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不識字,但不能不識人。」
——杜月笙
小七不知道爺爺會不會後悔,後纏綿于病榻之時,還在想著伍建設能不能回來看他最後一眼,當然,伍建設沒來,他一貫是個「恩怨分明」的,再多的恩也比不上那次的怨。
伍家人好像都沒有什麼識人之明,伍老爺是這樣的,伍紅旗也是這樣的,大抵都有點剛愎自用的範兒,以至于現在成這個樣。
「怎麼著,你預備怎麼叫我更驚?」伍建設的手往上縮,正好圈住她的脖子,那手臂跟個水蛇的身一樣纏著她的脖子,「小七,幾年沒見,你哪里學了好手段了?」
脖子間的手臂,看上去就像是隨時都能掐斷她的脖子,她真怕自己隨時就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世界這麼美好,她還真不想跟這個世界說再見,可是,她一貫是倔強的,又加著多多少少模清著伍建設的心思,底氣就足了些。
「沒呢,就是給逼的。」她說的干脆,伸出雙手,瞅著自個兒的手,「伍建設呀,還不走呀,在這里糾結個什麼勁兒,你的主人恐怕要等的不耐煩了。」
伍建設忽然涌起一個沖動,想徒手就將她縴細的脖子給折斷下來,讓她再不能對著他露出那一臉顯的極假的甜蜜笑意,雙手已經放開她,再不看她一眼,先走出房間,「走吧。」
聲音很是低沉。
他比她大,說實話,小時候,伍老爺子還在部隊里,伍紅旗還是個工作狂,家里就兩個人,要說她是他帶大的也成,不止他們了解她,她也是了解他,明明是听出他低沉的聲音里夾雜著怒火,她還是裝作不知道。
有時候,就怕自己心軟,她真不願意心軟,他叫她淪落,不顧念舊情分兒,她為什麼又要為他覺得難過,念著那些早已經是陳谷子爛芝麻的破情分?
車子緩緩地行進,黑色的卡宴,極為低調。
外頭的陽光很熱烈,秋老虎總是不甘于寂寞,黑色的車窗玻璃擋著外頭的熱源,車子里的冷氣強得足以讓人起雞皮疙瘩。
伍衛國有點冷,不自覺地用雙臂環抱著自己,卻讓胸前讓抹胸小禮服撐挺起來的前胸顯的有那麼一點料,那小禮服不太長,幾乎是膝上十五公分處,讓她瞅上去倒是女敕極,不能動,一動便有走光的危險。
「太冷了,想凍死我不成?」她沒什麼好氣,總不能叫她凍的寒顫顫的上去,那樣子一出場,氣勢就少上幾分,「你把我送上去,就給我這麼點待遇?」
伍建設不至于這點面子也不給,叫牛擠女乃,總得叫人吃飽的,雖然說這個形容不太好听,但是,他與她如今就是這麼個關系,「管住你的嘴兒,在我面前,我可以縱著你,葉少不是好脾氣的人。」
這話算是提醒她一次,算是難得的好心。
可是這份好心叫伍衛國笑開臉,瞅著他,還歪著腦袋,一直瞅著他,「哦,你還能提醒我的呀,我還以為我就是讓人弄死在床里,也沒個人收尸的。」
她說的很坦白,見葉少,不就是那麼回事,月兌了衣服,自己躺上去,任憑著那個人在她身上橫沖直撞,又不是沒有受過,也不裝成個不知事的女孩兒。
「你就非得叫我听的難受?」伍建設受不了她這個利嘴,越臨近著會所,他的眼神已經暗上許多,瞅著她歪著腦袋的模樣,「小七,你就不能叫我高興點,畢竟,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了……」
「得——」她一句話就打斷他,听不得他在那里說這個事,什麼情分都是世界上最蛋疼的事,「我還得多謝謝你,你親手拿著個東西喂我吸,好叫我上癮兒,但凡有那麼一點能叫我高興的話,別跟我提這些,我受不住,真的。」
她說的很認真,眼神也無比清澈與認真,沒有一點兒的不耐煩,仿佛世界上最耐心的人,卻說著淡漠的足以刺向人心的話。
伍建設是個什麼人,自從年少給趕出家門,便是心硬的跟個石頭一樣,要真說什麼時候有軟的,他還真是找不到,她的話,僅僅是讓他微微地皺起眉頭,還是笑著提醒她,像是個誨人不倦的辛勤園丁︰「你這個性子總是得吃虧。」
她就是這麼個性子,什麼「非暴力不合作」,那只是她的一廂情願,他永遠也不會叫她安樂,更不會不把她送到那人的面前,所以,趁著嘴巴還能說話,還不如堵堵他,打不過,話總還得說的。
「沒有你,我想我不會吃虧的。」伍家多了個伍建設,讓她這個伍家人跟個喪家之犬,被人撕了,都沒處說去,誰能想,是她的小叔把她親自送上別人的床?
