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煤塊燃燒般的亮光從視網膜後面透出,將眼球染成如熔岩球般的顏色。雙手輕輕張開又再合攏,磨砂的表面透過皮膚,將摻有類銀金屬的常溫三鈦合金獨特的觸感滲入到手心里。
那層外殼下面,因在異常充沛的環境下而吸收了過多能量而顯得活潑異常的石英晶體,幾乎是雀躍一般的躁動著,乃至平時冰涼的劍柄外殼都微微的熱了起來。現在,只需要給一點點原力的引子作為指引,想必空前規模的不連續相位面就會被制造出來吧。
「上啊!」
此時西斯勛爵的意識中,仿佛有什麼像是興奮過頭的孩子一樣大吵大鬧。
那是力量的慫恿。
在數倍于標準的能量環境中,每一道原力波紋都能喚來十倍以上的報償。那力量充斥,乃至要撐爆身體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甘美的誘惑。
然而,阿斯拜恩非但沒有露出興奮的神色。只一天沒有處理便顯得枝繁葉茂的胡子下面,臉頰的肌肉用力的繃緊了。
這里大概本就是七曜脈的節點,而帶有明顯的米瑪塔爾金屬朋克風格的這座建築,不知道采用了什麼手法,將七曜脈牢牢地吸引過來,並加以壓縮和儲存,使得濃度本就極高的能量進一步增強了。
和米德芝爾達那種連泥土略微處理一下都可以用來當注電器裝料的世界說不定還要強,和基月復斷岩的采礦場沒什麼兩樣。
只要一個火星或者微小的撞擊,固然可以把敵人炸的粉身碎骨,但在此之前,恐怕自己的身體也好精神也好,都得變成字面意義上的粉身碎骨才行。
開放型精神架構的西斯如此,封閉型精神架構的絕地,也是如此。這能量背景實在太強,也太活躍了……她究竟想干什麼!
「想回去嗎?」
正在皺起眉頭考慮的阿斯拜恩的眼楮眨了一下。
「我說——」見阿斯拜恩有所反應,銀發女性嘴角上揚,笑容愈發耀眼︰「你,想回去嗎?回到那個……」
要在阿斯拜恩臉上看到吃驚的表情,那可不容易。最起碼,在佐天淚子的記憶里,這還是第一次,這個她稱作「老師」的男人臉上,明顯的出現了吃驚的神色。
「被人們叫做‘新伊甸’的地方。」
欣賞著面前的這個賽維勒人的表情,銀發女性的笑容更加濃重了。
再沒有比西斯更好操控的生物了——如果你能把握住他們的目的的話。
力量也好,權勢也罷,都是他們通向目的所需要的手段。或許在原力隱修會時期還有那麼一些失去了目的,被原力眩花了眼楮,最終會被原力所戲弄,拖入原力海洋黑暗的深淵,永世哀嚎痛悔的西斯,不過在已經有足夠多的倒霉蛋用來警示大家的現在——
「現在……嗎?」
銀發女性淺紫色的眼楮里閃過一絲自嘲般的目光。
在這個位面呆的實在也太久了。久的她都已經習慣用「七曜歷」,而不是「新伊甸標準時刻」來計算自己所處的時間了。
六角柱形的巨大空間內,一時間只剩下了呼吸聲。
「這……這……」
差不多十秒鐘之後,佐天叫出了聲。她甚至忘了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緹歐的重量,回過頭看向銀發女性的眼神中,早已沒有了一分鐘前的痛恨和疑惑,轉而盡是興奮的神情。
「哦?」銀發女性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你,比你的maste
還要興奮呢。」
——那不是當然的嗎?
老師,你終于可以回家了。
然而,當黑發的少女看向阿斯拜恩時,宛若當頭被澆下一盆涼水一般,她愣住了。
西斯武士的臉上,如同嘴里咀嚼著一枚橄欖一樣,苦的都快要滴出水來。
「我啊,一看到這女孩……」
他的右手從灰色的偽裝大衣里抽了出來,並沒有拿著相位劍的劍柄,而是用手指指向佐天淚子抱著的緹歐。
「……的體檢資料,就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那是很自然的事情啊。想必你比我還熟悉,原力使用者各種‘type’適格者的生理參數列表。」
銀發女性仿佛受到了夸獎一般,露出毫不掩飾的開心笑容。
很多年了……很多年了!
