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土地爺 第八章 十月磨練

作者 ︰ 廣莫

《明夷丹經》不愧是「經」。與丹方不同,它記載的可不只是幾味丹藥的煉制方法那麼簡單,而是整個地火煉丹的系統法門,包括地火的陰陽五行之屬、適合地火煉制的靈藥、地火丹種的特性、適合服用地火丹種的人群等等。其中有一點小盤公主說得沒錯,那就是土地爺確實是地火丹種的適用人群,人界的六層境界,從煉氣到渡劫,都有丹藥可用。

而眼前這一湖明夷沸泉,就是適合地火煉制的靈藥。——說到靈藥很多人首先以為就是靈草,其實這只是狹義的看法。除了植物之外,動物的筋骨皮殼、鱗爪羽毛、自然界的礦物化石、硫磷鹽堿等等皆可煉制。狹義的煉丹是用靈草煉靈丹,是以靈化靈,殺雞取卵地攫取現成的五行靈氣,這是人仙修的典型做法。人仙修吸靈石服靈丹,都是攫取現成的靈氣,而不會生成靈氣。現成的靈氣再多也有限,所以人仙修真界競爭才會那麼激烈殘酷。

而廣義的煉丹,是用天地萬物生成靈氣。天地萬物皆由陰陽二氣所化生,五行靈氣也是陰陽二氣沖和的產物,所以煉天地萬物之中的陰陽二氣,使之沖和,生出五行靈氣,便不是簡單的以靈化靈,而是「無中生有」,便可使靈氣源源不斷。用句現代時髦話說,這叫「可持續發展」。

這個道理,其實人仙們也懂。但無中生有不像以靈化靈那麼簡單,廣義的煉丹法門,這世上會的人實在不多。究其原因,便是以靈化靈終歸只在後天五行靈氣中轉圈,煉丹師只要參透五行生克,便能掌握(所以也稱後天法門);而無中生有,卻是在先天陰陽二氣上做文章,煉丹師不僅要參透五行生克,更要參透陰陽生化(所以也稱先天法門),其難度可想而知。

困難的東西總是比簡單的東西更難推廣,而難以推廣的東西,便難以傳承。所以如今世傳的先天煉丹法門,只掌握在極少數大門派的核心成員手中。這倒不是這些大派的核心成員藏私,而是即使他們放出先天法門,也幾乎沒有人會去學;或者學了,也很難學會。這就像在地球上的現代社會,那些神乎其技的傳統手藝,越來越失傳了一樣。

所以對現在的人仙修們來說,與其佔用寶貴的時間和精力去學那不一定能成的無中生有之法,還不如想盡辦法奪佔已有的靈氣資源。雖然知道這種行為是竭澤而漁、殺雞取卵,雖然知道這條路注定充滿危險,但為了終南捷徑早得長生,很少有人能抗拒這種誘惑。久而久之,這種後天法門自然成了正途,少數堅持先天法門的人,反倒成了異類了。

《明夷丹經》的煉丹法門,便是先天法門。——其實不只是先天法門,因為以靈化靈的丹方它也有記載。所以說起來它應該屬于「先天未分」的法門,比先天本身還要先天——這話這個繞啊!小盤公主說它「不屬于先天諸寶」,那可能是以她的眼光衡量;要是用世俗的標準,這部《明夷丹經》已經先天得不能再先天了……

所以不管怎樣,趙錢對這個獎勵那是滿意得緊。先天法門雖然難,但趙錢對此也是有理論功底的,陰陽五行八卦易經老爹都逼著學過,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沒的說!開煉吧!就從你這一湖地下溫泉開始!我就不信把你一湖溫泉都煉完,我還掌握不了個陰陽生化!」

于是趙錢擄袖子挽褲腿開干起來︰他先照著丹經上的指示,在地底熔岩河邊找到了一塊足夠大的久煉火岩——久煉火岩就是被熔岩河沖刷了無數遍的一種高耐火岩石,拿來做丹爐是再合適不過了。趙錢掏出敲山杖,運轉神通將這塊久煉火岩塑造成了三足兩耳大肚便便的一具丹爐,然後直接架在地火岩漿之上,便開始收集材料往里投。

