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陰暗一片中四處找尋著,視線最後停在了那個微醺著縮進沙發,四周還散落了一地的酒瓶的少年身上,這時的他沒有了她所熟悉的紳士優雅姿態,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哥……」
沙發的少年卻毫無反應。
少女踟躕著,有些怯然,對這個面前剛剛讓自己想要叫「哥」的少年陌生了起來。
但——
「哥」慢慢地接近,蹲下來,手不自知地伸了出來,當快要接觸到了少年的臉的時候手一震,縮回來了。
因為他
剛才皺眉了。
少年擰起了眉頭,。意識朦朧地開始回籠,酒醉讓他的頭痛得想要爆開一樣,單著頭,想要通過外力來減少酒醉的痛苦,艱難地睜開眼楮,定住了,然後閉上,攤回沙發上。
皺巴巴的一身衣服,衣襟之處凌亂著打開,露出光潔的胸膛,他捂住眼楮的手指關節上有明顯的瘀傷。
少女見狀,心思煩亂了,陌生的情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皺著眉怯怯地再叫了一聲︰
「哥……」
少年身體一震。
屋內的氣氛變得更加的微妙起來了,徐風吹起了窗簾,帶走了些許的陰暗,但卻帶不走少年身影的陰郁。
久久後,少年移開了捂住眼楮的手,卻將頭偏到了一邊,始終沒有看少女一眼,低下來讓凌亂散落的發絲遮住眼里的疲憊不堪,啞聲對著少女說道︰「我們現在不要見面吧」聲音里滿滿地掩飾不了的掙扎。
少女怔住了,只是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少年,覺得好陌生,真的。
「好」少女的平淡的聲音里那絲慌亂有跡可尋。
但是面前的少年卻忽略了,或者說是故意地去忽略了。
少女看了少年一年,站起來向著陽台的方向走去,心的慌亂讓她害怕了,害怕了喉嚨處那突如其來的酸澀味道,害怕這突然變得陌生的少年,從未體會過的害怕。
伸手撩起窗簾,腳步頓了頓,少女背對著少年,聲音透著微微的顫抖︰「你……我……」
最後還是沒有講話說完,或者說是少女根本就不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只是這麼的艱難才來到,卻這樣的不明不白地離開,讓她有那麼一點、真的只有那麼一點的無措還有失落。
當少女的身影被窗簾掩去,沙發上的少年睜開了雙眼,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布滿紅絲的眼里充滿了掙扎迷茫,有些煩亂自我唾棄地用手捂上眼楮,笑出聲來,卻帶著讓人心亂的苦澀。
她走了,我竟然趕她走了!在她終于肯承認我的時候,我趕她走了!
但是,在知道那樣的事實以後,我還能怎麼樣去面對你,面對這一年半以來一直被我珍惜著的你?是該怨,還是繼續的疼惜?
我想要疼惜,可惜我真的還能這麼做麼?
結束或是開始誰又能真的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陽台傳來了略帶急促地腳步聲,窗簾被捋起了,光剎那間竄進,刺痛了少年的雙眼,酸澀得泛起了氤氳。
「……我……可以不要離開嗎?」
眼前去而復返,而且眼里明顯的情緒波動讓少年呆住了,只能定定地看著眼前之人,沒有了反應。
不知道是自私地將只留下,枉顧另一人的痛苦,還是痛下心來拒絕……
他真的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少年久久的沒有給予答復,少女以為自己被拒絕了,有些難過從心底悄然蔓延。
看清了少女眼底的失落,他扭過了頭,閉上眼楮,深深地突出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艱澀地開口︰「給點時間我」
也許到時候我就可以理清了所有的對與錯,也許就能面對你了吧?也許就可以坦然地沖破那一段不屬于我和你之間的阻礙了吧?
這次少女沒有回答「好」,只是靜靜地轉身,眼神有了一些暗淡,心里忍不住地想著‘被討厭了嗎’,原來這是被人討厭的味道。
不是她沒有被人討厭的經歷,只是那些人都不是她所認同的,所以什麼感覺也沒有。
恍惚間走近了陽台的圍欄,正想要從上來的地方下去,卻忍不住地回頭看。
真的結束了嗎?
