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林小哥,你臉上的污垢已經被我洗干淨了.」就在這時,鶯鶯從身旁拿出一面破舊的小銅鏡,將之放在凌斷殤的面前,「你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我爹的,是他給你換的,我可沒……」說到此處鶯鶯似乎察覺到什麼,輕輕一吐丁香小舌,臉上再次浮上兩朵紅霞。正欲再說些什麼,卻發現凌斷殤一對眸子正死死盯著自己,那俊美的臉龐上透著一抹認真,當即,兩朵紅霞再次化為兩團紅暈,徑直延伸到耳後,一紅到底。
鶯鶯今年已經十六了,早已略通人事,被凌斷殤這麼沒來由地盯住,頓時心生異樣,忍不住又羞又氣,嗔道︰「你看什麼呢?怎麼不好好听別人說話呢?」
「鶯鶯姐姐!鶯鶯姐姐!黃大伯讓我來叫你……」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個小童清脆稚女敕的聲音,隨後一個矮矮胖胖的小男孩跑了進來,他一眼便見著睜開眼的凌斷殤,當即又拍手道︰「漂亮的大姐姐,你終于醒了!你在床上躺了好多天了,真是個大懶蟲!」
見得是小虎子進來,鶯鶯頓時如釋重負,道︰「什麼大姐姐?小虎子,給你說過多少遍了,他可是個男的!要叫林哥哥!」
「本來就是大姐姐嘛,大哥哥怎麼可能長得這麼漂亮?」小虎子似乎有些不服氣,打定了主意稱呼凌斷殤為大姐姐。
凌斷殤淡淡地收回目光,眼神已然篤定,這名為鶯鶯的女孩眼中很干淨,看來由于地處偏遠,自己的身份應該還未被察覺。他笑了笑道︰「對不住了,恕林某唐突了!」
鶯鶯這姑娘似乎一點也不記仇,僅是眼角一彎,又將目光望在胖嘟嘟的小虎子身上,一邊蹂躪一邊道道︰「小虎子,你听到林哥哥的聲音了嗎?他是大姐姐還是大哥哥啊?」
听著那明顯的男性嗓音,小虎子面色微訝,旋即嘴角一撇,一副我很聰明不會上當的模樣朝凌斷殤道︰「她就是大姐姐,就算裝出了這種聲音也還是,我小虎子年紀雖小,但你還是騙不了我的!哼!」
見著這番模樣,黃鶯鶯不禁一陣無奈。
望著眼前一臉天真的小虎子,凌斷殤嘴角微微一彎,一絲久違的安寧自心底涌起。
……
在凌斷殤醒來之後,經過幾天的修復他體內的傷勢也好了許多,隨後又在床上躺了幾天,畢竟此前被深洞內那股殺意重傷,途中又無足夠的身體能量恢復,此時卻是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來修復體內受損的地方。
這幾日休息的同時,他從那名為黃鶯鶯的淳樸少女的口中得知了此地的大致情況,這衛南村緊鄰戌元山南部,坐落在一處山坳內,從西南方向往前百里地再翻過一兩座山頭便是燕國之地。離這村子最近的便是大城匯陽,不過兩地相隔也有數百里的路程,足見這衛南村的偏僻。
而那深谷之所以被叫做鬼谷,便是因為這谷中時常會發出古怪的聲音,無論是野獸與人都不敢靠近。
在見到黃鶯鶯的父親這個一臉質樸的中年漢子之後凌斷殤才知道,那日他昏倒在了深谷外,是被踫巧經過此處采藥的前者所救。
原來那深谷極長,從戌元山西南方向一直通向南邊,那出口已經處在了戌元山南部的外圍,難怪他途中行了足足十日方才走到深谷盡頭,又才在谷口遇到鶯鶯的父親,又這般巧的被救。