材料好收集嗎?話說在這熔岩河和溫泉湖邊還真好收集!周文說的不錯,這地層深處確實是頗有地寶,而一般沉迷此道的人仙修士等閑又來不了這里,所以就便宜他們地仙了。話說要是沒有遁地神通的話,一般修者至少得築基期修為,在相關法術和法寶的幫助下,才能潛入如此之深的地層;而要是沒有察地神通,一般修者就是到得這里,也會兩眼一抹黑;更不用說這熔岩河邊如此高溫,地氣火氣蒸騰,築基期修士沒有闢土闢火的法寶根本受不了,只有土地爺的地仙之體才能堪堪承受。

煉化明夷沸泉的主要材料當然就是沸泉本身了。至于輔料,有熔岩凝結的琉璃、溫泉浸過的硫磺之類,都是礦物,不難收集。趙錢掂著比例,按順序將各種材料投入丹爐,同時運轉靈力煉化起來。

這種煉化跟他以前讀過的煉丹情節著實不太一樣,更像化工廠在合成化學物質,只不過合成時要極其注意陰陽二氣的沖和變化。他這個煉丹師所要做的,除了按步驟添加材料、控制火候、關注爐料變化、掌握時間之外,更重要的是用自身靈力調節爐中陰陽二氣,使之嚴格按照丹經上注釋的方式生成、沖和、轉化,其難度,果然非同尋常。趙錢本來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真正面臨如此難度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對先天煉丹法門的預想,還是過于樂觀了。

就這樣他在熔岩河邊呆了一整天,練了十幾爐沸泉,卻是沒有一爐哪怕接近成功。到後來,即使他的地仙之體也已經受不了熔岩河的蒸騰火氣,回溫泉湖邊取水時歇緩的時間越來越長,于是他知道這先天法門確實不是易與的,看來得打持久戰,急不來。

「不行了,得先回去了。這地方地氣倒受得,可火氣著實受不了。」趙錢四仰八叉地躺在溫泉湖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下回得在那熔岩河上找個不那麼熱的地方,弄個丹房出來,以後可得長時間泡在這里了……」

說著他哼哼唧唧地爬起來,便要遁回地面去。就在這時,突然不知從哪吹來一股陰冷之氣,拂過他後頸,被蒸烤了一天的他乍一接觸這股陰冷,不由激靈一下打了個哆嗦。然後他猛地回頭——身後卻只是杳渺的湖面,幾步之外就隱入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了。

在這地火蒸騰的溫泉湖邊,怎麼會吹起冷風呢?難道是陰寒地氣的反噬?

趙錢這麼想著,心里卻難以說服自己。他直直地盯著湖面遠處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那無邊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也在直直地盯著自己,目光陰冷無比。

回到地面上的趙錢第一件事就是打坐修煉。達到煉氣小成之後,說話間三天過去了,身邊的祭氣已經積累了一大團,還沒吸收呢!于是他運轉《後土正義》,只覺祭氣嘩嘩地往體內流去,比煉氣小成之前快了不少。積攢幾天的祭氣竟被他一次打坐全部吸收,而修為的增長卻還是穩步如常,看來這小成到中成,絕不是一個來月就能解決的了。

煉化祭氣的速度加快,而祭氣增長的速度照常,趙錢的修煉功課自然不那麼緊張了。他雖然也著急想進一步提升祭氣,但這牽涉到村民對自己的信仰,強求不來。好在現在的他也不愁沒事可干,于是修煉之余的所有時間,他都放在了煉化沸泉上。想不到這麼一煉,竟然就是十個月——

這十個月里大部分時間趙錢都泡在地底熔岩河邊,只有隔幾天一次打坐,才回到地面呼吸些新鮮空氣,仿佛又回到了宅男時期。十個月來他把熔岩河上下數十里的地形探了個究竟,找到了一處流速平穩的小窪,便在那里蓋了一間簡陋的丹房,用久煉火岩搭起牆壁和頂棚,隔絕了一些火氣,又在身上佩戴了一顆沸泉中找到的冰種黑曜石。冰種黑曜石生于熔岩,其性卻屬水,能稍闢火氣,這樣他呆在熔岩河邊就感覺舒服了些。