如果真的這樣,那麼——
轉頭,卻對上了樓下之人那一副副驚恐的眼楮,瞳孔睜得好大好大,大得像是要掙破束縛一樣。
她只覺得腳下一滑,身體在那一剎那向前傾去,然後看著護欄在遠離著自己。
閉上了眼楮。
「芋!」
「小心!」
「危險!」
沒有看到從屋內里听到聲音飛身沖出來的少年臉上的恐懼和慌張,還有內疚、自責、擔憂,她沒有看到了少年依舊對她的在乎了。
她只是突然什麼都不想看到了而已。
無能為力的叫喚,無能為力地看著那個少女身體拋出了陽台圍欄,在空中畫出驚心動魄的弧度。
「不要!!!!!!」撕心裂肺的叫喊,但是卻來不及抓著那個瘦弱的身影了,布料在手中滑過,抓不住了,有些東西真的抓不住了。
前一天的晚上
當溫柔嫻熟不再,剩下的只有偽裝後深深的疲憊,柳生韻雅將頭埋在埋在臂彎之處,趴在了白色的桌子上。
身體上下顫抖著,聲音壓抑不住的怨恨、憤懣︰「比呂士為什麼連你也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你們兩父子都要這樣對我?!」
「母親……」緊皺起眉頭,自從那天父親說去英國出差以後,母親就變得情緒很不穩定,而且針對著芋了。
有著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要破土而出了,不安,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柳生韻雅突然抬頭,眼里是深深的怨,不知是怨那人的無情,還是怨自己的深情,換發成對柳生的不滿發泄了出來︰「我不準你再去見那女人!」
柳生繃緊了身體,對柳生韻雅于林紫芋的無情感到有些憤怒還有失望,吸了口氣,努力用著盡量平靜的聲音開口︰「為什麼?她是你女兒不是嗎?」為什麼要叫芋那女兒。
他不懂。
柳生韻雅像是听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大笑了出來,笑得那麼的諷刺,那麼的竭斯底里,手一甩,桌上的茶杯撞擊到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像是敲響了某些的禁忌的鐘聲。
「我女兒?哈哈哈哈……我女兒?」目光一閃,尖銳地說︰「我沒有這樣的女兒!她是你爸的情婦生的!」
‘轟’的一聲,柳生覺得心里的一角崩塌了,墜入了無邊的黑暗當中。
那個被自己一直敬重的成熟穩重的父親,那個被自己以為即使有些失望卻仍舊是溫馨的家,原來都是假象……
怪不得他們一直對芋的無視,怪不得沒有進族譜,怪不得……
雅治的詐騙欺不過我,卻被這樣的家欺騙了。
「這就是你疼愛的‘好妹妹’!那個害你母親差點流產,那個害你差點不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女人的女兒!」
「你還要為了這樣的人來違抗你的母親嗎!!!!」
「你還要跟你父親一樣的絕情嗎!!!」
「我不準不準!听到沒有!我不準!」
那一刻柳生什麼都沒有听到,沒有听到柳生韻雅更加激烈的竭斯底里,沒有听到更多瓷器摔碎的聲音,他的心一團的糟了,什麼都听不到,理不清了。
「夫人!!!!」管家驚呼。
柳生剎那回神,險險地抱住因為太激動而昏眩過去的柳生韻雅,看著她憔悴蒼白的臉,心揪了起來。
她,是我的母親啊!
抱起她走回她的房間的腳步越發的沉重,每一步都千斤重,壓得他快要撐不下去了。
默然地一直呆在柳生韻雅的身邊,看著醫生為她診斷,彬彬有禮地听著醫生交代的柳生韻雅不能再受刺激,沉靜地讓管家送醫生離開,然後坐到了她的床前,就這樣的看著他。
一切都表現得很冷靜,沒有讓外人看到他的失態,只是心卻越發的壓抑,就像是在心髒里放了定時炸彈,倒數著,等待著爆炸的那一天,等待著粉身碎骨的一天。
看著柳生韻雅昏睡中依舊擰緊的眉頭,他抬起了手,卻頓住在她臉的上方,最終還是落下了,撫平她眉間的痛苦。
「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還有去找她……為什麼……」柳生韻雅眼角掛著淚,集成一串串的滑落。
昏睡中仍舊的低泣讓柳生的心揪緊,這是那個一直疼愛著自己,一直溫柔嫻熟的母親嗎?
父親你到底做了什麼!
那天回答了自己的房間,方關上了房門,剛杜絕了所有的窺探就忍不住一拳重重地打在了牆上了,手上的傷痛卻抵不過心的痛,阻止不了心痛失望的蔓延。
那個被自己喚作父親的男人,不能在叫他父親了,叫不出了,真的……
一瓶一瓶的酒就這樣的灌下,精神卻依舊的清醒著,縮進了沙發內,讓我做一次鴕鳥吧!
只要一次就好了,真的,只要一次……
然後明天
我依舊是立海大的那個紳士儒雅的男子。
以為醉了就能解千愁,為什麼愁緒卻偏偏縈繞不去,那個身影為什麼就是不肯讓我逃離一下下,真的一下下就好了啊。
哈哈哈哈……
如果生活欺騙了我
我又能怎麼辦呢?
朦朧昏睡中好像听到了她的聲音了,但是不可能吧,她從來沒有叫過我哥哥,自從她說她叫林紫芋以後,不會是她的……
睜開沉重的眼皮,卻有種一眼萬年的感覺了——
可是我卻讓它從我指尖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