣溫柔可人的地方,這樣的行為真的是作孽啊!
譚魯子並沒有察覺林夙昂的異樣,只是低頭深呼吸了一下,壓下嘶啞的聲音,努力平穩氣息,低聲道︰「我要守著母親過百日,來年開春,或許會賣了這里的田產,去京城也說不定。」
抬頭偷偷看了一眼別過頭去的林夙昂,他目光閃爍帶著一絲異樣。
「我知道母親故事中的那個被我父親賣掉的孩子是誰。」他聲音沉了下來,臉上最後一絲稚女敕也消失不見了,「我父母如此對你,你還能夠不計前嫌,甚至多次幫我。我不是恩將仇報的人,若是有朝一日,林公子你需要我,赴湯蹈火,我再所不辭。」
林夙昂愣了一下,看著轉身背對著夕陽離開的譚魯子,慢慢的伸手撓了一下頭。
確定這里面沒有任何誤會咩?
第二日一早,林夙昂就買好了馬車,把這些日子里面添置的貨物都堆了進去,最重要的是把曹邵夜也裝在了一個箱子里面一起堆在了馬車里面。
半夜走了一趟譚家,給準備背井離鄉去京城的譚魯子留下了一百兩銀子——反正之前曹邵夜給的錢還沒用完。人家都準備未來當了大官為他赴湯蹈火了,這個就當是前期投資吧。
一出了鎮水鎮到了外面僻靜的小道,林夙昂就立刻打開了箱子看著半蜷縮在里面的曹邵夜,對著那張陰沉的臉傻笑,「好了,現在已經出了鎮水鎮了,我們兩個換一下裝扮,然後順著進城,只怕路上就會遇上東廠的鷹犬……」
「……」曹邵夜從箱子里面出來,看著林夙昂把馬車上其他一些東西收攏到了箱子里面,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本來堆滿東西的馬車就只剩下了之前裝著曹邵夜的那個大箱子。
曹邵夜站在一旁看著他忙碌,等最後看到他拿出一個盒子,這才慢慢挑起了眉毛。
「坐著別動。」林夙昂交代,「我的易容術並不到家,不能完全改變一個人的外貌,只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做出一些改變而已。對了,還有衣服也換了,既然是假扮成了商人,就要有商人的樣子……你說,要不我們干脆假扮錦衣衛吧,我這里還有一個錦衣衛的腰牌,當然是了是假的……」
「我覺得,我們不用改裝了!」一直沉默的曹邵夜突然開口,抽出身上的劍,就把林夙昂攔到了身後,眯著雙眼看遠方騎馬奔馳過來的一行人。
「這麼巧?」林夙昂站在曹邵夜身後看著那隊疾馳而來的馬隊,皺起了眉頭。他們才剛剛出了鎮水鎮,怎麼就這麼巧踫上來這些人呢?
想到這里,他又在心中否認。不可能是鎮水鎮上的人出賣了他才對。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東廠在四處抓拿曹邵夜。就算誤以為他是,也是沒有可能的。
那隊人馬越來越近,林夙昂想了想立刻把曹邵夜拉到了路邊,然後把馬車也趕在一邊做出一副不敢攔路的樣子。
「把武器收起來,待會兒看我應對。若是情形不對再動手。」
曹邵夜听到他的吩咐愣了一下,這才露出一個明了的神色,收劍看了一眼疾馳而來的那隊錦衣衛。既然不是東廠的鷹犬,那麼說不定根本就沒有他的畫像,而依照他跟林夙昂幾乎一樣的外貌,只怕那些錦衣衛也想不到他們之中竟然有一個是他們追殺的目標。
這麼想著,他就慢慢放松了下來,臉上甚至帶上了一絲笑容,坐在了馬車的車轅上,坦然的看著那隊錦衣衛越來越近。
林夙昂見他這樣的反應不驚反喜。一直以來以為依照曹邵夜那種冷漠的標準殺手性格,肯定不會做戲,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不是這個樣子。他笑著也跳上了馬車,帶上了趕車的兜帽,手中的馬鞭微微晃動,就如同一般的小商販一樣,見到錦衣衛就遠遠的躲著。
錦衣衛的人馬甚至連速度都沒有放慢一點就從他們身邊掠過,林夙昂舒了一口氣,這才揚起鞭子趕車。
「難怪如今東廠一日一日做大,錦衣衛做事……」曹邵夜話說到了一半,突然頓住,雙眼中露出一絲警惕。
「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