于是這小一年的時間,全部被他用來練習沸泉的煉化,但結果——卻是依舊沒有成功。不得不說,先天煉丹法門的難度真不是蓋的︰像他這種用取之不盡的材料反復練習,練的還只是簡單的明夷沸泉粗加工,尚且如此困難……要知道,明夷沸泉煉化之後的產物叫「明夷精水」,是一種無色柔軟的膠質固體,遇水即溶,遇火即化,趙錢估計可能就是水合硫化物一類的東西,而這東西不算丹藥不算寶物,甚至不是什麼核心原料,只是消耗型的半成品,而他十個月來光練這半成品加工,卻依舊沒有成功……

說實話這也就是趙錢,從小被老爹逼著學那枯澀高深的氣功義理,逼著站樁打坐,熬出了性子。要是換個人,都不可能受得了這麼長時間的折磨。最開始的屢次失敗把他折騰的幾近發瘋,但後來,骨子里被磨練出的那種韌性開始激發,趙錢反倒靜下心來,一如小時候攻克氣功義理時一樣,非要掌握這陰陽生化的法門不可。世上再難的事,也經不住這種程度的執著堅持,所以十個月下來,他煉化明夷精水雖然沒有成功,但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而且這一進展還是讓他深感欣慰的︰因為先天煉丹重陰陽沖和,而最開始他煉化明夷沸泉時,別說以靈力控制爐中的陰陽二氣,就是用神識將陰陽二氣與五行靈氣區分開來,都做不到。在那氣息沸騰的煉丹爐中,後天五行靈氣運動活躍,極其顯眼,那蒸騰的火氣、水氣、土氣掩蓋了一切,先天陰陽二氣只是細若游絲,而且時刻處于沖和生化之中,想鎖定它們,需要極為精妙的神識運用。這種精妙沒有任何偷懶捷徑,只能老老實實一遍又一遍地練習。

于是經過十個月反復不停的練習,現在的趙錢終于能辨識出陰陽二氣了,對陰陽二氣在整個煉化過程中的自然變化,也熟悉了不少。為了練就這身本領,他除了煉制明夷精水,更把丹經上記載的所有能收集到材料的東西都煉了好幾遍︰不為成功,就為做個參照,讓自己的神識更熟悉陰陽二氣,讓自己的大腦更理解二氣生化的規律。就這樣,十個月後的今天,他終于對明夷精水的整個煉制過程都了如指掌,知道應該在哪兒、用什麼手法去控制靈力,介入二氣沖和,才能使之正確生化。至此,他算是掌握了整個沸泉煉化的藍圖,剩下的……

自然還是不停練習、不停實戰,將藍圖變成成果了。不過趙錢深深覺得,自己距離享受勝利果實的那一天,不遠了。

同時十個月來,他探索熔岩河地形時,也撿了不少地寶,像久煉火岩、冰種黑曜石這種,都是能賣錢的。本來他還想將整個溫泉湖也探一遍,但當初無盡黑暗中的那一股陰冷,卻始終盤踞在他心里,讓他思之卻步。其實從第一次那股陰冷吹過之後,十個月里再沒有類似的狀況發生了,但越是如此趙錢就越擔心……不,不是擔心,是害怕。因為這說明當初的那股陰冷不是地氣反噬,而是確有什麼古怪,藏在那片無盡的黑暗中。

說實話要不是為了這一湖沸泉,趙錢可能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來了。

話說趙錢當初穿越過來時,這大衍州正是夏末秋初之際。他修至煉氣小成用了一個多月,練習明夷精水又用了十個月,于是一轉眼已經一年過去了。修行之路,歲月快如流光。「閉關」十月的趙錢也算是嘗到那種「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奇妙感覺了。如今又是盛夏之末,這一日趙錢正在打坐,忽然覺得身體周圍的祭氣一陣波動,似有動蕩不穩的跡象。他心里一驚,想起最近這段時間太過痴迷煉丹,一直沒回村里看看,莫不是自己的子民有什麼麻煩了?