若非是這中年漢子將他帶回了衛南村,說不定他如今已成了某些野獸的月復中美餐了。對于此救命之恩,凌斷殤自然對黃鶯鶯的爹甚是感激,但這憨厚的漢子卻是一陣「嘿嘿」直笑,連連擺手便算是應了凌斷殤的感激。
……
前十五年,凌斷殤是作為一名旁觀者而活,他想要做的僅僅是為了自己,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然而那第十六年的伊始,卻讓他看清了自己,明白自己不僅僅是一名旁觀者,十五年歲月的相融,他的魂魄中已是深深烙印下了凌斷殤這個名字。
凌天承與屈飛燕兩老被擒,師尊太上子的死,是他這偽旁觀者所不能容忍的,衛南村的淳樸和寧靜不可能磨滅了凌斷殤的仇恨,當他背負上了這份血海深仇,成了一名復仇者,也真正成為了凌斷殤。
接下來的日子凌斷殤並不打算就此朝北而去,雖然已經時隔兩月,但那些修仙者對他的抓捕必然不會松懈多少,所以趁著這段時日凌斷殤決意正式修行凌家家傳的《劍訣三篇》,包括基礎劍法。
如今死之氣的制衡問題解決了,生之氣便能繼續煉化,但大妖尸身這等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實在太過稀少,生之氣雖能強化肉身,更能進化強殖裝甲,但其煉化終有盡時,更遑論其後兩轉中缺失的陽之氣與淨之氣煉化之法了。
而這家傳的《劍訣三篇》分明便是修真之法,舍近求遠的事凌斷殤自然不會去做,便打定主意在這段時間內將《劍訣三篇》修行到一定程度,屆時那群修仙者必然會松懈下來,北上長禺關便有機可趁了。
……
天近破曉,雄雞初啼。
第一縷晨輝令得整片天空的深色開始淡了下來,這山坳里早已醒了過來,飄蕩起一陣清朗的吆喝聲。
「吱呀!」一聲輕響,一道清瘦的身影從那扇早已破損的木門內跨出。此人一身陳舊的赭色衣衫,有些不太合身,罩在那不過十五六歲的身軀上顯得些許肥大。衣衫之上也打著不少補丁,一看便知是窮人家所穿。身後更是背著一個竹筐,框內躺著一柄刃口有些破損的烏黑柴刀。
此人雖著如此衣衫,但面相俊美,目若星辰,舉手投足間自是帶著一股淡淡的氣勢,卻非尋常人家的子弟。
而他正是凌斷殤。如今他的身體已是恢復如初,此番清晨出門卻是聞雞起舞,到小村東邊的一座山中修行。
凌斷殤行至田邊小路,一位四十來歲稍稍有些發福的中年婦人見著他,立時放下了鋤頭,朝他招呼道︰「小伙子,這麼早又去山上砍柴了?待會下山來李嬸家吧,給你熬一碗姜湯喝,祛祛山中的寒氣!」
望著李嬸眼中的誠摯,凌斷殤報以微笑︰「多謝李嬸!不過我年輕陽氣盛,那點小寒還侵不進身子!」
那方李嬸還未開腔,這邊一個頭發已經掉了不少的中年漢子面色頗嚴地朝凌斷殤道︰「小家伙客氣什麼?年紀輕輕的就只知道折騰身子,等你老了就知道老寒腿是怎麼來的了!晚上來張伯家吧,給你小子弄點驅寒的草藥吃!」
凌斷殤自然知曉,張伯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這般凶惡,實則是一位古道熱腸的漢子,對于這般厲喝,凌斷殤只有訕訕笑了笑,回道︰「好……晚上我會來的,那便麻煩張伯了。」
「你這小伙子就是這麼客氣,我們都是粗人,你這麼客氣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不過既然你要去你張伯家,晚上還是要來李嬸這里喝碗姜湯!听到沒?」
「是……好!」