他再不說話,還是笑著,那笑意半分未減,看著她,冷著個臉,不願意看他一眼,便是這個舉動叫他不喜,還是寧願看著她跪在自己的腳下求著自己,可她不求,不求嗎,還是得受著,哪個時候知道自己受不住了,來求他了,他就放她一馬。
人都說女人的心眼太小,其實男人也一樣,伍建設就是這麼個人,別看著天天端著個笑臉,在誰的面前都沒紅過臉,在誰的面前,都是笑得很殷勤樣,他的心里頭那都是七彎八繞,誰能看得清。
「要是沒有我,說不定,你早就是人盡可夫了。」他總是願意叫她生氣,看著她生氣了,也是種享受,伸手踫觸向她果(露在外的肩頭,「葉少那邊,你得給我攏住了,自是少不得你的好處。」
人盡可夫,這個話,叫她忍不住打個顫,尤其是雙肩更是抖一下,那烏溜溜的眼楮帶著幾分驚懼,唇瓣不由自主地咬住,要說能讓她覺得比伍建設更叫她害怕的人,那就是葉少,那個男人,才是條毒蛇。
伍建設是個白眼狼,也抵不過葉少——葉秉澤,那個男人,世上惟有一種叫做毒蛇的東西才能形容他,一提到他的名字,恐怕她就是會渾身冰冷。
「你會給什麼好處我?」她坐直身子,把歪著的腦袋掰過來,斜睜著他,「你願意給我好處,這敢情是太陽打從西邊里出來的,我還以為讓我做白工呢。」
她一直做的就是白工,好處他全佔了,獻出的是她,真真是虧的是腸子也青黑青黑。
伍建設也不怒,也不氣,就像修煉到家的和尚,不嗔不怒不悲不喜,即使她再剜人心的話,也不能叫他的面色變上半分,一貫是這般,「老伍家的老宅子,還要不?」
老伍家的老宅子,那還是在浙江老家紹興,真正的老宅子,含著民國時的風情,樹倒猢孫散,就是老宅子,也是叫人家給半買半送的弄去了,她當時還指著能替伍紅旗買回條命,便是散盡家財也是願意。
只是,終是沒能如她的願,一記槍響,她一個人去收的尸體,額頭上的槍眼,是那麼的嚇人,還是頭一回見到給處決的犯人,那還是她親爸。
公墓里,小小的角落里,都沒有立碑,只在上頭寫了個「女兒伍衛國立」。
「等這事完了,去紹興怎麼樣?」他說著,說的風淡雲輕。
她沒有回頭路,從他手里,就是她有再多的錢,也未必會賣給她,他就是寧願看著她到處去努力,就是手里死拽著東西不給她,就是要給出去,也寧願賤賣給別人。
真是看透了他!
「我去那里做什麼,你直接給把房產證轉成我名字就成。」
她話才說完,車子已經停下來,她速度很快地推開車門,根本就是不耐煩與他再多一句,踩著粉色的細高跟鞋,兩條細撩撩的長腿,長發披肩,手里捏著個粉色的手提包,那手提包的鏈子還是珍珠,色澤極好,映著她的手。
「伍小姐,這是房卡,先生想你先等著,他晚點回來。」
她還沒走幾步,就有人過來,大熱的天,還整齊地穿著全套西服,看上去一絲不苟,那頭發都服貼地在他的腦袋上,估計十二級台風刮過來,也不能叫他的發型亂了。
晚點回來?
其實她想逃,轉身逃走,有這麼一股子沖動,但終歸是沒有做出來,面上帶著幾分不算是真誠的笑意,就是面皮上那麼一個擠笑意,接過房卡,看也不看,那個人,有個古怪的癖好,就愛住808房。
「李哥,還是老樣子嘛,怎麼也不變變發型?」她瞅著那個發型,眼楮兒一眨,「看來葉少給的工資不夠呀,不然,這發型怎麼就像阿公頭?」
就是面對著她的話,簡直是稱不上善意的話,那李哥——李勝利到是沒有表情,還是恭敬地迎她入電梯,「葉少希望小姐能穿上浴室里的……」
「得——」她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人家不要臉,她還是要臉的,葉少能有什麼好吩咐,「他最近受傷,也沒有遭遇到暗殺嗎?」
她問的一本正經。
李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