想到這里他二話不說遁入村子。果然見村子大路中央,里正趙老頭家門口不知何時設了一條長長的神案,神案上香爐生煙,供品飄香,供奉的卻不是自己的神龕,而是一柄畫滿鬼畫符的桃木劍。

趙錢一看心下不爽,又左右一望,發現趙老頭家堂屋里擺著一桌酒席,老頭和村里那幾個長者正陪著一個須發飄飄的道士在歡飲。道士穿著精致的棉布八卦袍,頭戴七星冠,背負一口龍紋鞘的長劍,鶴發童顏,面容和藹,端的一副仙風道骨樣子。

趙錢潛到近處細細一打量︰只見這人周身散發著輕微的靈力波動,原來是個人仙修士。不過看他靈力波動那麼微弱,頂多是煉氣中成的樣子。這家伙少說也有五六十歲,才煉氣中成,看來這輩子連大道的尾巴尖都別想模到了。

這時那桌上杯盤狼藉,這幫人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只听老道說道︰「趙里正,諸位耆老,請放心,我龍吟仙長的仙法習自東海龍宮,專管呼風喚雨,這連月久旱對我來說,不過舉手之勞。還是那句話︰施法三日,定然有雨!不過這龍王爺的孝敬嘛……」

「那是那是,不消仙長費心,對龍王爺的孝敬,自然我文山里來出……」趙老頭點頭哈腰地笑著,取過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正是白花花的銀子。這位自稱龍吟仙長的老道一看,頓時兩眼放光,臉上不好意思著,手上卻熟練地接過來,毫不客氣地揣進了懷里。

「好!那就先來看貧道做第一場法事!」

老道嘴里唱了個喏,旋身來到門外,就在大街上的長案前,取下供著的那柄桃木劍,吹噓一番,說這劍是什麼東海龍宮龍王三太子所贈,只要持此劍施法,便可喚來龍王行雲布雨。說著便開始舞劍,嘴里念念有詞,無非是說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類的。這貨分明就是那種學了點法術,見長生無望,便行走凡間騙騙錢財的老神棍。要是捉個低階鬼修什麼的說不定能行,要想喚來覆蓋一村田地的大雨,那純屬痴心妄想!趙老頭這幾個老家伙,怎麼能上這種當?你們文山里沒有仙官嗎?

趙錢心里極為生氣。見自己的信徒轉而迷信他人,那感覺就像看著自己的女人鑽了別人被窩一樣。不過仙籍腰牌里也說了,子民的信仰並不永遠穩定,波動是難免的。只要子民對仙官的表現覺得失望,便可能轉投他處,這一點仙官也沒法控制。因為神仙信仰就講究個自願,仙官倒是也可以用威嚇、懲罰的方式來逼迫子民供奉自己,但那終歸是下乘手段,那樣培育出來的祭氣,數量和質量都無法讓人滿意。說到底,化根基之上的神仙信仰,不過是互利互惠的共生關系,不像西方幾個一神教那麼篤定。所以如何維持子民的信仰,使其持久堅定純粹,也是每個仙官必修的功課。

趙錢這十個月來一心撲在煉丹上,忽略了文山里村民,這確實是他自己的過失,怪不得別人。只是沒想到村里居然遇上了旱災……村民們肯定已經多次向自己祈禱過,但沒辦法,現在的趙錢跟村民們還沒有專門的信息溝通渠道,只能自己潛入村民家里偷听祈禱內容。要想獲得溝通渠道,必須由趙錢親自祭煉神主或雕像之類的東西,注入神識,讓村民對著它祈禱,趙錢才能在遠處听到。

不過不管怎樣,趙錢現在知道了旱災這件事,自然不能看著那老神棍繼續佔自己便宜。而且村里人竟然敢另尋其他仙人,即便只是合作關系,談不上信仰,那也決不能饒,必須受到懲罰!否則身為仙官的尊嚴,還哪里體現?

于是趙錢眼珠一轉,心中定計︰他要先耍個小手段,讓這老神棍吃不了兜著走;讓趙老頭和那幾個老家伙知道他們信錯了人,被人騙了,讓他們悔得肉疼!自己再給他們尋得雨來,解了這場旱災。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手段好耍,旱災著實難解啊!那個煉氣中成的老神棍不可能施展這麼大範圍的水行法術,趙錢這個煉氣小成的土地爺也不可能啊!覆蓋整個村子的雨水,上哪里去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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