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但是夏蘭的王都卻沒有一絲平靜下來的意思,如同沸騰的蒸鍋,到處都在冒著熱氣。
王都進入了動亂後第二個瘋狂的晚上。
王石站在城門外,臉色陰沉的一如這王都漆黑的夜。
「一天!就差一天!如果能早回來一天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王石鐵青著臉,心里無比痛恨自己。
看到昏迷不醒的二叔背上那巨大的豁口,王石怒火如同王都這沸騰的夜,滾滾而上!在知道李嫣然被人擄走之後,心頭更是鑽出了一只史前巨獸,瘋狂的咆哮起來!
連夜護送家人和李家五人進入地窖,王石不顧父母的反對,單身狂奔到了王都。
王都大開的城門,如同一只張開大嘴的怪獸一般,靜靜的等候著獵物上門。
雖然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著,但是王石並沒有失去理智,而是在離城門數里的城牆處一躍而過,輕盈的落在城內的一處小巷內。王都如此的混亂,但是城門處卻沒有一個人影,這反常的現象讓王石干脆的繞道而行。
邁步疾奔,王石如同一只靈巧的狸貓一樣,在王都的大街小巷內穿行。听到前方有廝殺聲,立刻換道,實在是必經之路,就在廝殺雙方震驚的目光中一躍而過!
沒人敢追趕這大鵬鳥一樣在空中飛翔的男人!
在王都中奔行的越遠,王石的臉色就越發的陰沉︰到處都有廝殺,到處都有火光!
這該死的王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家所在的小巷,似乎和以前一樣寧靜,但是王石的心中卻不安起來。
實在是太過于平靜了!在這混亂的夜里,這里似乎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越牆而過,王石循著光亮來到最熟悉的書房門前,猶豫了一下,伸手推門而入。
門「吱呀」一聲開了,映入王石眼簾的是三張驚愕無比的面孔。李紀方、李夫人和李沐風三人,衣著整齊,靜靜的坐在書房內。
「啪塔」一聲,看到王石,李紀方手中的書掉落地上。
「石頭,你怎麼來了?」李沐風又驚又喜的叫道。
「嫣然被誰擄走了?」沒有回答李沐風的問題,王石沉聲問道。
三人的臉色立刻暗淡下來,李夫人悲聲道︰「不知道,早上那幫人進來搶了嫣然就走,連句話也沒有留下!」
「難道就一點線索都沒有嗎?」王石心中極為煩躁,大聲的問道。
「沒有!」李紀方搖了搖頭,臉色悲戚的說道︰「只知道來人實力都很強,府上的護院們都是一個照面就被打倒了。」
「石頭,悠然他們呢?到你家了嗎?」李夫人焦急的問道。
擺了擺手,王石說道︰「到了,在我家安全的很,你們放心。李伯父,王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如此混亂?」
長嘆一聲,李紀方說道︰「叛亂!里通外合的叛亂!我也是下午才知道的,四個公國派出武者潛入王都,和一些貴族聯合起來,發動了叛亂!」
「怎麼可能?王都的守備力量呢?連敵人進城都沒發現?」王石訝然問道。
「王都的武者和軍隊被調走大半,全部到前線去了!現在除了北方的烏紫,其他三個公國都在全力進攻,咱們的武者和軍隊數量都處于下風,王上只好調動王都的人手去增援,這才讓他們鑽了空子。」李紀方連連苦笑,當初他在朝堂上也是支持者之一,此刻是有苦難言。
王石愣住了。回來的路上一路平安,王石還以為戰事已經告一段落了,沒想到只是北方戰線比較平靜而已。
「苦戰數月,夏蘭丟了大片領土,武者和軍隊也損失慘重,但是王上還是一力主戰,這讓許多貴族都心懷不滿,才最終導致了這場叛亂。」李紀方嘆口氣,接著說道︰「如今在王都內不但有敵國的武者和叛亂的貴族,連一些市井之徒也趁火打劫,這亂子是越來越大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撐過去。」
李紀方還在憂國憂民,李夫人的心里卻只有自己的孩子,紅腫著雙眼說道︰「那幫天殺的闖進府內,硬生生把嫣然給搶走了,可憐我那苦命的女兒哦!」說完哀哀的抽泣起來。
王石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咬牙問道︰「李夫人,王都內到處都是一片混亂,為什麼咱們府上如此平靜?」
李夫人聞言一怔,一時間愣住了,倒是李沐風立刻說道︰「我們也覺得奇怪,自從嫣然被搶走之後,府上一直很平靜,也沒有亂黨過來,下午倒是有幾個小毛賊上門,都被護院們制服了。」
王石皺起了眉頭︰這事情處處透著一股詭異!
