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傘的孩子,必須努力奔跑。」
——————周立波
小七回到花店里,秦潔還在花店里忙活著,此時,店里客人來的正多,生意是好時段。
秦潔把手頭的花包好,遞給客人過去,見店里的客人都心滿意足地走了,總算是大大地松上一口氣,走到小七身邊,「Lsa,你真要走了呀,這里不是做的好好的嗎,干嘛要走?」
小七側身瞅著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想起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還不知道在哪里落魄的日子,小小的錐子臉,顯得極為精致,五官拆開來看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可合在她的臉上,讓人能看出幾分迷人的味道來。
「這里呀,我不想待了,換個地方,總不能老在一個地方等著,太叫人膩味了。」她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她真是那樣的人,不肯在任何一個地方停歇下來。
秦潔仿佛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眼里多了點好奇之色,「是不是跟那天晚上來找你的人有關?」她問的小心翼翼。
那天晚上?
小七自然是記得的,那事兒還不過前段時間的事,于淺淺,或者叫張鴦鴦帶著她丈夫一起來到她的店里,後面還跟著三個男人,那些人,她都認識,或者說以前認識,可現在,她一個人也不認識。
伍紅旗的女兒,光頂著這個名頭,就足以叫她從雲端跌落下來,那種粉身碎骨的感覺,她是怕了,怕的不行了,再也受不起,一點兒都不行。
可是——
她望著秦潔,臉上笑著,「你看到了呀,真是叫人不太好意思呢,」她笑得很大聲,像是要把所有的聲音都從胸腔里發泄出來,「也是喲,人家要結婚了,我還不走干嘛呀。」
她似乎是在問,又似乎是在告訴自己,他又不她的誰,他給不想她要的一生一世,她也不想跟他一生一世,一生一世太長,人生又太匆匆,何必太把自己給累著!
秦潔就是遠遠地見著有人進花店,那樣子好像不是買花,別的都沒看到什麼,更沒有听到什麼,也就是那麼好奇的一問,听到她如實回答,臉上也是挺尷尬的,「也是,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幾時走呀,我送你。」
搖搖頭,小七輕聲拒絕,「不用,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我東西都弄好了,店里的賬目都是清楚的,你幫忙交給陳秘書就成,我現在就是來收拾一下。」
她這一走,秦潔還得看店,自然是走不開的,再說了,她早已經訂好機票,現在就走,要走就走,無須回頭,她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手提袋里,下午兩點的機票,單程票。
候機大廳里,小七悠閑地坐在里面一個很寬敞的位置里,從她坐的這邊還能隔著玻璃瞧見外頭飛機的起落,她喝著咖啡,冰的,從嘴里喝入到胃里,能讓她全身舒暢。
她沒有行李,惟一的東西就是放在桌面的小手提包,小手提包旁邊是個登機牌,她的心無比安定,就仿佛是吃了太上老君的定心丸,即使是家變的那一刻,都沒有此時冷靜。
機場廣播里的聲音,那是說的是她的班機,她淡定的站起身來,一手捏著登機牌,一手拿著手提包,手提包很輕,放著她全部的東西。
長長的隊伍,她站在很後面,從她這里望到前面,只能看到一個個人的後腦勺,比起別人的焦急之態,她到是沒有一點兒焦急之色,嘴里無聲地哼著自己喜愛的歌,即使是五音不全,也是自得其樂。
前面的人一個個都往前,她也跟著往前,終于輪到她時,她把登機牌遞給工作人員,若無其事地以手掩嘴,擋住即將出來的呵欠。
然而——
工作人員雙手接過她的登機牌,仔細地看了上頭的信息,又似乎是有些疑惑,臉上的笑容親切而溫和,「伍小姐,我們很抱歉,您先生讓我們通知您,先別走,他過會就來接您回家。」
她先生?
小七正想問這是不是什麼誤會,她哪里來的先生,壓根兒就沒有結婚過,哪里冒出來的先生?
