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冰幽怨地離去並未讓凌斷殤的心底蕩起多少漣漪,太上子的死以及整個凌家的傾覆,如今的他心中只有如何救出凌天承以及屈飛燕。
隨後的時日,凌斷殤並未立刻著手畫符,雖然眼前畫符所需之物已經備齊了兩樣,但且不說他的符紙有限,就是他體內的元力也是有限,自然要等到尋到上好的制符朱砂方才動手。
………………
第六日的上午,馬大人在徐獷一眾的陪同下再次來到了匯陽守備軍營,此番前來,軍營之中已是大為改變,由于軍隊中應征了不少年輕人,注入了新鮮血液,這片土地上頓時顯得熱鬧了不少。
一聲集結的軍鼓擂響,凌斷殤自營房內走出,行至校場,與徐獷等人見過面後便靜立其身旁。
徐獷此人雖早已非忠,但自身軍紀嚴明,信守原則,雖然凌斷殤就站在他身旁,但他除了略一點頭便再未多話,靜等此次軍職安排。
凌斷殤放眼望向高台之上的三人,這三人分別是侯將軍、馬大人,以及站在中間的一名身著太守官服的精瘦老人。
「他就是匯陽城的太守——馬進!」身旁傳來徐獷的身影。聲音很小,幾乎只有凌斷殤與他自己才能听見。
「小弟一直有一事不明,還請徐大哥釋惑。」凌斷殤雙眼望向那馬太守,面無表情,嘴唇輕動間話音已經落進了徐獷的耳中。
後者面色略變,此乃聚音成束,乃是武林之中的上乘秘術,將聲音凝聚成束,以真氣直接送至對方的耳中,這般便確保了所說之話僅有兩人能听到。而他適才所用之法僅是將音量盡可能降低,只有身俱相當真氣的人方才能听到,是為下乘了。
「段兄弟,請講。」
「以徐大哥之才為何肯屈身于此?這匯陽雖為南方重鎮,但仍屬燕雀之巢,豈能容下展翅鴻鵠?」
「人各有志……北方雖廣,但官宦相護,人心險惡,賢臣忠良難以棲身,更遑論我這忠出身之人?呵呵……」徐獷的聲音稍有低沉,但最後的一聲低笑,盡顯豪邁灑月兌之意。
此時高台之上那太守與侯將軍已經開始講話,下方原本喧鬧的新兵皆是噤聲,滿眼的憧憬與羨慕凝望著台上威武的鎧甲沉浸在日後沙場建功立業、封侯進爵的遐想之中。但與這場景,格格不入的卻是凌斷殤與徐獷兩人。
「那徐大哥曾身在忠,可相信忠國公凌天承是一個叛國弒君的千古罪人?」凌斷殤話一出口卻是帶著一絲顫音。
「叛國弒君?」徐獷的語氣里充滿了冷笑,「放他娘的屁!凌忠公一生為國,三子便有兩子卒于殺場!倘若他想做這衛國皇帝,早在數十年前便已經做了,何須等到今日以風燭殘年之軀成為階下囚徒?」
凌斷殤的嘴角微微一彎,也不多話,徐獷語氣里的暴怒已經令他得到了答案。同時台上的侯將軍已經點到了他的名字。
凌斷殤面無表情地行至台前,單膝跪下領命,這一現身,後方不遠處一眾新兵見得這般不過十六七歲的年輕人竟然被任命為百夫長立時沸騰了起來,也顧不得台上站的是本城太守與守備軍將軍,驚詫、不滿的聲音如浪似潮而來。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竟然能擔任百夫長一職?」
「太守大人,我們可不想拿性命來開玩笑!一個小孩能帶領我們打仗?」
「看他那身板,就是我一根指頭都能擺平!」……
「段劍,軍心不穩是為必敗之因,既然你身為百夫長,此事你當作為!」高台之上,馬進的目光落在下方那年輕的身影上,淡淡道。
「是,末將領命!」凌斷殤面無表情地道,眼中紅芒已然乍現,只見他猛地回轉身來,手臂朝後一揚,背後長劍鏗然出鞘,雪亮刃尖直指前方喧嘩的一眾新兵。
凌斷殤目似刃寒,面若霜冷,陽光之下頎長的身軀好似罩上了一層冰霜,目光所及,無人敢直視,清朗寒音回蕩校場上空。
「本將段劍!接受挑戰!滅爾等不服!」
話一出口,全場噤聲,似乎眼前這不過十六七歲的身軀蘊含了驚人的威懾力。
見得下方雖有躍躍欲試者,但卻礙于軍令無人敢挑戰,高台上,馬太守的聲音再次傳來︰「沙場之事絕非兒戲!領兵之人強者居之!從此刻起,十夫長、百夫長一職可任由挑戰,武功高者繼任!被戰敗者貶為兵卒!為保諸位熱忱,本官以繼任十夫長者賞銀十兩,繼任百夫長者賞銀百兩為彩頭!」
此言一出,下方立時沸騰,一名名新兵摩拳擦掌,挺身欲試。
徐獷目中閃過一抹怒意,這馬太守純粹將此事當作看戲,何謂軍令如山,豈能如這般兒戲,一名夫長竟能任由挑戰替換?著實可惡!
「小家伙,我看你還是回家吃女乃去吧,你這身子可經不起爺一拳!」凌斷殤前方的百人隊伍之中,走出一名高大的身影,此人滿臉橫肉,體型肥碩,立于此處便如一堵牆般厚實。
凌斷殤瞟了一眼此人,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便移開。
「你朱家爺爺可是這鎮上有名的屠夫官人!竟敢無視我?」那朱姓壯漢眼見凌斷殤的表情,滿是橫肉的臉皮上立時漲成了豬肝色。
「莽夫!」人群之中突然傳來一個滿含譏諷的聲音。
那朱姓壯漢渾身肥肉一抖,轉過身去,朝眾人喝道︰「是哪個不要命的剛才在背後說你家朱大官人的壞話?」
「任某不想要命了,你這蠢貨可敢來取?」那戲謔的聲音再次傳來,朱姓壯漢循聲望去,目光猛地一凝,怔在當場,那臉上原本的豬肝色立時褪去,變作煞白,朝那說話之人一陣低頭哈腰,諂笑連連︰「任公子,小的有眼無珠不識您老,罪該萬死!小的掌嘴,掌嘴!」
話音落下這壯漢當真抄起蒲扇大小的巴掌朝自己臉上連連猛扇,力道卻是不小,不過幾巴掌,就已經雙頰紅腫,淌下血來,但他依舊未停,似乎那任公子未說停下,他就算將自己扇昏過去都不會停手,臉上兀自還帶著那抹諂笑,只是此時看來猶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