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你過來,跪下。」
隨著江如水的這句話,江寧微怔之後,便學著江如水方才的模樣理了理衣衫,似模似樣的跪了下去。
還沒等江如水再開口,穆子秋便在一旁道︰「如水,我是不是先避開一下?」
「不必,」江如水搖頭,「今日之事,你剛好做個見證人。」
穆子秋點了點頭,側身讓到一旁去。
薛二郎面上疑惑之色更濃,朱管家卻是緊皺了眉頭,幾次張口想要說話。
江如水看了朱管家一眼,問江寧道︰「寧兒,我問你,你是否喜歡書畫?」
江寧算是被無辜殃及的池魚,此時並不大明白在自己身上發生著什麼,只是憑著本心點了點頭。
「如果,我讓你跟我學書畫,你肯不肯?」江如水又問。
江寧的眼楮亮了亮,狠狠的點頭︰「當然肯!」
「可是你若拜我為師,今生就不可再隨意做書畫,更不可在人前隨意賣弄……你肯不肯?」江如水深深的看向江寧,目光中有些讓江寧看的莫名其妙的疼惜。
穆子秋猜到了些什麼,神色微變。
「只要能跟著叔父學書畫,寧兒什麼都答應!」江寧痛快的答應下來。
自打與江如水的殘字相處數日後,江寧的世界便被打開了另一扇風景獨好的窗戶,再也關不上了。那段時間,她幾乎瘋狂的在心間和指間重復著那些筆勢,那些心驚動魄仿佛上癮一般的感覺,早已讓她無法忘卻,也月兌離不開了。
即便是到了之後,那些僅有的殘字被收回毀掉,江寧的心仍是記掛在那上頭。即便有時在夢中,也會浮現出第一眼看到那自己的夜晚,想起那些起承轉合,想起那些血液和靈魂莫名的悸動。
只是,從叔父那一日毀字的表現上,江寧以為自己在與那些美妙的事物無緣了,誰知今日,這個機會竟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她又如何能放棄?
所以她答應的極為清脆痛快,這樣的回答,讓一貫淡漠的江如水含了笑。
「那你先告訴我,從這幅畫里,你看到了什麼?」江如水問道。
江寧眨了眨眼楮,盯著那畫卷中仙風道骨的老者看了半晌,只覺撲面而來的是一種自己從未見過的擔當,似乎那並不強健的筋骨便能擔起這天地一般。
「看到什麼了?」江如水又問了一遍,話語間竟微微帶了些緊張。
江寧偏了偏頭,似乎是在措辭。
「嗯……」江寧有些拿不準,遲疑著撓頭道︰「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江如水聞言微怔,卻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不要緊,卻把書房里的另外四個人嚇了一跳。這里不論是誰,也從未見過一向淡漠如水的江如水如此暢快的大笑,一時間不由得面面相覷了一番,眼中滿是深深的詫異。
笑容漸歇,江如水走到江寧面前,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著道︰「前一句說的好,至于為萬世開太平?」他譏笑了一聲,「這世道太平不太平,跟咱們又有什麼干系?」
「嘖嘖,怎麼能用這種觀念教小孩子?」穆子秋在旁邊小聲嘀咕了一句。
江如水不理會他,只是見跪在那里的江寧表情有些傻傻的,便問道︰「怎麼了?」
江寧緩過神來,吐了吐舌頭道︰「叔父你笑起來真好看。」
江如水聞言,竟難得的再次微笑起來︰「小丫頭,我如今可是你的師父了,不能再叫叔父了哦!」
「啊?」江寧有些反應不過來,不大明白怎麼這麼一個稀里糊涂的問答後,自己就成了江如水的徒弟。
「寧兒還不快些叩頭拜師?」穆子秋在一旁笑著提醒,「如此,還要祝賀如水你收了個好徒弟那!」
江寧明白過來,納頭便拜。誰知,朱管家卻在這時斷喝道︰「慢著!」
江如水早知道他不會這樣靜默下去,此時也不著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開始挽自己的衣袖。
「江家的規矩,我們薛家人雖然不是完全清楚,但有些事情卻也是瞞不得人的!」朱管家看著江寧,笑吟吟的道︰「江先生之所以想要納這個丫頭為徒,就是因為那條‘江家弟子,不論生死婚配皆有江家家主決定,外人不得干涉’吧?江先生是想著,只要這個小丫頭成了江家弟子,那麼按規矩,我家二郎就不可能再打她的主意了。我這麼說沒錯吧?」
見江如水不出言反駁,朱管家便繼續笑著道︰「可是很不巧,在下還記得江家規矩里有這麼一條‘傳男不傳女’吧?」
听到這里,方才還在一旁發蔫兒的薛二郎頓時來了精神,高聲附和道︰「對!沒錯!你們江家規定了傳男不傳女的,所以你江如水不能收這個丫頭為徒!她要嫁給我為妻,你們誰也管不著!」
江寧幾天來第一次听說什麼嫁娶之事,此時不由得一愣,看著在一旁如猴子般蹦跳的薛二郎,不解的道︰「誰要嫁給你了?」
「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用擔心啊小美人兒,你很快就是我發妻了!」薛二郎搓著雙手嘿然笑道。
江寧被他的目光瞧得難受,厭惡的皺了皺眉。
穆子秋在一旁看不下去,剛踏前一步想要出手,卻被江如水攔了下來。
「你的刀借我用用。」江如水對穆子秋伸出手來。
「你要干什麼?別弄出人命了。」穆子秋雖然嘴里這樣說著,卻依舊毫不遲疑的從懷中取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
「就算我真鬧出人命了,你會在乎麼?」江如水接過匕首。
「那倒還真的不在乎,」穆子秋看了看朱管家和薛二郎,面上仍舊笑的溫柔,「不過是兩具尸體,好處理的很了。」
「江、江先生您別激動,有話咱們好好商量,在孩子面前打打殺殺的不好!」
薛家這兩位最是外強中干,此時見到勢頭不對,急忙又開口討好起來。尤其是薛二郎,倉皇間後退著,被屋中間的香爐辦了個趔趄。
江如水卻不理會他們,淡淡然的走到了那幅畫前重新跪下,叩頭三次,復抬頭道︰「弟子江如水,如今收女子為徒,違背祖訓,甘願受罰。」
一語方結,穆子秋便驀然猜到了什麼,大喊了一句「如水,別做傻事」,便急忙運起身法去搶江如水手中利刃。
但他畢竟離得遠了,還沒等他撲至,一道鮮血便已然飛濺而出,噴在江如水絳紫色的衣袍上,將那顏色染深了幾分。
彷如時間凝結住了一般,整個書房里完全靜謐了下來,只有鮮血流淌的滴答聲悠揚的傳入眾人耳中,以及一片血紅色的觸目驚心。
江如水緩緩起身,再次回過頭來,面色顯得有些蒼白。他看著江寧微微一笑,說了聲「別怕」。
而在他的身後,除了一灘驚心動魄的鮮紅外,還有一根被切斷的右手食指,浸在血泊里,顯得格外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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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人家江大叔的手指頭都斷了,快給幾張推薦票用以止血吧!
眾人指責︰「分明是你讓江大叔斷指的!還在這假裝什麼唏噓!」
影子舉手投降︰「呃,不關我事啊!這是江大叔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