「抱歉,你可能搞錯了,我還沒有結婚,要不您看看我的戶口本,我還未婚呢。」她拉開提包的拉鏈,剛要把里頭的戶口本拿出來證實一下自己是單身,根本沒有什麼先生,可她的戶口本剛拿在手里,手已經讓人給抓住了。
那力道很重,重的讓她的手感覺到疼痛,手腕一動不能動,她抬起頭來看向已經將她的去路給擋得嚴嚴實實的高大男人,目光一下子暗下來,「柳成寄,是你?」
來人是柳成寄,要說他是誰,這機場里頭的人,可能是泰半都是曉得的,或是見他的臉,在電視新聞里,市委書記柳成寄,當的是年輕有為。
他擋在她的身前,粉色的襯衫,袖子卷至肘間,右臂間還掛著深色的西裝外套,左手卻是緊緊地拽著她的手,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一丁點兒也沒有。
他拉著她走,她在後頭跟著,他的步子太大,沒有人相攔,她被迫地跟在後面,步子邁得很快,似乎要跟上他的腳步,不肯落下一步,她便是這個倔強的性子,誰也拔不開她身上的刺,除非她自己願意掉下來。
貴賓候機室的門一關,就將兩個人關在里頭,只有他們倆,再不見第三個人。
門關得嚴嚴實實,隔著玻璃還能看見外頭的旅客。
「小七,往這里過,怎麼都不來找我?」
那聲音,听在耳里,其實很好听,每一個聲調都是極到位,那是播音員般的專業聲音,字腔圓,找不出一點瑕疵來,這也是她以前常常听的聲音。
但是現在,她卻是覺得這個聲音听起來是那麼的刺耳,刺耳的讓她有些難受的皺起眉頭,目光里帶幾分嘲諷的意味,「怎麼著,你還想見我,我以為你都不想見到我呢?」
她不想開口,知道自己一開口就不會有什麼好話,可是,她控制不住,就是想說話,想刺刺他,刺著他向來平靜無波的臉,讓他也知道什麼叫做風雲變色。
可是,事實總是叫她失望,她不再是伍紅旗捧在手心里的女兒,他也不再是自小在大院里頭一起長大的人,現在,他是高高在上的市委書記;而她,早已經將骨子里的那麼一點驕傲都在現實生活里磨光了。
一副是能讓她活下去有飯吃,還是能叫她把伍紅旗的命換回來?
一個也不能!
她清楚的知道伍紅旗已經死了,盡管伍紅旗有千百個不好,可那總歸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幾乎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都要怕化的;他不是個好官,可他是世上最好的爸爸。
柳成寄沒注意到她眼里的嘲諷,什麼話也沒說,傾過身,臉便是貼近她,那架式擺明了是要吻她,她不許,側頭避開,才為自己的堅持而高興,這高興還沒有兩秒,她的下巴已經讓他的手給箝住,那里傳來疼意。
好疼——
感覺下巴處的骨頭都快叫他給捏碎了,她瞪大眼楮,卻是不肯流出眼淚,就那麼瞪著他,仿佛在對待世界上最厭惡的那個人。
「……」放開我!
她想說話,努力地開口,吐出口的聲音模糊不清,讓她更為懊惱。
可是,柳成寄不肯放手,手指落在她的下巴間,像是箝住世上最叫他放不開的東西似的,力道越發來得重,來得狠。
「我為什麼要不想見到你?」
他終于開口了,那話說的是不緊不慢,仿佛是疑惑。
就是這麼輕輕淡淡的一句話,卻叫小七想笑了,她不恨,有什麼可恨的,伍紅旗再是個好爸爸,也還是不能抹煞他是個貪污犯的事實,她從來不為伍紅旗的下場抱屈什麼的。
自己做的事就得自己負上責任。
從小伍紅旗就是這麼教她的,她也是這麼對伍紅旗說的,做錯了事,不負責任,不是他們老衛家的家訓,所以伍紅旗自守去了,可是,終是還沒邁出大門,已經讓人批捕了。
「我怎麼知道你怎麼想的?」她的目光溜向一邊,就是不看面前的人,一眼也不看,仿佛不看他,就能把他給忽視過去。
柳成寄戴著眼鏡,那眼鏡的鏡片無框的,銳利的目光藏在鏡片後頭,粗粗那麼一看,長得也不算是什麼特別帥的,看著還是個挺無害的一個人,但要論起做事來,那也要是要直就直,要彎便也是個能彎下脖子的人。
看他現在,明明是他拿捏著小七,可從兩個人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是小七佔上風,對他不屑一顧,而他則是想要她的注意力落在他的身上,只好將自己整個人都擋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