很多年了……多的她都忘了在自由戰士的訓練營里的電擊棒,忘了在狹小的船艙和通道里跳躍的死亡之舞,忘了艾瑪陸戰兵射來的激光擦面而過的灼痛,以及最重要的,那些金黃色動力盔甲上鮮紅的紅色新月標志。
很多年了……多的她足以用自己的見識大肆改造因抵觸七曜教會教義,在幾百年間一直蟄伏,除了東躲**之外什麼也做不了的「真知」教團。
原力幻視。
獲取「真知」的途徑,突然就展現在面前,如此甘美的果實,也無怪乎那些渴求真知,甚至不惜否定女神的家伙們一口吞了下去。
「真知……g系列……你們是這樣稱呼這種‘type’的嗎?」
「沒錯。」
她舒服的眯起眼楮,隨即惋惜的嘆了口氣。
即便有著現成的,活生生的樣本,在一個能量背景與波動特征完全不同的位面,要想硬生生造出符合標準的原力使用者,只能依靠大量,無休無止的重復性實驗。
實驗需要的樣本數量,到底是成百上千還是成千上萬,那根本無從估計。
而這個名為緹歐-普拉托的女孩,就是無數個樣本中的一個。
只是,其他的樣本都承受不住對身體和精神的改造而死去,只有她,撐到了最後。
「嘛。其實並不完美。她只不過給出了‘這樣的參數大概能夠經受改造’這麼個結論。就改造成果而言,離完美還差得遠呢。」
惡寒。
那淡淡的敘述,仿佛棍棒一樣在年幼的西斯學徒意識里攪拌。一時間她惡心的想要嘔吐出來。
她只能用力抱緊了緹歐那小小的身體。
而她稱為「老師」的那個男人,仿佛一點都不意外似的。
沒錯。
絕地和「正義」可扯不上什麼關系——如果這「正義」不是絕地們自己的正義的話。
西斯為了自己的目的,是能將自身也犧牲掉的冷酷生物。而絕地為了聖堂的延續,干出的事情怕是駭人听聞十倍。
根本沒什麼好意外的。
「嗯?」
銀發女性的聲音听起來頗為好奇。
「你……很恐懼?很憤怒?」
用不著她身為「真知型」絕地的能力,她輕輕搭在黑發少女肩膀上的手指就能感受到對方的身體正在微微發抖。
「那不是……」
「唔?」
「那不是當然的嗎!」
佐天淚子的黑發飄舞在空中,竟然發出了利刃切破空氣般的嘶嘶聲。
長久的時間內,用連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方式一點一滴的改變身體的狀態,慢慢的將肌肉和韌帶繃緊。
本來應該有更好的機會的——比如說和阿斯拜恩一起行動。然而在陽光下長大,正義感過剩的熱血西斯學徒,最終還是忍不下去。
在小學畢業生的歲數,離開父母和熟悉的環境,到陌生的地方,過著整天吃藥吃到胃疼,電擊到肌肉麻木,听節拍到吐出來……她佐天淚子再清楚不過,這種日子是如何的痛苦,如何的難熬。
有比這還要痛苦,還要難熬的經歷的……怕是只有翌檜園的那些e
child
en了。
右手的手刀在黯淡的照明燈光下劃出殘影,爆出尖銳的高頻顫音,指尖上白霧狀的震波擴散開來,竟真的形成了一把匕首一樣的形狀。
那是趁七曜脈自然的浪涌般的起伏間,慢慢的將細小的原力波紋擴散開去,最後聚合而來的壓縮空氣。
高速振動的高壓空氣,如果被斬到,恐怕和被實質的刀劍砍上毫無二致。皮膚、肌肉和韌帶都會順著刀口裂開,被切開的血管里會噴灑出溫熱的霧狀液體。
然而,銀發的女性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樣干一樣,用右手輕描淡寫的一撥,佐天全身猛然一顫,右手手腕瞬間疼的麻木了,整條右臂都失去了感覺,向對方頸部劃去的空氣利刃自然煙消雲散。
「都是你的錯哦。」
用右手抓住了佐天的右手腕,銀發的紫色身影如同鬼魅一樣,似乎只邁了一步,就貼到了佐天的身後。帶著成熟魅力的甜美女性氣息,讓黑發的少女耳朵感覺到很癢。
然而,從妖艷的紅唇里吐出的話,卻如同冰錐一樣,深深地刺進了少女的心里。
「如果,你早一點到這個位面的話,那些孩子都不需要死去了……呢!」
說到最後一個音節,她尤有余裕的往佐天的耳廓上吹了一口氣,隨即向後躍出。
隱匿蹤跡,對經受過正規訓練的西斯來說幾乎就是本能。不過成長在溫室里,接受的訓練更不怎麼正規的佐天淚子,一點點也沒注意到這有什麼重要的。
感受到西斯學徒所特有的破碎狂暴,卻顯得相當稚女敕的原力波動的一瞬間,正悠閑的等待風頭過去再開始第二輪實驗的她,正好就在克洛斯貝爾。
之後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偽裝成有一面之緣的游擊士雪拉扎德-哈維,接近,觀察,然後在西斯學徒防備最松懈的時候,一擊得手。
「只是我一時搞不明白,她們兩個到底哪一個才是我所要的?或者,這個曾經被我認為價值已經榨干的半成品居然自行聯通了原力海洋?」
所以,在聖烏爾絲拉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事件之後,她才出手,將西斯學徒捕獲。
溫暖的觸感緊貼在佐天的臉頰上。腦子里一片混亂的西斯學徒抬起了頭。
在這個角度上,她只能看清楚西斯勛爵一點點側臉。
「呀,何須這麼做呢?」
被阿斯拜恩龐大的身軀遮擋,銀發的女性已經完全在她的視野範圍之外了,不過她倒是很能想象那人故意皺起眉頭,做生氣狀的樣子。
「別那麼小氣嘛。你出一個徒弟,而我用她造出無與倫比的‘真知’type,與新伊甸的所在產生共鳴,然後撕開一條越過原力海洋的道路,不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嗎?」
——這難道是一件好事嗎?
佐天淚子狂亂的想著。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想要越過阿斯拜恩,答應這個妖艷無比的絕地了。
只是,阿斯拜恩臉上的表情,就不是她能看得見了。
就像要大聲咂舌般的後悔,然後是做出決定之後的淡然。
「……失敗……」
「嗯?」
「失敗了的話,她會變成什麼樣?」
男人低沉的嗓音,仿佛不是透過空氣,而是直接通過雙方的身體接觸傳過來的。
「在原力海洋的深處被壓碎……嗎?」
銀發的女性以不確定的口氣說。
那口氣實在是太過恬淡,以至于佐天從精神深處泛起了恐懼。
對死亡的恐懼,幾乎強烈到了讓她不顧一切向那個她根本不可能是對手的女人強行出手的地步。只是從阿斯拜恩身上,透過衣服傳過來的溫暖,讓她暫時按捺住了這股沖動。
「……我拒絕。」
最終,西斯武士這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