李府雖然不是什麼巨富,但是李紀方身居高位,又在這非富即貴的巷子里居住,居然沒有叛黨上門?再者說,上門擄人又是為何?如果是叛黨,為何只抓李嫣然一個?論地位,李紀方才是最重要的,論相貌,李悠然和崔雲兩人也絲毫不差!那單單只抓李嫣然卻是為何?更怪異的是這些強人居然不傷一人!
王石皺眉苦思,越想越亂,只覺得有一股氣悶在胸口,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書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了李夫人輕輕的抽泣聲。
突然,王石猛的抬起了頭︰房頂上傳來了一聲輕輕的「 喳」聲,聲音極輕,李家三人都沒有發覺,但是王石卻听得清清楚楚。
心中一動,王石豎起了耳朵,耐心的等待著。
果然,沒一會兒,房頂又傳來了一聲輕響。
面上不動聲色,王石心里卻翻騰開了,看多了小說的他自然知道這兩聲輕響意味著什麼。
房頂有人!
心念一轉,王石霎時間狂喜︰李家今天發生的事情極為怪異,恰好此人偷偷模模的上了房頂,肯定有問題!
「說不定就和嫣然被擄走有關,必須抓住這個人!」王石咬牙想道。
可該怎麼抓呢?王石犯愁了。
最簡單的就是上房抓人,但是王石對于在房頂上行動一點信心都沒有,不然剛才進城之後直接走高處就好了。
拿東西把他砸下來?李學士桌上倒是有個硯台,看樣子也很結實,王石有信心用它穿透頭上的屋頂。但是王石想要活的,而不是被砸死的,再說了,隔著屋頂就一定能砸到?王石可沒練過听風辯位!
王石這邊兒心里拿捏不定,房上這位卻一點也不安生,這會兒肆無忌憚的走來走去,似乎非常確信屋內眾人發現不了他。
「拼了!博一把!」思來想去想不出什麼好招的王石心一橫,張嘴打了個哈欠,說句「我去方便一下」,就在三人怪異的眼神中走到了屋外。
若無其事的往外走了十幾米,房頂那人也一直沒有動靜。王石深吸一口氣,猛的住腳一轉身,大喝一聲「什麼人?」縱身向房頂撲去。
李家的書房就那麼點兒大,王石直奔屋頂的正中央而去,而被王石大喝聲嚇了一跳的神秘人,好死不死的正好蹲在那里!
以王石的目力,即使在夜里也把屋頂的神秘人看的清清楚楚,這人身著黑衣,此刻正驚愕的看著高高躍起的王石。
王石的速度何等快捷,躍至最高點時,左掌虛按,右手握拳,直直的向黑衣人擊去!
拳風襲體,黑衣人這才反應過來,怪叫一聲,似乎想要出拳阻擋,可惜速度太慢,與王石的拳速相比就如同在做慢動作一樣,剛提起拳頭就被王石一拳打在肩頭!
「 嚓」一聲,接著便是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黑衣人應聲而倒,咕嚕咕嚕的便滾下了房頂。王石站穩腳跟,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拳頭,一時間愣在了屋頂上。他沒想到抓住此人居然如此的簡單!不過就是力道的掌握稍微有些過了,居然一拳把黑衣人的骨頭給打斷了!