凌斷殤望著兩人這般熱情,卻是慌忙間腳下加快了步子朝山里去了。
來到這衛南村的兩月來,村民們的熱忱他是深有體會,雖然大家一再猜測他是哪一家的落難公子,但當凌斷殤道出自己自小孤苦,乃是流浪至此之後,村民們也未多說什麼,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待他如親人。
久違的溫馨令得凌斷殤一直以來被仇恨與悲哀充斥的冰冷心境多了分暖意……
行走在幽暗的山林間,凌斷殤步履輕伐,山路的崎嶇對他來說似乎構不成大礙,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已行至臨近山頂的一片平坦之地。
此地大概數丈方圓,被堅硬的銀杉木所圍,地上滿是木樁,看斷口還未變干,應是近段時間新砍下的,這數丈之地便是凌斷殤的修行之所。
從地上拾起一根樹枝,凌斷殤平復下略有起伏的胸膛,手中一正拿握之處,便是猛地朝前一刺。這一手又急又快,一聲破風輕響,那樹枝的前端便已出現在了前方尺處。
前勁未消,凌斷殤手腕一翻,右手陡然高揚,那根樹枝似乎承受不了如此大力,立時朝下一彎,劃出一道扇形軌跡,帶起陣陣呼嘯。
凌斷殤收起樹枝,以他的肉身之力面上竟然浮起些許潮紅,胸膛更是略微起伏,但他望著那根樹枝的眼中卻是異彩連連。
這兩個如此簡單的動作,竟會這般費力?其實並非如此,以凌斷殤如今一拳之下便有四千來斤的力道,這細小的樹枝如何能夠承受?他便壓制了力氣,以普通人的力量揮擊。
而這一刺、一挑便是出自《劍訣三篇》中第一篇的基礎劍法,雖看似簡單,凡舉三歲孩童都能舞出這般模樣,但這一刺實則勁力內斂,出手之時,凌斷殤已然墳起每塊肌肉,待到遇敵便能瞬間爆發;那一挑,亦是在對方躲閃或是格擋之時,勁力最薄弱之際趁勢而出,一縴一毫都拿捏精準,妙至巔毫!
如今凌斷殤施展起來已是有模有樣,若是換了一柄長劍,這兩招下來,就算以普通人的力氣,威力定然也是非凡。
《劍訣三篇》前三層主修肉身,若單論凌斷殤的肉身之力,他已是早已達第六層之境。而他在出逃昭京之前便已將劍訣第一篇的第一層修行完畢,第二層也已有小成。雖然他兩世為人,心智極高,但也明白基礎的重要,每一層的修行皆是循序漸進,而這一月時日也大都花在修行基礎劍法的前兩招之上。
一月工夫,凌斷殤僅將這基礎劍法的一刺一挑兩招融會貫通,今日來到這山林內便是為修行接下來的兩招……
日上三竿,山林中早已活絡,一只只不知名的鳥兒在林間啼唱,春風習習,吹得整片林木沙沙作響。
「哈!」一聲斷喝陡然傳來,凌斷殤手中的枝條如一柄兩尺軟劍劃出一道灰色弧線迅猛拔高。提至頂點,枝頭劇顫,就在這舊力未盡,新力難及之時,凌斷殤雙目中精芒一閃,雙臂肌肉墳起,運力齊施,那枝條如當頭一棒伴隨著一聲厲嘯朝下劈落。
「啪!」一聲脆響,早已被踩實的土地上現出一道兩寸深的印痕。
凌斷殤面現喜色,這一劈威猛如斯,這不過拇指粗細的枝條在他手里竟能發揮出利器之威,而他更是僅用了不到一成的力氣。倘若換了一柄長劍,這一劍劈下定然能斬斷一棵手臂粗細的樹干!
望向滿地折成兩段的枝條,凌斷殤隨手丟掉手中同樣已經自柄處斷裂的樹枝,拿起柴刀開始劈砍他新的木劍。
「林小哥!」一個脆生生的嗓音突然自下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