黑衣人的慘叫聲驚動了屋內的李家三口,三人連忙從書房跑了出來。
「誰?」李夫人看到地上已經昏迷過去的黑衣人,驚聲大叫。
王石愣過神,連忙從房頂上跳下來說道︰「別叫,別叫,這人在房頂偷听咱們說話,我把他打下來了!」
三人听了都是大驚,尤其是李沐風,如同看外星人一般,上下打量著王石,問道︰「你打下來的?石頭,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厲害了?」
王石臉皮一緊,連忙說道︰「這個以後再說,我懷疑這個人和嫣然的失蹤有關系,咱們先把他搞清楚再說。」
一听有可能和李嫣然的失蹤有關系,三人立刻忘記了王石的神奇表現,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黑衣人身上。
王石上前拽著黑衣人的一條腿把他拖進了書房。書房內燈火通明,四人都看清楚了黑衣人的模樣。這人大約四十歲左右年紀,體形瘦小,面白無須,但是嘴角噴出的大股鮮血卻把下頜和脖子徹底給染紅了。
李夫人看清楚後又是一聲驚叫︰「老、老爺,他,他不會是死了吧?」
李紀方也是一驚,連忙上前試了一下黑衣人的氣息,放心的搖頭道︰「沒事,還活著!風兒,去端盆水過來。」
李沐風端了一盆涼水,往黑衣人臉上灑了一些,但是卻始終不見他醒轉,王石等的不耐煩了,直接端起水盆,劈頭蓋臉的澆在他的頭上。
一聲申吟,黑衣人這次終于醒了過來,但是沒有睜開眼楮,而是閉著眼急促的呼吸著。
「少裝了,我打碎的是你的手臂,而不是腦袋,如果你再裝昏迷,我不介意再給你來一拳!」王石看見黑衣人完好的右手輕微的抖動,立刻心知肚明,冷聲言道。
黑衣人听了這話身子微微一顫,睜開了雙眼看向王石,眼中滿是怨毒之色。
李家三口似乎沒有料到以前老實憨厚的王石變得如此狠厲,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極為驚訝。
「說吧,來李府干什麼來了?」王石給自己搬了把小凳子,坐在黑衣人的面前,沉聲問道。
黑衣人冷哼了一聲,閉口不言。
王石也不動怒,起身說道︰「三位,可否借書房一用?」言下之意就是請三人先出去了。
李夫人和李沐風還不明其意,李紀方卻是長嘆了口氣,神情復雜的看了王石一眼,帶著不解的兩人出了書房。
「爹,石頭讓我們出來做什麼?」李沐風有些不解的問道。
苦笑著搖了搖頭,李紀方說道︰「還能是做什麼?嚴刑逼供吧。」
「啊?怎麼能這樣?」李沐風驚叫道︰「不行,我要進去看看,石頭不能這麼胡來!」
「回來!」李紀方沉聲喝道。
「爹?」李沐風愕然回首,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李紀方。
似乎一下子全身沒了力氣一般,李紀方無力的說道︰「隨他去吧。」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楮。
屋內傳出的一陣陣的悶哼聲,讓門外等待的三人不由的渾身發涼。
李夫人顫聲問道︰「這個王石怎麼半年不見,變得如此狠毒了?」李沐風似乎還不敢相信屋內那人是當初那個溫和老實的石頭,愣愣的看著書房的屋門出神。只有李紀方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是人,都會變的。」
李大學士閱人無數,從王石一進門就發現了他與以前的不同,渾身散發著自信,眼眸中滿是怒焰。聯想到他與女兒的關系,李紀方可以肯定,這個曾經在自家飯桌上毫無儀態的大吃大嚼的山野少年,恐怕會為了找回嫣然做出任何事情!
「我,我先回房了。」李夫人低聲的說道。屋內黑衣人的悶哼聲還在不斷的傳出,讓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默默的點了點頭,李紀方輕聲說道︰「沐風,去,陪陪你娘!」
月黑風高,微風習習。
李紀方負手而立,默然站立在書房前的樹下,仰望星空,似乎在夜中靜思,但是身後那微微顫抖的雙手顯示著他的內心絕不平靜。
良久……
書房的門開了,王石滿臉疲憊的走了出來。
面色蒼白,默然而立……
李紀方憐憫的看了王石一眼,長嘆聲悠悠響起。
一夜瘋狂的王都,也終于迎來了黎明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